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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刻骨之恨

公元前629年,十月十六日,子夜时分。

归县县城百里外的野火山,迎来了第一场雪。

山巅上,雪花轻盈地舞动着,或急或缓,无声降落在每一根枯枝、每一块岩石之上,将山川的轮廓勾勒得柔和而深邃。渐渐,天地一片白,将原本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的几处茅舍院落也显现出来。

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处院落便传出人语声。随后,一前一后两道人影走出房门,前面是位独臂男子,名叫毛淞,年约四旬。

紧随其后的也是位男子,行走间左腿明显有疾,年约三旬,名叫李宽。

两人虽身有残疾,却自有一股不凡气势。

看到外面下雪,两人默契地分头行事,一人去看鸡舍,一人去察看羊圈。

季香凝听到动静,从冰冷的被褥中爬起来。因为偎冷,冬天她睡觉时一向都穿夹棉的内衣,可是每天早上起来时,依然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蜷起双腿抱成一团,倚着墙壁发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控制不住地又开始胡思乱想。

她照老规矩,假想另一个人跟自己讲道理,逼迫自己不去想从前。可假想人问,“以后呢?也永远不想吗?”

屋外,传来压着嗓门的咳声,是阿婆的声音。季香凝脑中的假想人顿时消失,她手脚麻利地穿上外衣,套了羊皮袄,往外走去。

季香凝所住的是一处四方院落,中间三间正房,居中一间为客堂,两侧分别为季香凝和阿婆闻氏所居。

正房两侧各有两间配房。左侧两间住着毛淞和李宽,右侧一间厨房一间杂物间。

左侧配房后面是鸡舍、羊圈、柴房,两侧配房后面的角落各有一个茅房。左为男,右为女。

院子四周用木桩和荆棘围了一圈篱笆。

季香凝出来时,闻氏已开始在厨房忙活,一边淘米,一边不住的咳。前年她得了一场大病,落了病根,一到冬天,就咳得特别厉害。

“阿婆,你回屋歇着吧,我来做早饭”季香凝挑帘疾步走入。

闻氏揉着胸口,勉强压下咳声,爱怜地望着季香凝“你怎么也起来了?天还早着呢,再去躺一会,饭好了,去叫你”。

季香凝不悦地板起小脸“阿婆,我都15岁了,你就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以后,一日三餐全都我来做,你只管养好身子,好好陪在我身边就是”

闻氏刚想说话,一张嘴,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季香凝紧张地为她拍背抚胸,紧张得脸都开始发白。

好一会儿,闻氏才缓过来劲,看她着实吓得不轻,忙柔声安抚“乖,阿婆没事,你听话,回屋歇着,别让阿婆着急”,她语声温和,眼神却不容置疑和反驳。

季香凝心里堵得难受,贝齿紧咬下唇,一言不发,走出厨房。

屋外,毛淞和李宽从配房后走过来,看到他二人一个缺了一臂,一个左腿瘸得厉害,曾经那可怕的一幕再次在季香凝脑海闪过,她一口气闷在心头,几乎窒息。

“女公子,天还下着雪呢,你怎么在外面站着?”李宽乐呵呵地问道。刚看到鸡、羊都平安无事,他心里挺高兴。

季香凝深呼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还扯出一抹浅笑“毛叔,李叔,昨天樊家阿姐说教我编竹筐,我去一下”。说完,不等二人回话,推开栅栏门,踏雪而去。

李宽愣了下,下意识看看天,忙一瘸一拐往前追“女公子,天还早呢,你这会去....”

“别叫了,今天是国君的丧日,让她一个人静静”,毛淞低声阻止。

李宽未完的话一下咽在了嗓子眼里。他在胸口狠狠捶了一拳“该死,我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

毛淞抬头望天,从肺腑叹出一息“五年了......很多人应该都已经忘记了”

“谁忘,女公子也不会忘的,那是她的至亲啊”闻氏站在厨房门口,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她佝偻着腰,一头花白的头发,苍老而虚弱。似随时会随风而逝。

毛淞几步奔到她身边,单手扶住她“乳母,你见不得寒,赶紧回屋吧”

闻氏目光在毛淞和李宽身上逐一扫过,目中带了歉意,但咳得太厉害,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点头示意,由着毛淞将自己扶回厨房。

季香凝的母亲李姬是夔国宰相之女。闻氏是李姬的奶娘,毛淞是虎贲军的中郎将,掌管王宫整个宿卫营,李宽是虎贲军的一级虎贲郎,掌管后宫的宿卫营,他二人皆出自李家的家臣。

五年前,楚国攻打夔国时,李姬带着一儿一女逃难,开始有上百名宿卫保护。后来死的死伤的伤,活下的不足十人。那场战争,发生的突然而短暂。谁也没料到最后会是灭国的境地。

男人们在前线打仗,女人们在家中自然会担心和焦虑,但日子该过还得过。

那日,闻氏正在给小公子的衣服绣花。她坐在廊下,秋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秋风不时送来阵阵花香,远处偶有侍女迈着轻盈的脚步走过,她没有察觉到与往日有任何不同。

突兀的,李姬抱着两岁的小公子,风一样冲了过来。一把扯下她手中小衣服。闻氏怔怔地望着眼前发髻散乱,满面惊恐的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她养的那个温柔贤静,从不会高声厉语的女孩子吗?

“乳母,快去找香宁,快去找香宁”李姬撕裂般的嗓音吓得闻氏心肝发颤。她机械地跳起来,往一边跑去。

然后,她发现,王宫似乎一下子全乱了,每个人都在跑,个个一脸惊恐,到处是吵杂的声音。好一会儿,闻氏才接受了那个可怕的消息——楚军攻进了王城。

闻氏瞬间也惊恐起来,她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跑动中,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咚咚疾促的心跳声。她知道这时需要快些逃出王宫,可是她却怎么都找不到香宁公主。

夔香宁那时才十岁,正是好玩耍的年纪,她自幼聪敏,加上李姬宠纵不约束,在夔香宁五岁时,闻氏便已摸不清她平日的行踪。

等闻氏好不容易找到躲在假山洞里睡大觉的夔香宁,楚军已攻进了王宫。

在宿卫们的保护下,他们艰难地逃出王宫。但在王城的街道上,李姬却被流箭射中。随后,抱着小公子的侍卫也被箭射中,利箭穿透侍卫后心又射中他怀里的小公子,大人和孩子连在一起,不能拨箭,又无法带着侍卫的尸体一块逃。

孩子凄厉的痛哭,大人们的手足无措,让绝望笼罩了每一个人。

最后,是毛淞带着李宽恰好赶来,他劈开侍卫的身体,抱起身中利箭的小公子带大家继续逃。

但小公子胸口受了伤,更受了巨大惊吓,毛淞没跑出多远,孩子就停止了呼吸。他却不敢说,也不肯放下孩子,依然抱着逃。

不幸地,他们又遇到了一队楚军。原来是楚军逼着王宫的寺人带路,来找小公子。毛淞不肯拿小公子的尸首换平安,始终抱着小小的身体跟楚军对战。

楚军彪悍野蛮,尽管毛淞以一抵十,最后也还是力竭,被生生砍下一臂,李宽也被劈伤了左腿。仅剩的十几名宿卫也全部被杀。

万幸,他们最终杀光了那支楚军。只是李姬此时已发现小公子离世的事实,她不愿再拖累女儿,跪在地上求闻氏和毛淞、李宽一定救女儿逃出去,然后便捡起地上的剑刺入胸口。

可怜的小香宁完全被吓傻了,也不知道哭,瞪着两只大眼,死死地望着地上鲜血淋漓的阿母和弟弟,躯体象失了灵魂的空壳,任闻氏拖着离开。

逃出后的一年,小香宁未曾开口说过一个字。每天一脸木然地呆坐着,视线没有焦距地盯着一个地方,一坐就是一天。

那日,李宽从外打听到君父绝食自尽的消息,她听到也是不曾哭一声,只是眼神变得更加空洞。

闻氏曾担心她被吓坏了脑子。

但一年后,他们来到野火山的第一个冬天,毛淞因受伤没好利落,生了场病,她突然就恢复了正常。跟在闻氏身边学着端茶倒水,乖巧懂事得象换了个人。

闻氏每每看到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心就疼得拧成一团,虽然她以前很不满香宁的调皮和古灵精怪,总觉得她这也不合规矩,那也不合礼制。

但现在,她才知道,那样的香宁才真实生动。

可是,那样的夔香宁跟无数人一样,死在了那场可怕的战争中,再也回不来了。

她现在只是一个身份卑微名叫季香凝的民女。

季香凝踏着积雪,在寒风中不辨方向,快步疾走,走了好久,她胸口的那股闷涩才稍稍淡却。

时间尚早,加上是风雪天气,室外空无一人。

她站在崖边小道上,极目远眺,视线空阔,一眼能忘到远处的归县城,曾经的夔国王城。

那里曾是她的家,有爱她的和她爱的亲人,君父、阿母,阿弟,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兄表姊......阿婆家的叔伯和兄姊,甚至王宫里那些宿卫、寺人和宫女,好多好多......她爱的人。

可是,一场战争,短短两个月时间,那么多她爱的人,一下子就都被残忍的杀死了。

阿弟才两岁,白白嫩嫩,软软呼呼,睡着还会吹口水泡泡,那么可爱的小娃娃,怎么也会有人下得去手杀他呢?他们的心是肉做的吗?

滚烫的泪水顺着两颊滑落,冰结在她脸上,她用手擦拭,一遍又一遍,没一会儿,脸被擦得生疼,可是这远不及她心痛的千分之一。

这几年,她每天都在仇恨和悔恨中煎熬。

她恨楚国,凭一个所谓的“不祭祀楚国的先祖祝融和鬻熊”的理由,就发起战争,毁灭一个国家,使生灵涂炭,使亲人生死离散。

她更恨自己,为什么以前不乖乖听话,不跟其她姐妹一样呆在自己宫里学女红学书画,为什么要四处乱跑,让阿婆找不到?是她害阿母和弟弟失了性命,害无数宿卫叔叔牺牲性命,也害得毛叔和李叔残疾。

她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

无数次,她想从这崖边一纵而下,就此跟父母家人团聚。

她好想...好想...再倚在阿母怀里,听她柔声细语跟自己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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