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电话刚摁下接通,林洵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的从听筒那头传出:“路兮远和姚璇去世了。”
任哲洲这边的场合很严肃,他皱了皱眉心,但仍面不改色的对电话那头说:“半个小时候给你电联。”
他和林洵的关系没有那么争锋相对了,似乎是得于程方的离开,刺激到了任哲洲对这位“老朋友”原有的感情。
手机熄掉了屏,任哲洲深呼一口气,步履平稳地回到会客厅。
这家人很有钱,市区靠海边的一套精装三层别墅,室内的装潢显得复古奢华,光是一盏吊灯就是某品牌的高定,大多数人都想有的这里应有尽有。
任哲洲穿着得体,款步坐回沙发上,他朝沙发另一头的男人微笑,涵养得体的说:“路总,我确定解除婚约,并赔付合同里的所有违约金。”
“任哲洲,这么难得的翻身机会,我真的想不明白……”
“恕我打断您,路总。”男人的眼神中有种坚不可摧的强硬,“我们都是为了彼此的利益才达成合约共识,您想不明白我为什么放弃这段利益关系,但同理,我也并不理解,您为什么会在我沉入低谷是给我绝处逢生的机遇。”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个很通俗易懂的道理。
谁都知道路氏千金喜欢任哲洲,路氏掌权人又只有这一个闺女,所以她自小便是要什么有什么,长大了也不例外。
但任哲洲连路氏千金的名字都读不顺畅,称呼上始终都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路小姐”。
“……”
路氏撇了撇眉。
“路总。”任哲洲食指和中指指尖抵着合约推到男人面前,“您签字吧。”
他抬眼看了看这位年仅27的男人,眉心微不可查地皱起来,他握着笔,把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
……
“谢谢您的配合,违约金稍后会打入到您的个人账户下。”
任哲洲起身微微颔首,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路家的宅子,他直接漠视了路氏千金躲在楼梯上愤愤不平的眼神。
他终于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和路氏解除婚约这个消息很快就会在人群中扩散开来,至少程方一直忧虑的,他已经做到了。
那天在海边,小姑娘对他说的话让他醍醐灌顶,回到还回荡着程方气息的家中,他当即叫自己的朋友帮忙,试图联系程方的母亲,也就是杨悦。
如果他们还对对方抱有着,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念想,那任哲洲就有希望把他追回来。
-
姚璇和路兮远的葬礼上。
“他们……一起走的?”任哲洲望着灵堂前两张并排的黑白照,低声问林洵。
“是。”林洵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显得神色庄重,“四月份就宣布抢救无效了,拖到今天六月二十七办的葬礼,是他两位自己的意愿,说是要葬在他们相爱的那天。”
葬在他们相爱的那天——这很浪漫。
任哲洲想,等他老了死了,他也要在他和程方相爱的那天举办葬礼,哪怕没有来宾,没人记得他们是何时相爱的,至少那天几年的不仅仅是爱,还会被赋予死亡的意义。
真奇怪,死去的人怎么还会纪念曾经的爱呢?
林洵领着他去看望姚璇的父母,任哲洲环望一圈,小心翼翼问林洵:“程方……没来吗?”
“他,”林洵稍作停顿,“他请人带了礼金,他本人没有消息。”
路兮远和程方关系还不错,自己的朋友过世了,怎么着都得来看看吧。
他隐约有些失落。
因为想他了。
坐席的时候,任哲洲只沾了一点点酒,怕自己喝上头了说错话。但仅仅是小半瓶啤酒下肚,他的胃便痛到不行。
从饭桌上下来,他一直捂着胃在大厅的沙发角落嘶嘶抽气,他打开手机,转到和程方的聊天界面——所幸他们仍有半丝牵连,虽然这点牵连得不到另一个人的回应。
【我喝酒了,路兮远和姚璇去世了,我的胃好疼。】
词句混乱,词不达意,确实是一个“酒疯子”该有的说话特性,如此一来,也好博得对方的怜悯。
他不介意以这种卑劣的方式获得程方对他的怜悯,因为只要程方回复了他,那他就还有希望和好。所以他不介意让自己变成一个让自己嗤之以鼻的人。
消息发出,任哲洲每过十分钟就看看手机,直到他深夜回到家中,那条信息下仍没有回复。
百无聊赖下,他连澡都不洗,在黑暗中往床上一躺,便刷起了程方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和他的头像一样,干干净净,他那些日常的生活足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再也没分享和发布过。程方的朋友圈只有一个置顶,置顶的照片只有一张,那张照片只有两只紧紧相扣的手,这是任哲洲和程方第一牵手的照片。
照片的配文引用普吕多姆的诗歌《爱情最美好的时刻》:
“爱情最美好的时刻,并不是在说我爱你。”
时间是七年前,那时候的任哲洲乜斜着眼,看他将该条朋友圈编辑出去,然后设置成置顶,他在一旁要笑不笑地说,“幼稚。”
才不幼稚。
淡淡的酒气缠绕着黑夜,这个家的另外一个主人走了,刘这个人肚子卷帘房间中残存的他的气息。
这才可笑!
任哲洲翻看着他的消息界面,整个界面就只有他单项发出的信息,有愤怒的、服软的、求和的……大片大片的绿色信息框,翻来覆去就这些。他像是在自娱自乐,又像一位粉白黛黑的戏子在唱一出寂寥的独角戏。
那一夜他的胃疼到痉挛,痛到死去活来,本来想等到天亮后再去医院,谁知道天还鸦黑时,朋友打来一通电话。
“找到你找的那个人了,在梨岭镇,开车要三个小时。”
找、找到了。
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是否支架得住,披上衣服便下楼开车。
天才蒙蒙亮,汽车车灯劈开无尽的夜,任哲洲的眼球布满血丝,心里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腾起。
他以为很快,最多不过三个小时,他就能看到程方了。
……很傻的想法。
程方已经死了。
死在了他计划最充裕的那天,死在了他一点都不想想念他的那天。
瞧啊,男人还在想,马上,他就可以用力拥抱或是亲吻自己的爱人了。
也难怪,他当然不会知道程方死了。毕竟他的死是无声无息的,他的遗嘱里写着:
“请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死了,妈妈,这是我这一辈子最后一次求你了。“
“砰!”
九点钟的艳阳高照,任哲洲站在铁门后,被这门用力关上给吓退了几步,他发懵地站在原地。
这是梨岭镇的一个小村子,是杨悦的老家。
他一早就到了,但杨悦在山坡上忙着给小白菜施肥,等到杨悦从坡上下来,远远地便瞧见自家院门前停了辆车,还站了个人。
杨悦知道这是任哲洲。
曾经她既是一位母亲,又是一位幸福的见证者。她见证的幸福已经完全崩塌,而任哲洲还想力挽狂澜。
挽留什么呢,她想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会这么执着。
何必呢?
于是他拼尽全力跑到家门后,“咔哒”一声将门反锁。
请人吃“闭门羹”并不礼貌,她比谁都清楚,作为一位有母性却已丧失了爱人和自己骨肉的女人是不堪一击的,至少在当下,她想不到更好的对策。但杨悦要践行好儿子留给她的遗嘱。
门外的人一面敲门一面哀求地叫她“阿姨”,一声接一声,让她的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了一般,攥得生疼。
任哲洲没吃早餐,胃很不舒服,他倚在门上略微休息了一会儿。
门内的杨悦听着没动静了,便透过猫眼看——他还蹲在那儿!
真的快要被这孩子整崩溃了。杨悦在门后说:“你别等了,小任。我真的很感谢你帮助过我们一家,我也相信你很喜欢程方,但是……”
但是,你要怎么知道在另一个世界他是否还爱着你呢?
门外的他听着门内人讲话完全是瓮声瓮气的,就像在水下的人听岸上的人大吼:“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意愿,别强求了……”
今天确实不是也该好时机。
任哲洲怕程方再跑了,可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如果真的晕倒在这里,设想一下最坏的结果,程方很有可能会冷酷无情地认为,这只是任哲洲的一种把戏。
到时候他可能会不相信他。
想到这里,任哲洲打了个寒战,随后慢慢吞吞地站起来,开车去了镇上的医院。
镇级医院小到可怜,今天偏偏又是乡镇赶集的日子,老人和小孩居多。这里不用挂号,直接门诊后去验血就行,门诊室就一个医生,队伍排成长长一条,任哲洲胃里的酸液翻腾,本来排着队,去洗手间吐一趟回来,人比之前还多。
小孩哭闹就算了,关键是这些大人还咿咿呀呀地叫着插队,任哲洲真觉得要命。
好不容易到他了,医生检查一通又说要去二楼消化道科。所幸,消化道科人少。
“你这……”医生端量着他的化验单,“年轻人,你很有可能得了胃癌。”
“……”
什么鬼,这医生是在开玩笑吧?
满头白发的医生摇着头叹息道:“年轻人,你赶紧去大医院治吧。”
乡镇医院检测结果没那么精密,任哲洲觉得自己还真是操蛋了才来这地方。
他像是要求证什么似的,捏着报告单开车回到那个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在市级医院挂了一个专家号。
他不信,他真的不信。
昨天在他们的葬礼上,他不应该和那点酒的,早饭也不应该经常不吃,他事先应该照着程方留给他的习惯来的。
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
他得了胃癌。
任哲洲真的得了病。
“医生我这个,可以做手术吗?”他的声音打着颤。
专家医生摇头:“情况很不乐观,而且因为你长期酗酒,肝功能也受到一定的破坏。”
也就是说,他快死了。
路兮远和姚璇那对我专门开了文,双死,很甜,《春风颂》敬请期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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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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