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知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全身的骨头跟散架了似的。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当时迷迷糊糊在机场昏睡过去的时候,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手背上扎了针,挂了一个装着退烧药的吊瓶。
失去的记忆后知后觉地涌入他的大脑,好像有个什么人把他背了起来,又把他送到了医院。他具体记不清那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只记得是张很漂亮的脸,一双温柔却又淡漠的墨色瞳孔,还有那双抚摸他脸时,轻柔而冰凉的掌心。
他好像还叫人家……
天使?
操,连知映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恨不得下一秒就从世界上消失。好歹也是考上了大学的成年人,却在发着烧的时候对着一个陌生人问那种莫名其妙的问题,连知映担心那人是不是已经把他当成了傻子。
愣神间有个身影停在了他眼前,少年的白衬衫被蹭乱,淋湿的衣角隐隐约约能看见瘦削的腰线,他骨节分明的手拎着一袋子药放到连知映腿边,似笑非笑地问道:“醒了?”
连知映僵硬地抬起头,对上那双眸子,医院里忽明忽暗的灯光折射进隋望湿漉漉的眼瞳,将眼尾那一点沾了雾气的水珠冲散开。长而卷的眼睫毛小幅度地忽闪着,从漂亮的下颚线看下去时,是露在衬衫外面的一点白皙又流畅的锁骨。
连知映的脸“唰”得一下又红起来,昨夜的那场高烧早已褪去,余热却好似要将他的心脏烙出一个永远灼热的瘢痕。
隋望见他不说话,蹲下身,距离渐渐拉近,与他低垂着的视线齐平,见到连知映又红起来的脸颊,他淡漠的眉眼皱了皱,手背轻柔地探上连知映的侧脸,温声问道:“脸怎么这么红,又烧了吗?”
“没……没有。”连知映抬起手,私心想握住那只覆在他脸颊旁的手,却在掌心挨到那人手背的一瞬间,被隋望抽离。
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拿起旁边的药,一样一样地叮嘱着:“这个中药一天两次,冲剂一天三次,如果又烧的话,就得喝点退烧药。”他的语气平平,避开了暧昧的距离,重复着医生说过的话。
“还有,医生说”,隋望看着他:“你发烧是因为这几天太累,又着凉了,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一下就好。”
连知映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像个乖巧的学生。他还想给人留下一点好印象,所以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如果说他告诉隋望他太累的原因是解脱了之后放飞自我,每天和一群狐朋狗友抽烟喝酒打游戏到三四点的话,他会对他有更深一点的好奇,还是觉得他是个不懂事的蠢蛋?
隋望低着头在手机上发些什么,连知映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勾勒着他的眉眼。他笑着的时候有点温柔,又有点漂亮。不笑的时候却看着格外难以接近。
那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眉眼,单薄的白衬衫,耳骨上的耳钉,深邃而淡漠的眼瞳。如果使用比喻,连知映觉得隋望像一个从未启封过的厚重的故事,又像一场只要观看便久久无法出戏的电影。
半晌,隋望打破了寂静:“檀景把你发烧的事告诉你妈妈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妈妈说,让你订机票回家。”
连知映一瞬间僵住了身体,过往的一切斑驳陆离的在大脑中闪过,其中最多的是他妈妈陈佳瑞撕心裂肺地朝他哭诉的模样。他想起那些被篡改的志愿,撕掉的录取通知书,破解开的手机密码,每一件都仿佛在诉说着他腐朽而又泥泞不堪的青春。
他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对过答案,明明也按照她的要求考到了理想的分数,可为什么……她还是不肯放过他?
他安静下来,隋望也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将掌心搭在连知映乌黑柔软的发顶上轻轻拍了拍,从兜里翻出来根烟夹在瘦削的指骨间,想点烟,却后知后觉地记起这里是医院。
“连知映。”隋望的声音低低的,顺着风的轨迹,温暖的气息包裹住连知映的耳廓:“我问你,你是想跟我走,还是回家去?”
“你想好了,告诉我,好吗?”
并不温柔的语气,他却一瞬间想哭的厉害。
从没有人,这样问过他。
问他到底想要什么,问他的意见,问他好不好。
不管了,他想,他不管了,什么天使,什么索他命的恶魔,都不重要了。连知映抬起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认真得像是要看尽那人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他抬起手攥住隋望的衣角,声线变得很哑,朝他露出一个有点傻的笑容:
“我不要回去。”
“隋望,你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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