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开门的机械转动声响起时，辉夜星正端坐在桌前，拿着钢笔写着什么。不是假装，而是真的在写。虽然写得比较慢，但也是她这几天来第一次真正动笔了。
可一听见那开门声，她的心思就再也集中不到眼前的文字，都被芈亚娜走动的轻盈步伐和带起的微微风声吸去了。那脚步虽然的确是芈亚娜的节奏，却比平时要慢得多。
她仿佛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注视在自己身上。联想到木可娜娜方才说的话，紧张感顿时浸满全身。
难道说，芈亚娜真的要像木可娜娜说的那样，做出决定了吗？
那次事件之后芈亚娜刻意保持距离的举动好像历历在目，前几日提出不再同眠的语句也犹在耳旁。辉夜星的心如坠冰窖，手中的笔杆随着她不经意的用力被挤扁变形。
幸好她用的钢笔不是新式的墨囊笔而是蘸水的，不然其中墨水早就喷到了纸上。
芈亚娜的脚步并没有朝着这边来，而是走到另一侧的窗边停下。她大概是看着窗外，似是思考着什么，久久没有动静。然而辉夜星却一点不认为自己躲过了这一劫。
终于，随着身后芈亚娜的声音响起，她提到嗓子眼的心也坠入了深渊。
“辉夜星，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星双手按着桌子颤抖地站起，好像双腿都没有了撑起身体的气力一般。她转过身，只见芈亚娜也正从窗外收回视线。于是辉夜星连忙避开目光，看向一边。
芈亚娜真的要做决定了——决定拒绝自己。
心口处如刀绞般地痛，辉夜星却连咬紧牙关的力气也没有。纵使她如何告诉自己只要能够呆在对方身边就好，真的到了自己的爱被否定的时候又怎能不痛呢？她不敢有哪怕一点对其它任何可能性的奢望。但在听到芈亚娜亲自下的判决之前，她也无法哪怕早一秒接受这个事实。
这份在主席台前一见钟情的爱，这份共室同床日久生情的爱，这份由心中的理想形象投射而成的爱，这份由符号机制中的匮乏所命定的爱，只能由对方做出最后的判决。
“看着我，”见辉夜星始终低低地侧着头，芈亚娜轻声道，“看着我的眼睛。”
收到命令，辉夜星终于不再低垂着眼。她抬起头，同时将自己的心从深渊捞起；她把目光与那深爱之人对视，同时将爱双手奉上供对方剖切。
“——我喜欢你。”
耳朵听到的，是无法理解的信息。眼底映入的，是某种似曾相识的明亮。
星甚至没办法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她的大脑，连同精神与灵魂此刻一片空白。
同样无法理解的，是芈亚娜抬起的双手。那双平时自己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的手，轻轻托住了自己的脸颊。
更加无法理解的，是芈亚娜靠近的容颜。那令自己魂牵梦萦、心醉神迷的脸，就这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嘴唇上传来一种温柔的触感，带着些许温热。
已经完全宕机的辉夜星瞪着一双虚焦的眼。她两只手蜷在胸口，下意识地做着微弱的抵抗动作：注意与芈亚娜的肢体距离仿佛已刻在了辉夜星的潜意识，使完全无法理解状况的她本能地向后退却。
芈亚娜当然不会让她逃掉。她双手按住辉夜星的肩膀乘胜追击，保持着嘴唇的接触，直到把她抵在墙上。
这下辉夜星的身后有了墙做依托，芈亚娜轻轻用起力，柔和地碾磨对方的嘴唇。那双唇比想象中还要柔软，不禁让她也久久地不愿分开。
终于，唇分。退回半尺的芈亚娜看着辉夜星呆滞的目光和泛红的脸颊，不由得轻笑一声。
“傻乎乎的。”芈亚娜笑眯着眼，双手抚上眼前那副因红润而更显可爱的容颜。见听到她说话的辉夜星好像回了一点神，她柔声问道，“你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要靠近你吗？”
辉夜星空白的思绪总算有了方向，飘到了二人初见的那一天。那天，自己刚刚与她相遇，一心只想着与她打好关系，结果没想到直接住在了一起。现在想来，原来是芈亚娜想要靠近自己吗。
“是，因为生命力？”
“不，是为了确认你和恩人们的关系。”芈亚娜摇摇头，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能一直信任你么？”
是啊，为什么呢？辉夜星回忆起那一段日子发生的种种。那天，芈亚娜竟然将她绝密的真实身份，连同往事一起向自己坦白。明明是被人知道就要下杀手的秘密，为什么能告诉相遇不过多久的自己呢？还有那时，自己被人诬陷告密，芈亚娜为什么能够连质疑也没有，就相信自己呢？
“是因为我是妈妈们的女儿？”继续回忆，辉夜星想起芈亚娜当时的说辞，于是确认道。
“是因为你毫无保留地把弱点展现给我啊。”芈亚娜笑着摸摸辉夜星的脑袋，“我可不是那么看重恩义的人哦。”
前面这句，辉夜星不太理解芈亚娜为什么这么说。但这句话听起来很好像很舒服：自己当然愿意把弱点展现给芈亚娜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要亲你呢？”芈亚娜突然凑近几分，二人的脸又是几乎要贴起来的距离。
辉夜星脸上再次泛起一层红晕。她害羞地偏开头，也是避开芈亚娜那比往日明亮许多的目光。她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摇摇头表示不知。
“傻瓜，”芈亚娜又是一笑。这下她俯身过来，凑近辉夜星的耳边，“刚才说过，因为我喜欢你啊。”
再次听到这坦白，辉夜星仍然是难以置信。她想到这几年在芈亚娜的默认下二人保持的距离，还有最近对方提议分床睡的事情。她无法因此对芈亚娜产生半点怨气，可她怎么也没法相信——不是不能相信芈亚娜，而是不能相信自己怎么可能就这样一下子被接受了呢？
待芈亚娜重新退回，星回过头尝试着抬起目光与她对视。
“那，为什么....”她没有问出来，也不知从何问起。
好在，芈亚娜听懂了。
“我只是，以前一直在犯傻，仅此而已。”
芈亚娜用行动证明着自己。她双手再次托住星的脸颊，轻轻用力，让星的脑袋向右微侧。
辉夜星不自觉地闭上双眼，下一刻，唇间再次传来那温柔的触感。
直到这时，辉夜星才真正理解方才感受到的这种温软究竟是什么。这是——芈亚娜的吻！
这份根本无从遐想的温柔，此时竟然被芈亚娜给予自己。真切地体验到这一事实后，即使下意识里再难以置信，她也终于能够相信这一切。
内心中，千百个日夜以来自觉筑起的高墙在这份温柔之中如冰雪般消融。星的双眼无法自制地涌出泪水。热泪一刻也没有在眼中停留地从眼角倾泻而下。一注泪液流至她的嘴角，渗入二人交叠的唇间。这淡咸中仿佛带些甜意的液体，让她不自觉地张了张嘴唇，又用舌头去舔舐。
舌尖轻轻擦过对方的嘴唇，辉夜星不禁吓得轻嗯出声，舌头也如触电一般下意识地收回。然而这一意外的相触，让本来察觉到星的流泪而打算停下的芈亚娜又改变了想法，将亲吻继续下去。
嘴上不停的同时，芈亚娜脑袋也向前用了些力，将辉夜星抵在墙上。她托住对方脸颊的双手得以收回，重新向星本能蜷在身前的双手探去。芈亚娜两手的指尖分别钻进那双柔软的掌心，又向上张开，成功十指相扣。
此时，辉夜星也不再有任何抵抗的动作。嘴唇相触的亲吻，就算自己觉得有所逾越，那也是芈亚娜主动的，自己只要接受就好。因此，她无论是情感、理智，还是身体的本能，都畅通无阻地接受着这份温柔。只是眼泪，却不知为何更加汹涌。
二人的唇若即若离地缠绵，或许伴随着偶尔的吮吸。芈亚娜的动作有几分试探，但更多的是情深自得的索求。
时间一秒秒过去，已经忘记呼吸的辉夜星也终于没有了支撑自己站立的力气，整个人靠着墙向下滑去。对此，芈亚娜自然是游刃有余。她也伴着对方，俯身、半蹲。直到辉夜星坐倒在地，她也分腿跪跨，俯身把辉夜星压在墙底。当然，也始终没有让二人唇间的接触有半点分离。
当辉夜星终于因为呼吸的不畅而再次哼出声时，芈亚娜才结束最后一次吮吸，意犹未尽地退了回去。
微笑着垂眸俯视过来，芈亚娜明亮的双瞳中充满了带着几分宠溺的爱意。她仔细端详着眼前自己唯一的猎物。看着那双已有几分迷离的亮金双眸，因流泪而泛红的眼角，还有早已红润欲滴的白皙脸颊；又看看那因喘息而微张着的同样通红的双唇，以及口中隐隐露出的粉嫩舌尖。她的内心被从未体会过的甜腻填满，也是感到从所未有的满足。
芈亚娜双手再次抚上辉夜星的脸颊，用拇指小心地依次拂去她双眼的泪珠。
辉夜星闭上眼，眼中还没流出的泪水被挤出，又被芈亚娜再次拂去。这样接受芈亚娜的照顾又让她感到熟悉的温柔，让她纷乱的心受到了些许安抚。
这时，她听见芈亚娜说道：“这也算是，我给你的，迟来的生日礼物了吧。”
“嗯？”辉夜星睁开眼，抬头不解地看向对方。
“已经不算是小孩子了。不是吗？”
刚刚拭去的泪水再次涌出，辉夜星泣不成声。
“我，我....”
——是啊，这简直是再无可替代的生日礼物了。一定要回应，自己也必须——
“芈亚娜，我、”
本已消失的恐慌再次泛出心头。她竟感到嗓子被哽住一般，迟迟不敢开口说出自己的心意。
辉夜星害怕，害怕自己没法好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害怕芈亚娜无法了解，或无法理解自己是如何地，同样喜欢着她。哪怕其实知道这种恐惧是无端的，她也无法靠自己将其排除。
“嗯。”没有一丝疑问的，芈亚娜温柔的鼓励声响起。
辉夜星全力又无比小心地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尝试着与芈亚娜搭起精神的连接。以前，她也曾靠着这样的方法，得知了芈亚娜的信任、得到了芈亚娜的支持。
二人的精神毫无阻碍地连接，甚至连灵魂都已互相接触。现在，她们不仅能通过精神间的桥梁传递语音，甚至连心境都能自然地互相感知。
从芈亚娜的灵魂传来的层层暖意，配合上脸颊传来的芈亚娜掌心的温度，让辉夜星从所未有的坚定。她使劲擦去眼中的泪水，让对方的容颜再次清晰地映于眼底。鼓起勇气与那双明亮的紫眸对视——
“芈亚娜，我喜欢你！”
脱口而出的声音并不算大，灵魂里的声音却仿佛是呐喊。这一刻，辉夜星终于表达自己的爱意，而回应她的——
“嗯。我喜欢你。”俯身下来，芈亚娜让二人的额头轻贴在一起。精神与现实的声音重合共鸣，诉说着同一个事实。
无法自制地勾起的嘴角被芈亚娜吻住。这一次，辉夜星主动地张开嘴，迎接芈亚娜更深一层的亲吻；这一次，她不再单方面地感受，而是主动地迎合。
有这么一瞬，她甚至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止在这一刻。可精神沟通之中，芈亚娜的心声却立刻响起，否定了这一想法。
‘不可以这样想哦’，羋亚娜的心声从心底传来，她的动作也随之慢下。最后再轻轻啄了一下辉夜星的嘴唇之后，她退开到看得清的位置。
“以后还有很多很多事可以做哦，”
羋亚娜开口道。虽然语气有些轻佻，却又有着郑重其事的意味，“来日方长。”
她指的“很多事情”是什么意思，辉夜星一点也不敢去想。但听到这句话之后，星内心中最后一点不安终于被就此被填满，她也再也不会想要将时间止于现在了。
‘嗯，来日方长。’饱含对未来的期许，辉夜星在心中念道。当然，也传达到羋亚娜的心中。
二人默契地闭上眼，将额头轻轻相贴。通过灵魂间不断加深的连接，分享着内心的温暖。
告白并非结束，而是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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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迟来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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