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前,连漪向某杂志编辑社投递了一篇论文,以英联邦某国家为例谈舶来文化与本土文化的共生问题,今天收到了杂志社的回信。
编辑对她论文中采用定量分析和定性分析相结合的方式进行研究的点非常感兴趣,回信给她,洋洋洒洒提了数十条意见。
对照意见,连漪重读了一遍原稿,认为有些意见可以采纳,有些意见不好做修改。她给回信先打了个草稿。
发刊审稿是个漫长而枯燥的过程,运气好可能一稿就过了,运气不好很可能要改好几稿。
洗漱完,连漪埋头于书桌前逐字逐句地改稿,每个字细斟慢酌,三万字的稿子改到了大半夜才算初步改完。
十一点半,保存文档,关电脑,她摘下防蓝光眼镜,捏了捏鼻梁。
四五个小时没看手机,一打开全是消息。事分轻重,连漪先将工作上的消息回复了,才看家里人消息。
她妈说关逸然订了明天航班,下午五点前到京市。
连漪回复了一个“好。”
消息都处理完了,忽地又跳出一个红气泡,是沈思晏。
怎么了?连漪怀着一些困惑点开。
沈思晏:玛卡巴卡
附表情包玛卡巴卡拍手手。
连漪愣了一下,迟疑回复:怎么了?
沈思晏:唔西迪西!
连漪:发错了?
燕湖大学某男寝,深夜群聊竟在狂发花园宝宝表情包。
“兄弟,够了吗,不够我再找我女朋友要。”
沈思晏看着连漪的两个问号陷入了怀疑:“这真的是热梗吗?”
“肯定的,我女朋友贼爱这套表情包”
沈思晏迟疑道:“是热梗的话,她为什么回的都是问号?”
“那你再发这个表情包,我女朋友特别吃这一招”
玛卡巴卡求抱抱。
沈思晏:“……”
见他好一会没回复,连漪迟疑地问:“你被盗号了?”
尴尬,沈思晏追悔莫及:“没……刚刚点错了,我就是想说晚安。”
大概是窘迫,他撤回了一条消息,只留下一条撤不回的玛卡巴卡拍手表情包,连漪举着手机靠在靠椅上,忍不住弯了一下唇。
她点开语音回复:“晚安啊,依古比古。”
声音带笑,逗小孩似的沙哑温柔。
手机猛地砸脸,沈思晏捂着砸疼的鼻子,翻个身捂在枕头里,闷声笑了。
第二天一早,关逸然踏上飞往京市的飞机。
‘你和你姐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知不知道?’
关逸然又想起了母亲送他去机场时的话。
打断骨头连着筋,那筋也只连着半根啊。他愤愤地想。
说实话,他是真不想来京市,倒不是不喜欢京市,主要是不想来见他“姐”。
上初中前关逸然一直以为自己是独生子女,上初中后才知道原来他在京市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亲姐姐。
这个“亲姐姐”,说亲其实也没多亲,三五年都见不着一回,能有多亲?
想到这他有些烦躁起来,他本来就不想来京市,是他妈一天三次地在他耳边念叨,要他来京市看看他姐,他姐亲爸走了在京市一个人孤苦伶仃又没个亲人照顾……
关逸然被他妈说得也有几分怆然,又被实在念叨得受不了了,就同意过来了,其主要目的是和他姐打好关系。
关逸然本以为就是来京市待一个星期,满足他妈那点拳拳之心就行,结果他妈在机场把劝连漪回南方的任务一交代,关逸然当时就想撂担子了。
他要是能劝他姐回南方发展,那他都能去开猎头公司了!
一个是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有了工作买了房子,生活稳定,一个是从小到大都没去过的地方,一切从头开始,还有一堆根本没见过几面的亲戚,让关逸然选也肯定不会选回南方发展。
他妈是真高估他的能力了。
他心里明白得很,他姐虽然对他们一家都客客气气,但这种客客气气背后其实就是一种疏离。就像去年他姐办生父的丧事一样,待他们客气极了,半点也不用他们插手,事就井井有条地办完了。
原本设想了种种,还想着和女儿抱头痛哭的老妈,在京市待了一天,就被客客气气地送回了南方。
和亲生母亲关系都淡薄,能和他这个便宜弟弟“亲”到哪去。
这些念头他反反复复琢磨了一路,最后下飞机了,他还想着,要不买票回去算了?
他踟蹰了半天,还是没能打上退堂鼓,因为他搜了机票,最近的一趟航班机票要一千五!
抢钱呢!太贵了!
人穷志短,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早上连漪又收到妈妈的短信,说关逸然已经出发了,很快就到京市了。
连漪照例回了个“好”。
连漪回复完就工作去了,在直播教室里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再出来微信被轰炸了十多条信息。
先是转账五千,妈妈和她说:“这是逸然的生活费,我怕他乱花只给了他交通费,不要说这是我给他的,这几天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他。”
连漪在教室里没看到消息,所以没有及时回复,过了半个小时妈妈又问她:“在吗?”
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连漪,妈妈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工作忙,直接把钱给他也可以。”
“连漪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偏心了?”
“连漪你在忙吗?”
“撤回一条消息”
“撤回一条消息”
……
“连漪看到消息回复,我很担心”
连漪把一堆消息刷完,只觉得头大,她回复道:“刚刚在教室,没看到消息,钱会转交给他的”
她领取了红包。
妈妈立马回她:“辛苦了,女儿。”
在连漪眼里,女儿这两个字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嘲讽感,她没有回复了。
五点多的时候关逸然打了电话来。
一张口就热络道:“喂,姐。”
连漪“嗯”了一声,问:“到哪了?”
“姐,我到你们公司楼下了,你们公司在几楼啊,我能上来吗?”
“电梯要职工卡,我下来接你。”
连漪挂了电话,将口红拿出来,对着镜子仔细地将唇形涂满,抿了抿唇,才起身下楼。
连漪的气质其实是偏清冷的,不说话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以距离感,枫叶红的唇膏给她增添了几分暖色。
公司楼下,商铺大厅,关逸然穿着一件涂鸦连帽衫,鸭舌帽挡了大半张脸,坐在行李箱上转着圈等着他姐来接他。
他其实是有点怕的,万一他姐要是根本不耐烦他,那该怎么办,见了面再走岂不是更尴尬?
没等他想周全,电话响了,关逸然接通电话四处张望,“姐,你下来了吗?”
“你在哪儿?”连漪问。
“我在入门口这里,旁边有家奶茶店,门口还有两个保安。”
连漪:“好,我看到你了。”
关逸然抬头看到连漪的身影从拐角处走出来,他忙从行李箱上跨下来,抬手挥舞。
连漪挂了电话,走过来打量他,视线又落在他的行李箱上,她问:“怎么不先去酒店?”
关逸然挠了下头,“还没来得及找。”
“那先上去,等我下班了再带你去看酒店,可以吗?”
关逸然忙不迭点头,“我都可以。”
连漪六点下班,此时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
关逸然还是头回到中规中矩的公司里去,见着大厅忙碌的景象他都有点儿手足无措了,连漪没一来就和他谈工作,而是把他安排在会客室后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关逸然在会客室枯坐了一会,等得实在无聊了才又摸出手机来打游戏。
正在他全情投入的时候,会客室门口突然冒出个脑袋,观察了他一会儿,那人问:“你好,请问你是来找谁的?”
关逸然手上动作不停,应付说:“我等连漪。”
“连漪老师开会去了,可能要等一下。”
“我知道。”关逸然说。
“你喝茶或者果汁吗?”
关逸然摇头,“谢谢,我有水。”
何思敏打量了他一下,看到他旁边的行李箱,好奇问:“你是从外地过来的吗?”
关逸然打完了一盘游戏,抬头说:“对,我从深市过来的,来当助理的。”
“你就是实习助理啊。”女生朝他伸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何思敏,是连老师班上的助教。”
“你好你好。”关逸然站起身,伸手和她握了一下。
何思敏站在他身前,笑道:“你刚刚戴着帽子低着头,我还以为是连老师男朋友来了呢。”
关逸然乐起来,“怎么可能,我姐都分手好几个月了。”
何思敏瞪圆了眼睛,“连老师不是都要订婚了吗?”
“你听谁说的?”关逸然莫名其妙。
“连老师她男朋友上次在公司楼下求婚,好热闹,全公司都知道了!”
“啊,”关逸然挠头说:“那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他笃定:“我姐肯定没和那个谁在一起了。”
何思敏抓住了称呼,“你是连漪老师弟弟啊!”
她忍不住惋惜:“我们之前还觉得林先生人很好呢,没想到已经分手了,谢谢你啊,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之前还在说林先生呢,难怪连老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她说了一会,又开始低声八卦,“最近是不是有人在追连老师了,我上次在会客室看到……”
不在人后议论人,关逸然摆手说:“我不知道,我姐眼光高着呢。”
何思敏见他不信,只好说:“你不懂,这是女生的直觉。”
“你刚刚还把我当那谁呢,直觉一点也不准。”关逸然皱着眉头呛声。
何思敏哽住,嘀咕道:“你还没毕业吧?”
“我大一呢。”关逸然说。
“谁和你说这个……算了,我工作去了。”
“哎,我还没说呢,我叫关逸然。”
何思敏说:“你不姓连啊?”
俩人对视着,关逸然深深感觉这天聊不下去了,他叹口气摆手说:“你走吧走吧。”
六点连漪下了班,关逸然还大马金刀地坐在那俯着身子打游戏,满屋都是“First blood”“Double kill”“Triple kill”……
连漪敲了下门,“走了。”
“姐,等我一下,一分钟。”关逸然立马喊。
连漪靠在门边看手机消息,有一条是沈思晏发过来的,他问:“下班了吗?”
时间是五分钟前。
连漪:“下班了。”
沈思晏发了个可爱的表情,问:“一起回去吗?”
“不了,今天有点事情,你先走吧。”连漪拒绝了。
连漪带关逸然在附近一家酒店订了房间,又带他去吃晚饭。
席间也没什么话题好聊的,关逸然时而打打游戏,时而刷刷抖音,连漪不咸不淡地问了他几句“大学有什么规划”,“菜味道还可以吧”,接着便是吃饭。
关逸然远没有表现的那么淡定,他妈还一个劲给他发消息,问他:“你姐说什么没?”
关逸然:“什么也没说。”
妈:“你们聊什么了?”
关逸然:“什么也没聊。”
妈:“你这死孩子,让你过去有什么用?”
关逸然愤怒:“都说了我不来,下次要来你自己来!”
妈:“你们吃什么了?”
关逸然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妈:“给我拍张你姐的照片。”
关逸然:“不拍,多尴尬啊!”
妈:[转账]
关逸然:“你要哪个角度的?”
关逸然举起手机正准备偷摸着拍的时候,连漪抬头看向了他,“怎么了?”
关逸然手机差点吓飞掉,立刻放下手机道:“没事没事。”
他妈还在轰炸他,关逸然沉默了一会,酝酿着问:“姐,你有没有想过去南边发展?”
“没有,怎么了?”连漪几乎没有犹豫,语气也淡淡的。
关逸然一下怂了,“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
“妈要你问的吧。”连漪一眼看破了他。
“没有没有,我瞎琢磨呢。”多说多错,关逸然只好埋头干饭。
连漪倒也没有继续问了。
上次办丧礼的时候她妈就问过一次,问她要不要回深市发展,连漪说在京市挺好的,她妈也就讪讪作罢了。
连漪不可能去深市发展,她生在京市长在京市,对深市唯一的记忆大概还是在学龄前了。
也算出于地主之谊,连漪陪关逸然吃了顿饭,交代了他明天几点上班之后就准备回去了,关逸然不好意思让他姐自己走,就说要送她到地铁站。
一顿饭吃完已经七点多了,在深市夏天七点多天还是亮堂堂的,可在京市,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了。
连漪在路上接了个电话,一路边走边聊,关逸然听了一耳朵,听不太懂,只好低头玩小游戏,正走着,猛地被人撞了一下,手机险些飞出去,一句“靠”已经到喉咙口了。
他还没骂出口,就见他姐回头诧异道:“沈思晏?”
“好巧。”男人愣了一下,也笑了。
关逸然那张牙舞爪的火苗还没腾上来就炝熄了。
“姐,熟人?”他纳闷。
“啊,对。”他姐应和了他一声。
“才下班啊?”连漪问。
沈思晏睫毛轻眨,“对,部门加班了。”
关逸然试图插话进去,“姐,他哪个部门的?”
连漪简单说:“楼上公司的。”
关逸然突然想起了今天在公司何思敏说有人在追他姐,他脑子里拉起了警报,追着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连漪拧眉看他一眼:“以前认识的。”
非常官方地回答了他的废话。
关逸然哽住。
沈思晏目光转向关逸然,带着笑道:“这位是?”
“他是我弟,刚刚陪他去吃了个饭。”连漪说。
“不好意思,刚刚走路看时间,不小心撞到你了。”沈思晏温和地道歉。
关逸然都郁闷了,刚刚沈思晏撞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文弱的,要不是他手拿得稳,手机都能飞出去一米远。
但毕竟是他姐熟人,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能郁闷地“嗯”一声。
沈思晏抬手指了指地铁站,问连漪:“一起走吗?”
连漪点头,“我也正要回去了。”
关逸然的视线顺着沈思晏抬起的手往上扬,又顺着他落下的手往下落,两眼差点瞪成对子眼。
“哥,你那个是蓝水鬼吗?”他颤悠悠地问。
沈思晏抬手露出手表道:“这个吗?”
“是……是真的吗?”
“喜欢吗?”沈思晏抬手开始摘表带。
连漪开始还没搞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见沈思晏突然摘下了表,关逸然又和接什么传家宝一样,郑重其事地双手捧过手表,她嘴角拉了下去。
“关逸然。”连漪轻声说。
她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人名字,这么叫人的时候说明她有点想发火了。
关逸然浑然不觉,正惊奇地研究着表。
沈思晏轻描淡写地说:“喜欢吗?送你了。”
“这这这,不行不行……”关逸然诚惶诚恐。
沈思晏笑笑,“假的,买来玩玩的,你喜欢就拿着玩吧。”
关逸然握着这质感不太敢信,将信将疑道:“真的吗?”
沈思晏点头:“真的。”
一块蓝水鬼可是二十来万,要是真的哪能这么轻易说送就送,关逸然顿时没了谨小慎微的样,拿起手表嘀咕道:“那你这表还仿得挺真的。”
车、表、球,这三样几乎没有男生逃得过,关逸然和沈思晏聊了几句,一块走到地铁口,关逸然对着沈思晏已经一口一个“哥”了。
“姐,沈哥,那我先回酒店了啊。”
连漪脸色不好,略过关逸然直接上了自动扶梯。
沈思晏和关逸然说了声“再见”,紧跟上连漪的脚步。
她只留一个背影给他。
他有点儿不知所措,放软了声音低声喊她,“连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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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日,我一个孤零零地守着箱子好可怕,呜呜呜不要养肥我,我有在努力长大的,嘤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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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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