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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2.0

被钳制的谢镀当即打了个冷颤,前世那被束缚的死亡气息顺着脊背一路上爬,冰寒彻骨。

不行!既然重生了,就不能再重蹈覆辙!

他还要报仇!

……

“啊啊!”钳制住谢镀的那个太监叫起来,手背上鲜血淋漓。

只听又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谢镀红肿着一侧脸,被掀跪在冷硬的地板。

原来是谢镀紧急之下,狠狠咬了那钳制的人,被另一太监抬掌打跪在地。

谢镀被掀在地上,没管脸一侧火辣辣的疼痛,立刻爬起,在那太监受伤顾暇不及之余,脚底生风地奔了出去。

他挣脱钳制呼吸到外面空气,心下松了口气。但谢镀没停,外面下起的毛毛雨打在他不算干净的脸上,微凉带着刺骨寒意,一侧脸的疼消去半分,他长长的睫羽扇动,眼神更是幽暗。

谢镀拼了命地往前跑,迈着他那委实不算利索的两条腿使劲往一个方向奔。

李公公上前去抓没抓住,返回看两个废物手下,“干什么?!还不快去抓!!抓不到他,我们还怎么给那位大人交代!”

那两个太监被骂,特别是那个被咬得满手鲜血的太监,更是恼恨,向谢镀穷追而去。

追到半路,这三个欺软怕硬的太监就怯在拐角,隐隐踌躇看着谢镀跑去的背影,其中一个道,“李公公,那个方向是……”

红墙宫殿延伸处,一片阴云沉暗,薄薄的雨幕下,隐隐眯眼去看如摄人巨兽,外露巨齿,口涎鲜血。

带头的李公公也是一脸忌惮,忿忿踹了那太监一脚,“……狗奴才!他去找死,你也要给我去看着,就算是收尸,也要给咱家收回来!!”

跑远的谢镀将后面三个太监的追喊抛诸,今日,他必须在死路面前掘出一条活道来!

否则,就是后面三个人,也绝饶不了他。

*

大梁,梁都皇城,于昨日亥时三刻——帝崩。

于此同时,太子谋反,被在朝权臣傅温清以雷霆手段拿下,于今日法场处死。同时一起处死的,还有一众皇子宗亲。

谢镀是常年被弃置荒宫的二皇子,前世今生都没能光荣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傅温清亲自看守处死。

他一步步逃奔向那个皇城空地上临时搭建的法场,一腔孤勇、不顾一切,赌上性命不是自投罗网,而是递上投名状。

法场森严肃穆,沉沉薄雨飘在红墙琉璃瓦上,百来将士围墙而立,身着甲胄,腰挂刀刃将这片空地围了个严实紧密。

天,又暗淡几分。

里面,昔日贵不可言的皇子贵人双臂束于背后,手上脚上锁链哗啦作响,被押跪埋头低首,大都掩面哭泣,也不乏有破口大骂的。

“贱人杂种!傅温清!你个佞臣作乱!我大梁怎可落入尔等小人之手!放了本殿!我要召见大臣,我要求见父皇!!”一蓬头垢面的男子愤恨怒喊。

一旁的刽子手,冷冷握刀于他们身后站立,森冷无比。

对面只一把太师椅,端坐一深袍男子幽幽品茶,眼神淡漠到极致,线条冷厉的下巴逼人心魄。

在他旁边站着撑伞的是法场的监刑官——兵部尚书沈寇。

沈寇年过不惑,眼不瞎耳不聋,听见这一番话,压着心脏,朝太师椅上的深袍男子观了一眼。见男子垂着眸,看不清神色,他心里一咯噔,忙回头用眼神刀自家手下——还不赶紧把犯人嘴堵上。

属下得令,很快,那聒噪的昔日贵人就只能用眼睛怒瞪了。法场再次低沉默静下来,连悉窣来回的脚步都轻了,生怕端坐的男子说上一句“聒噪”。

傅大人喜静,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

谢镀在奔跑中收回视线,咬牙吸了口气,一鼓作气地直直扑跪在法场将士外。

“罪臣斗胆求见傅大人!”

他哑着干涩的嗓子大喊,这一声几乎划破雨幕,将那沉而默的气氛打破。

几乎同时,所有人的视线被这么一句话引过去,只见一位凌瘦男子跪在场外。

“他可能会惨”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谢镀被法场外森严肃穆的将士用兵刃拦下,那兵刃泛着寒光,隐隐还残留着昨日杀反贼的血腥味。血腥味道隔着空气苦涩传入鼻腔,如刀刃入腹,绞得谢镀冷热交替、水深火热地痛苦。

“罪臣斗胆求见傅大人!!”他忍着战栗大声重复。

将士被这个不知死活的闯入者弄得蹙眉,谁人不知傅大人在此监刑,不仅不退避三舍,居然还来找死扰乱秩序。

将士阻拦同时,又一人前去通传,不过显然不用了。

端坐品茶的傅温清,眼神朝谢镀方向瞥了一眼,停顿一息后空出一手轻抬,那手干净漂亮,骨节长而直,只见他两指微微曲起,前来的将士立刻会意。

“是!”

不多时,搜身查验后的谢镀就被押在傅温清面前。

被拉拽进入的谢镀忍着心中的颤抖,磕地膝行至权臣脚下,抬头眼珠黑沉地直视那位人人恐惧、退避三舍的权臣大人,“傅大人,求您选我!”

傅温清神色一直很淡,听到谢镀的这句话,也尚未撼动半分。

这大梁,求他的人太多了。

谢镀在他脚下跪着仰头看他,对视同时,发现这位人人惧怕的权臣大人,真的俊美到了极致。

长眉入鬓,周身凌然戾气,逼视看上一眼,就后背生寒,心底那些想法也都在他那冷厉的眼神下不攻自破,泛起阵阵恐惧。

谢镀有一时的退却,但还是强忍住了,眼神强撑同他对视。

他怕一旦退了,就可能与那些人一起枷锁扣身。

傅温清冷眸瞧着身下的人,这人一双眸子浅淡如深,薄而深邃的胎记在瞳孔里熠熠暗动,清澈明净。

谢镀心跳如鼓,盯着傅温清,他不清楚这位高高在上的权臣究竟认不认得他,正当他要开口。

“二殿下?”傅温清放下茶盏,微微俯身看谢镀,吐字冰凉,“谢镀。”

名字被这个人语气不详地喊出,谢镀冻得一颤,但依旧直视傅温清的眸子,这次他目光如炬深深赌誓,在模糊的薄雨里莫名撩人,“是,傅大人怜我,以后将来,生杀予夺,我都在您手里。”

此话过后,傅温清紧紧盯着谢镀,眼神微眯。

一旁的兵部尚书沈寇听的胆战心惊,打伞的手都僵了,恨不得立在那里是一座木头桩子,聋了瞎了算了。

这二殿下谢镀,自幼年生了一场大病后,深色瞳孔处着一印记,从外貌看像是一眼双瞳,这重瞳之态被司天监弹劾,说是不详大忌,自此为上不喜,被扔在寒冷破旧的宫殿自生自灭。

现先帝驾崩,太子谋反,废诏已下,所有皇室成员皆在法场内任由傅温清一人生杀予夺。向来唾沫淹人的文武百官如今还在先帝灵位前跪着胆战心惊呢,皇城都被傅温清围了,谁敢说半个不字。

接下来,傅温清是想要自立称帝还是辅佐一位傀儡皇帝,无人知晓,也无人胆敢多舌。

这不知从哪跑来的二殿下,生死线蹦跶?玩呢?!

这是能问的吗?!

沈寇两边的胡子都僵了,虽然他是看傅温清长大的,但他还真猜不准这位的意思。

谢镀这么说,自然是笃定傅温清会选一傀儡皇帝控制,而非自己称帝。他前世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曾听那人随口提了句,佞臣傅温清夺权而未称帝,只选了个怯懦的傀儡。

既是傀儡,别人可以,那他又如何当不得,只要能活下去。

“傅大人,我什么都听你的。”谢镀直勾勾盯着傅温清,雨水洇湿他纤细的睫尾,衬得面容模糊而纤弱,“我很识时务,傅大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比你心中擢选的那个人,更为适合做傀儡。”

谢镀把眼神坦诚干净给傅温清看,他坦诚出自己想活,坦诚他想要那至高位,坦诚表示他愿意成为傅温清的刀。

谢镀抬唇笑着,笑得乖巧、干净而又夹杂一览无余的野心。

傅温清看的十分清楚,他俯身捏住谢镀薄薄的下巴,指尾的冰凉印在谢镀微红一侧的脸上,谢镀只能被迫直起脊背仰头,看傅温清逼近。

“哦?”傅温清眼神如深如摄,语气冰寒,“二殿可知,想要至高位,便要尝尝这人下人,是何滋味。”

说完,傅温清松开手,谢镀没了支撑跌坐在地。

“杀过人吗?”

谢镀猛地抬头,雨水顺着下巴流入白皙锁骨,他见太师椅上的权臣大人摩挲手指的水痕,眼神淡淡转向对面的罪人。

下一刻,谢镀被傅温清手下将士,带到了刽子手面前。

刽子手乃下九流之一,与娼妓、戏子般被人看不起。话说,只有面相丑陋、品行不端才会干这种行当,凡干了这行当,必然耗损阴德、严重点则会断子绝孙。

谢镀不怕耗损阴德、断子绝孙,他只怕,又这么任人宰割、轻易死掉,报不了仇。

刽子手个个高大伟壮,一个人的重量几乎是谢镀的两倍,当他将鬼头刀递到谢镀面前时,谢镀有一瞬间的被摄住,他咬了咬牙,双手接过。

想要至高位,便要做人下人,这个道理,他懂。

这,也是他的投名状。

远处端坐的傅温清单手支头,谁都看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雨幕下,他那双眼睛落在谢镀单薄洇湿的衣衫上,莫测深暗。

一旁撑伞的沈寇,看着二殿下那薄薄的小身板,拖着鬼头刀一步步靠近反贼,心有诧异,居然提的动刀?

不过看二殿下这瘦弱的样子,估计也砍不下去,沈寇心想。

……

等到夜色渐暗,大笔磅礴之际,沈寇承认他第二次看走了眼,二殿下看上去哪里瘦弱,他这种手刃血亲,眼中无半分兄弟情谊的人,着实可怖。

沈寇看得清楚,谢镀那把鬼头刀向下砍时,他眼神淡漠的程度与傅温清别无二致,甚至比傅温清还要冷,仿佛砍的并非血亲,只是无关紧要的牲畜罢了。

沈寇眼神不自觉又看向傅温清,他太明白,像谢镀这般狠心无情,为了权势地位向上爬的人,有多适合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只是这个位置,傅温清会给吗?

沈寇一时间有些抓心挠腮。

血,顺着雨水,淌了一地,经过谢镀一步步踏来,衣摆处鲜血淋漓,流到了傅温清脚下。

“砍完了。”谢镀脚步发沉地跪在傅温清脚下,垂着深深浅浅的眼睛。

“是吗?”傅温清起身站立,高大修长的身影将谢镀拢住,他上方的伞也自然而然向谢镀倾斜,傅温清丝毫不介意谢镀身上浓重的血腥气,“那这个,如何算?”

他屈尊纡贵地亲手挑开谢镀一侧湿透的衣衫,只见那臂弯衣衫里,裹着个瘦小女娃,那女娃瞪大圆溜的眼睛正抓着谢镀衣前的布笑。

近前来沈寇这才看见,谢镀居然饶了个女娃娃,他当时只顾着低头看傅温清,等再回头就见谢镀朝这边走来,当时看他抬着手臂,只以为这人手伤了,原来竟是携了个娃娃。

“她不算。”谢镀抬眼,雨水将他淋得十分狼狈,眼尾处还留有血痕,衬的那一双眼睛,如水洗过般夺目熠亮。

“你要救她?”傅温清看了一眼那女娃,语气隔着大雨,更冰了,“你可知,一旦救下,她便会成为你的软肋,有软肋者,不多活。”

“不,她不是,”谢镀眸光深重认真,说到中间顿了一下,唇缓缓勾起,笑容漂亮而破碎,含着红,“她只是傅大人的仁慈体现,而,从我走到您面前起,您,才是我的软肋。”

傅温清视线放在他苍白的唇齿,冷冷抬眸上移,冷嗤了声。

眸色更凉薄了,“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谢镀眼眸轻动,没回答,在傅温清逼人的视线下,微微歪头,笑着反问,“若是傅大人,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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