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漆的铁门前，站着两排肩戴红袖章的学生。站在最前面的学生拿着笔，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
“叫什么名字?”
“沈秋。”
“几年级几班的？”
“......”
那个学生见没了声音，从本子上抬起眼睛。“怎么，不记得了啊？”，他笑着问，几个学生都笑起来。
小男孩更加用力地低着头，肩颈线条绷得紧紧的，手紧紧捏着书包带子。
“咦，哎我表怎么不走了?”那个男生敲敲腕表，“看来是坏了，你快进去上课吧，今天不记你。”
小男孩抬眼匆匆一瞥，就疾步进了校门。
***
第二天
“叫什么名字？”
“......沈秋。”声音轻若蚊蝇。
“什么？”
那个男生皱眉抬眼，蹲下来去看小男孩的脸。沈秋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看见他眉目浅浅，真秀气干净的一张脸，感觉很和善。
“沈秋，迟到可不是好习惯。”
“......”
“今天得记你了，几班的？”，说出的话不是很和善。
“三年级一班。”
“嗯，进去吧，下次早点啊。”
***
冬天的早晨很冷，水龙头的水更是让骨头冷得发疼。沈秋洗好菜，踩上板凳在灶上煮稀饭。冻得红肿的手又抓起一把松毛，点燃伸进灶里。加柴、用吹火筒吹气，袅袅白烟从灶里飘出来，“噌”一声，火燃起来了。
天还没亮，沈秋拌好鸡食，到院子里把鸡放出来。又顺着小路，把鸭子赶到河边去。再回来时，沈秋鼻头冻得通红，他扯了扯短了的衣服，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天色逐渐亮起来，他和爷爷吃着早饭，听到屋外传来孩子们的说话声。
“你不跟他们一起走？”
“嗯。我待会再走，我走得快。”沈秋低着头吃饭。
爷爷手在空中挥了两下，最后一下重重落在桌子上：“一个男娃什么样！不合群！去，马上收拾好跟他们一起走。”
“我还要洗碗。”
“砰！”一声重重敲在桌子上，“人家这个点能出发你不行？碗我洗，明天动作麻利些！”
沈秋背着书包躲在房子外面，脚无聊地划着土。直到看不见那群孩子的身影，才磨磨蹭蹭地走出去。他不敢走快，走三步退两步。
但村子实在不大，不一会就走到“洞子”。那是人工开山修筑的，很黑很低矮。中间是一条小水沟，所以只能贴着洞子两边走。听说这里曾经是不法分子猖狂之地，用药捂住人口鼻迷晕，然后割器官。还听说有人从这过时听见猫叫还是婴儿啼哭，总之玄而又玄，沈秋很害怕。
天还是蓝沉沉的，忽然树影晃动，什么东西在林间窸窸簌簌响起来，沈秋慌忙四顾，觉得半边脸都麻了。他急忙往回走，突然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钩住了他的衣领。
沈秋一下子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个东西夹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回转。他拼命僵着身子反抗。
“你这小孩干嘛呢？”
是人的声音？沈秋缓缓转回身，看见一张带着笑的脸。
“走了，再不快点我们都要迟到。”那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他被一双冰冰凉凉的手拉着，确觉得很有安全感。
“你怕黑吗？”那人问，声音在洞子里来回回荡。
“你，先别在这说话。”沈秋小声说。
那人果然不再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出了洞子，天逐渐亮起来。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贴在他的脸上，沈秋扭头，看那个哥哥笑着把东西塞进他怀里。
“我吃过了。”沈秋把包子递回去。
“帮我吃一个吧，我吃不完。”那个哥哥晃了晃手里另一个白胖胖的包子，“白糖馅的。”
“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走？”哥哥咽下去一口包子。
“他们不让我跟着。”沈秋本来觉得没什么，但说出这话就带了一点鼻音。
哥哥揉了揉他的头：“太好了，哥哥也是一个人，你陪哥哥一起走吧。”
“好。”沈秋低头咬包子。
到了学校，值日的人戴着红袖章，老远就招呼林穗生。他夸张地挺起胸脯；“林穗生，你怎么才来？过来！大队长要好好检查你有没有带违禁品。”林穗生笑着给他一拳。
沈秋心想：原来他叫lin sui sheng。
沈秋又想：“那哥哥以后会不会和这个‘大队长’一起走，就不要他了？”
沈秋头疼地趴在座位上，又想：林 sui sheng,是哪两个字呢？他想不出来，可惜他没有字典，不然一定要查查看。
“——沈秋！沈秋！没事吧？”
沈秋睁开眼，见眼前有三个脑袋，红的、黑的、毛茸茸的，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南大宿舍。
“我没事，你们......都盯着我干嘛？”
红毛邪笑着：“‘穗生’是哪个妹子？做梦都在念。昨天大半夜才回来，手还包成这样，”卷毛小胖适时举起罪证一样，瞪着圆圆的眼睛高高举起沈秋的手，红毛凑到沈秋脸前，“还不快快如实交代来！”
沈秋抽回手，“得了吧，没什么。”
“哎呀，说嘛说嘛，是不是出去英雄救美了？”红毛追在沈秋两边问。
“——沈秋哥哥救我~”卷毛小胖捂着心口大声喊道。
“妹妹莫怕，哥哥就来！”红毛一步跳回去揽住卷毛的腰。
“啊，哥哥你的手受伤了！”卷毛夹着嗓子，动情地把红毛的手放在心口，“人家心疼~让我来照顾你吧！”
沈秋洗完脸甩了甩水，抄起扫帚气势汹汹走出去。
“啊，哥哥他要干嘛?”卷毛翘着兰花指，睁着迷蒙的大眼睛指着沈秋。
“哥哥？”卷毛回头就看见红毛若无其事地坐在凳子上翻书，“宋一横你个王八蛋！”卷毛也一溜烟跑开了。
沈秋披了件外套就要出门。座位上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清俊的男生问：“又出去啊，中午回来么，帮我带个饭。”
“不回了，你们自己去吃吧。”
门一关，卷毛和黄毛两个脑袋热烈地凑在一起，不时剧烈晃动着，聊得好不热闹，前因后果被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他们一起转过头看着戴眼镜的男生：“江川，你说对吧？”
“我不知道。”江川戴上耳机。
***
一家餐馆里，沈秋和一个男生面对面坐着。
“你就是阿豪介绍的那个小学弟吧？我叫楚南雨”男孩穿着灰白色的长袖外套，神情很疲惫。
“我叫沈秋，学长是大二五班的班长吧？”
“是。”男孩低头喝了口茶水，睫毛纤长地轻轻垂下去。
“我是林穗生弟弟，想问他是什么时候退学的？”
“开学大概半年，其实他一开始才是我们班班长。你是他弟弟不知道吗？”
“他谁也不说，他是为什么退学？”
“小秋，他不说一定有他的原因，你别问这件事了。”
“学长，到底为什么？”
“叮叮叮——”楚南雨被吓了一跳，桌子下的腿无意识地抖动起来。
“接吧，没事的学长。”
楚南雨歉意地看看他，拿起电话走开了。
很快，楚南雨回来了，他抱歉地说：“小秋，不好意思，我突然有事情。你别想这件事了，已经是定局了，继续向前看吧。”
沈秋皱紧眉头，楚南雨这个人怪怪的，他才大二，按理说不会太累，难道他是有神经衰弱？这也说得通对铃声有那么大反应。不过他要是容易受惊，又为什么要调一个那么尖锐的铃声？
“叮哒叮嗒——”沈秋也被吓得一激灵，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硕大的两个字：卷毛，沈秋深吸一口气。
“喂，李时。”
“哎，你什么语气这么暴躁。”
“有没有事，没事我挂了啊。”
“哎哎哎，今天江川请我们去玩，你去不去。”
“不......”沈秋还没说完就听到（红毛）宋一横嚷道：“去奈叶酒吧，呜呜~”
“去，你们几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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