咖啡馆内,郝云、经纪人西蒙、白屿、辰陌相对而坐。
“这是我家艺人郝云,来,叫白姐。”西蒙说。
“白姐好。”郝云微微鞠躬。
郝云和经纪人西蒙来学校挑选新人演员合作签约。
西蒙是个经验十足的经纪人,他选中的新人都能火,不过火的并不长久,转战网剧或者直播平台的居多。地位更高一些的艺人基本能获得风君娱乐的独立资源,例如林楠、郝云、王迪等。
白屿捧场道:“哦,我知道,郝云。我们之前见过”
是的,我们见过。
很早很早以前,那是大二的秋天,影大女生宿舍楼下,白屿看见辰陌牵着小一届的郝云,漫步于校园间,时不时将她搂入怀中,或蹲下为她悉心系上鞋带。
而郝云,正是开学那会儿娱乐记者笔下的“影大新生校花”。
校园的夕阳就这样穿过窗边的白屿,洒在他们的身上。
那时,白屿暗恋辰陌。
这是一个很早就开场的故事。
那天的夕阳,是她最讨厌的夕阳。
后来,《旧日年华》选角早期,白屿和扶子佳在北京看话剧。在一众角色中,她的扮相最引人注目,但表演却最稚嫩,最不经修饰,也最跳脱。
这算不上好事,《旧日年华》更需要有经验的老道的演员。
当然,家里有背景的另谈,譬如林老的女儿林楠。
虽然没有合适的角色,但白屿和扶子佳还是向进入剧团工作的她递了名片,希望她考虑考虑签约玛言影视。
不久,郝云选择了待遇更为丰厚的风君娱乐,合约长达十年。而这,也正是郝云与辰陌分手的契机。
辰陌无法理解,郝云曾哭得歇斯底里求陈姐给她一个在剧团演出的机会,却因为西蒙优厚的待遇,说走就走。
此时此刻,辰陌看着她——昔日的恋人。
他想起三年前争执不下时,她红着眼,砸烂他的琴,食指用力戳住他胸口,说出那句:你就活该永远待在这里,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那是他最难、最困惑、最不解的一年。
而他那放在心尖上的美丽又温柔的爱人,撕破了脸也要离开他。
“这位是辰陌。”白屿介绍。
“西蒙哥好,”辰陌说,“郝云,你好。”
“白姐,我听说《迷失鹊可》要选角了,你看我们家郝云怎么样阿。”
“郝云很好阿,选角可以来试试哦。”
“郝云最新拍的角色都很不错,白姐我给你看哈。”
西蒙恭恭敬敬递上手机,边播放边说:“她什么角色都可以驾驭阿,真的不错,你看看。”
白屿有些不耐烦,但她还是理了理丝巾,仔细看下去了。
霸总深爱的小白花、偶像身边精致的小助理、深爱兄长的养女妹妹……白屿本能的反感这些题材,不过她还是认认真真点评她的演技。
“这些角色和郝云确实挺适配的,但演技还有提升的空间,很多地方不够自然。比如说这个地方……”她职业病开犯,滔滔不绝讲解应该如何演绎。
“明白了,好厉害,谢谢白姐。”郝云说。
“没事没事,不客气。马上公开选角,期待你们的试镜哦。”
白屿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热情和微笑。
从澳大利亚连轴转一直到今天,她只想在访校结束之后,回家脱光衣服在暖和的被窝里大睡特睡,而不是在这家咖啡馆里,摆着35°的微笑弧度,应付西蒙和他带来的艺人。
“啊,终于结束了。”坐上回家的车时,白屿如释重负一般,和西蒙唠了足足两小时,她真是累的不行了,调好靠背立马就开睡。
今年的初雪来得早,雨夹杂着雪,整个北京湿漉漉的。
郝云私下给辰陌发消息,她想见面。
辰陌本不想答应,有的门关了,就永远不会有再打开的那一天。
但当郝云打着伞,出现在楼下时,辰陌还是心软。
“十分钟,说完就走。”他泡好热茶,垫上自己亲手做的瓷盘,放在她桌前。
“你……怎么和白导在一块啊?”
她不问桌上丑陋的瓷盘、不问翻新的家具、不问曾被砸烂的琴和相框。
她问,“《迷失鹊可》有角色选定你了吗?”“你们还有什么别的项目吗?”“能不能拜托你再帮我推荐一下?”
三年了,她抬起那只将辰陌踩进泥里的脚,不惜弄脏自己洁白的裙摆也要摆低姿态,只求一个角色。
所有她的问题,他全部回答。至于保密部分,一概不说。
“哦,这样啊,”郝云意识到辰陌只是被白屿带着参加综艺的边缘人物,也扯不上多大关系。
没话说了。
“房子重新装修了啊,挺好。赚了钱还是买一套自己的吧,剧院的房子再好,也不是你的。装修再好也没用,还是老气了。”
郝云又想起什么,刚想说,被辰陌打断:“十分钟了,走吧。”
窗外风雪又大了一些,她手指拂着凹凸不平的瓷盘。
她见过这个瓷盘,在他的朋友圈里,那条去景德镇演出话剧的九宫格里。
“你喜欢她吗。”
“什么?”辰陌下意识遮掩,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表现,为什么她能问出这个问题。
是因为他低头为白屿系上丝巾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唇角、眉梢,他们之间若隐若现的距离吗?
“没什么,”郝云笑笑,起身说,“那不打扰了,我走了。”
临走时,郝云意味深长的看向那间音乐房。
门已经关上了。
她知道,很早很早,这间房门就关上了。
那些脱口而出的如刀剑般锋利的话,那些只为功利和求胜而做出的决定,那些低不下头、转不过身道歉的倔强,永久的关上了这扇门。
但她不后悔。
校园时代的爱情没能经得起现实的磋磨,失去一个曾经的爱人有什么?选择一条更快更便捷的道路,赚到更多更丰富的钱和资源,只是失去开一扇门的权利又有什么?
她不后悔。
她不为自己做过的所有后悔。
郝云打着伞消失在雨雪中。
她的背影,有些挫败,有些狼狈,又有些不得己。
辰陌还是会觉得心疼。
他默默打开手机,拍下她的背影。
这时候,或许应该弹奏一曲,用那台走调的琴。
只可惜,突来肆虐的风雪和冗余的隔音棉阻绝了一切。
她再也听不到它的声音。
你喜欢她吗。
她,白屿吗?
辰陌躺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揉着眉头。
她的耀眼,让人挪不开目光,每一次,她坚定望着辰陌的眼睛,都变成了辰陌生活的新支点,不遗余力的拨动这平静的湖面,要他再赢一把,要他更胜一筹,要他出人头地。
是慕强,还是心动?
辰陌轻易给不出答案,这需要郑重的反复的叩问自己:是对的吗?给得起吗?做得到吗?配得上吗?
曾经不谙世事,承认并表达喜欢只需要一点肾上腺素和一颗赤诚滚热的心。
现在不行,要反复反复,斟酌斟酌,于你于我……
回到家的白屿倒是没歇下来,张梅过问扶子佳之后知晓了他出轨的事情,于是张梅更加滔滔不绝的向白屿道歉,生怕白屿以后不理她。
礼貌回复后,白屿关掉手机,躺在温暖的床上。
终于,终于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曾几何时,在《旧日年华》片场,在扶子佳的身旁,她有一张粉色小折叠凳,背后贴着导演助理四个大字。
所有人都知道,白屿是走后门进来的,是张梅派给扶子佳的“附属品”。
那年刚毕业,白屿缩坐在凳子上,子佳学长尚且令人神往。
她看他如何导戏、如何拍摄、如何统筹。
天刚刚亮起,团队就开拍,常常半夜才结束,可是白屿都不觉得累。
这个比她早一些步入社会的男人、这个有家庭背景、年纪轻轻就当上导演的男人、这个说着不管多苦多累都会温柔照顾她的男人,让白屿短暂的沦陷下去了。
她以为爱情会永远忠贞、永远纯洁无暇,她以为扶子佳没有劣根,以为扶子佳和别人不一样,会尊重她、理解她、支持她。
后来。
白屿永远忘不了熬夜写剧本时,扶子佳指指点点。
永远忘不了陪领导喝酒到吐时,他是那样的嫌弃。
永远忘不了在自己的片场,他不了解剧本也要强制改戏。
永远忘不了小董在酒店停车场拍摄到的,他亲吻王迪的视频。
永远忘不了获奖的那一刻,镜头扫过他勉强勾起的嘴角。
她曾那样爱他的才华,爱他的温柔、爱他不可一世的光环。
后来才发现,没有伪装、失去托举,扶子佳只是万千影视工作者中无比世俗的那一个,和他拍的电影一样。
而当那些曾以为可望不可及的光环,扎实的环绕在自己身上时,她才知道,她更好、更值得、也更优秀。
最佳导演的庆功宴上,烟花、游轮、蛋糕、香槟……所有美好的事物只为白屿而来。在剧烈的哄闹声中,在炸开喜悦的香槟里,白屿再也不会试图寻找扶子佳的身影。
那一刻,她掂量着手中的奖杯,欣慰的笑了。
有人问,如果用这个奖杯换一样东西,她会换什么。她说,想换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想回到过去,更加努力、更加奋进。
其实,她只是想把那张很小很小的粉色椅子挪到自己的导演椅旁。
再也、再也不要,成为任何人口中,谁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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