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坐的是江琳娜的车，司机在前头一声不吭的开着，她和江琳娜在后头各坐一旁，转头看车窗。
互不打扰，泾渭分明。
先前紧绷已久的神经放松下来，让舟铭钰感到疲惫。
车内温度正正好，不冷不热，安静的氛围催生着那点困意，让人不断点着脑袋，终是合上双眼。
她没再梦见那个糟糕的雨夜，却是梦见了印象里，和江琳娜见上的第一面。
她高中就读北盟京城的一所私立贵族学校，校园生活前期安安稳稳，后期跌宕起伏。
转折点在于父母的离世。
那段时间属于舟家动荡的事情，掌权人临时出事，她哥哥舟济航顶住压力紧急上任，整日整夜应付着底下一群人的歪心思。
这本不属于会牵扯到学校生活的事情，但那所私立学校，按照舟铭钰的理解，是所谓上流人士孩子的交际场。
先前不乏有眼馋舟家势力试图和舟铭钰交好的人在，却是一个个被她的闷性子给打了回去。
时间久了，对她的说法就开始两极分化。好听点的说她清冷，孤傲，难听点的就骂她瞧不起人。
舟家一出事，那些先前吃了闭门羹的纨绔子弟就开始展开对舟铭钰的报复。
从一开始的孤立，言语嘲讽，再逐步攀升到肢体上的欺凌，所谓的“小玩笑”。
不是没和老师说明过，但为了不得罪双方家里，老师也只能尽力做着和事佬，让他们表面上做到握手言和。
之后，霸凌依旧持续。
考虑到自家的情况和近来哥哥倦怠的神色，舟铭钰不打算告诉家里，选择自行解决。
在中招几次后，她摸清了那群人的套路，开始学了聪明。
那些人趁着她进洗手间，要往里泼水，她就故意等人靠近门口，听好动静，一脚踹开门，再溜之大吉。
怎么说，都能给一个接近门口的窝囊废来个重击。
如果把她逼到角落，她也不介意用异能制造点小玩意给他们些回报。
她的异能课一向出色，她对此很有自信。
偶尔有次，那群人被惹恼了，动用的手段极其下流。
她很好地给予了回击，但也难免身上挂彩。
校服被擦破抹上灰，脏得舟铭钰内心难受。她用手背抹开嘴角带着的血，偏头去看覆上的阴影，同闯入其中的江琳娜对上了视线。
那目光带着些好奇，玩味和嫌恶，唯独没有惊讶。
舟铭钰瞧了眼瘫在地上的一群人，又看了看长着副好学生模样的江琳娜。意识到在他人眼里，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打群架的不良少女。
没必要辩解什么，也只会越抹越黑。
她拉上落在地上的黑书包，拍了拍蒙上的灰，背好双肩后，若无其事地从江琳娜身边走过。
这种女人最好不要打交道，她下意识那么觉得。
再后来？
……
没有后来，因为这场梦被迫结束了。
车子的停顿稍微晃醒了舟铭钰，从这场平淡无奇的梦中苏醒。
车窗透过的医院灯光对于小惬片刻的舟铭钰来说有些过于亮堂了。
眯了眯眼，在江琳娜拉开车门，弯身说到了的时候，眼神恢复了清明。
舟铭钰不是很喜欢来医院，想来也没人会喜欢来医院。
先前答应江琳娜来医院检查，倒不如说是在那种沉闷环境下的一种妥协。
看了眼自身上下，除却手腕那点快要消散的红痕。
实在是挑不出一处自己要来这里的缘头。
这去找医生询问，怕是要被当做上来闹事的，随后被“客客气气”地请出诊室大门。
她年纪轻轻，还不想选择“社死”这种特殊死法。
要迈向医院入口的脚步硬生生掉了个头。
在江琳娜疑惑的目光中，她幽幽开口：“我这身上也没什么需要医院诊治的伤口，就不麻烦这里的医生了。”
“我知道。”对方答得干脆，倒是出乎舟铭钰的意料。
“那我就先回…”
“但你说的只是外伤。”话未说完，就被一脸泰然的江琳娜无情打断。
“你用了异能，不是吗？而且那绳子，是不足以支撑起对烟雾弹的转换的。”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蔚蓝的眼眸淡淡的看着，像是无声的苛责。
是了，舟铭钰都快忘了，江琳娜是为数不多知道她异能底细的人。
得益于舟家的先天优势，舟铭钰的异能属于稀有的高阶能力。
她不仅能够将具备同等能量的物品进行相互之间的转换，也可以凭借自身想象能力，幻化出想要的物品。
但弊端也很明显，就如同江琳娜所说。
非但是发动时会对身体造成一定负担，一旦碰上物品之间能量不对等，以及需要凭空变出物品时。
她就需要以自身为代价作为发动条件。差值越大，对身体的损耗也越大。
说白了，好用归好用，就是容易氪命。
幼时没发现这异能的坏处，舟铭钰无节制的用了许多次。
这对于她本就羸弱的身体来说可谓雪上加霜。一点小毛小病就能把她按倒在病床上。
去异能研究所走了一趟，了解完缘由。全家上下娇养了她好几年，才慢慢把人养了回来。
同时，也明令禁止——非必要情况下，不允许舟铭钰运用异能。
若非这次情况特殊，她怕是要连着好几年没用上一次异能了。
先前倒是还庆幸许久没用异能，这次关键时候没掉链子。
现在被江琳娜有些冷的目光瞧着，舟铭钰自知理亏，闭了嘴，又重新踏入医院。
医院那方是江琳娜之前就联系好的，所以她们没有等上很久。
但即使尽可能简化了常规的异能方面检查，也耗上了不少的时间。
江琳娜在陪她做完检查后，被一个电话call出了门。
舟铭钰便坐在诊室外头的长椅上老实等着报告。被今晚的事情折腾许久，她难免开始犯困，又有些发饿。
但医院走廊还有好多人候着，她不想睡，也不太敢睡。就尽可能让自己的思维发散到别的地方。
她想到自己在南联种的小番茄，前不久空运到家。她还是有点担心能不能适应京城这边的气候。
想到今晚的事肯定要上新闻，哥哥嫂嫂知道后会担心他。她得想好措辞让他们安心。
一会听到问诊台那里传来伤者的哀嚎声，撕心裂肺的，听得她也有点瑟缩。
又想到自己还需要这样多久，现实便很快告诉她答案。
一盒还带着水渍的小番茄递到她面前。
塑料盒外头很贴心的用餐巾纸垫着，防止水滴从塑料盒孔中滑落。
舟铭钰微微抬头，又落回，而后没有拒绝，接过了那盒小番茄。
再一次道谢，为着这份小番茄，也为着带她来医院检查的心意。
面前站着的江琳娜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坐在了一旁。
不得不说，江琳娜很会为人处世，那落座的距离没有近得让人为难，也没有远得过于疏离。
明明指挥了一晚上的行动，她面上不显疲倦。整个人背靠医院的铁质长椅上，驾着二郎腿，眸光散在地面的瓷砖上，沉思着什么。
很能体现她这个人的风格，客客气气的，又带着若远若近的孤高感。
孤高，它和孤独最本质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是主动的，后者则是被动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两种特质对不同的人群都有着致命的吸引。
舟铭钰也属于这批人，但她不是被有着孤高感的江琳娜所吸引，而是因为江琳娜这个人，喜欢着这种特质。
她拆开包装，往嘴里塞了颗小番茄，轻轻咬破。感受着汁水在口腔溅射，余留酸甜的味道。
她无法否认，就算是分别了七八年之久，江琳娜对她的吸引力依旧存在。
只是…从前的她趋之若鹜。现在，她学会了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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