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买了很多有关天文的书,天文望远镜在路上,但是被爸爸严厉制止了。陈爸爸说他每天都在做一些没用的事,能准确记住那些天体名字又怎样,能复述出那些星球的参数又怎样,喜欢星空不会让人成绩上升考到名校。
也许是的,这就是我想远离这个世界的原因,一张卷纸考到满分,比一颗行星的毁灭要重要得多。听起来好像很有趣,宇宙里无数的星系,我们连自己是否是孤独的物种都无法确定,但我们却比较着成绩、工作绩效和人生。
陈默在家里很少说话,他说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才想把想法讲给我听。可我知道不是他沉默,只是没人懂他说的那些,关于宇宙,关于孤独,关于星空。高二的暑假,很多个夜晚,陈默叫我下楼,他打开手机中的星图,让它和天上的星星一一对应,我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星球存在于这漆黑的夜空,连成星座,织成丝绒般的网。而我们忽略了它们,只是因为看不见,就以为它们不存在。
有一天,他点住星图上的其中一颗星星,指了指天空,他说夏天,你看到那颗星星了吗,它距离我们六百多光年,我们看到的,是它很久以前的样子,你能想到吗,那些孤独的光在浩瀚的宇宙中走了那么久。
我莫名感觉到他的话编织成了一个令人沉迷而易碎的梦境,我突然发现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像星星一样,看起来那么相近,其实都是一个个孤独的个体,我们用彼此的心跋涉万里,只是为了能真正靠近。我被这个想法打动的有些无措。
然后我听到陈默低声说,夏天,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去一个遥远的星球,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一起去。
因为只有你能理解我。
陈默没说因为我喜欢你,他说,因为你理解我。
我感觉到有微弱的难过的情绪漫出来。
陈默,遥远是多远?
开普勒-22b,600光年。
如果我不去,你会孤单吗?
不会。但我会很想念你,你知道的,我那里的光,走到地球,也早就无法看见你了。
我有些眩晕,明知道一切都很虚幻。
他说,夏天,我会想念你。我不由地去想,想念是不是也分很多种。我有些难过的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目光和我一样悲伤,没有缓缓转动的星云。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他轻轻牵住我的手,说,夏天,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关于星空所有的事,我只把它们告诉了你。只是你知道吗,在宇宙中一切都不是永恒的,很多情感都和时间的流逝成反比,如果把它隐藏起来,反而不会因为开始了而慢慢走向结束。
忽然之间我感觉到了那些看不到的灿烂而孤独的星云,我默默想,陈默,只要你愿意,就会有永恒。
只要你愿意,我会和你一起去那个遥远的星球。因为我也并不喜欢这个地方,好像一只灰色的鸟,要栖息在钢筋混凝土的树丛。但是另一个星球,那里有什么并不重要,重要在于我们只是单纯厌倦了此处,而幻想的生活往往在别处。
陈默笑了。
他一笑,眼中的星辰便闪亮起来,让我不由得想到曾在诗中看到过的灿烂的银河。但他没有回答我,他说夏天,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一个研究天文和宇宙的人,等到那一天,我会告诉你。
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好像已经有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决心,一旦不再保持缄默,就会被看破而命运发生转折。而我希望,他能悄悄躲在某个不经意的角落,隐藏得再好一点,不要被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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