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收拾好黎莉的烂摊子后，问道：“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用你的食材做饭？”
黎莉求之不得，一把拉开冰箱，“欢迎光临！”
克里斯笑了笑，从冰箱里翻出两个番茄和两个鸡蛋，熟练地为黎莉做了一锅标准的西红柿炒鸡蛋。
“幸好饭是电饭煲煮的。”黎莉庆幸地说。
虽然因为加多了水，即将变成一锅粥。
她盛了两碗黏糊糊的米饭，端到岛台上。
还没来得及买餐桌，椅子买了还没送到，黎莉站在一边，示意克里斯坐那张唯一的高椅。
“你坐。”克里斯推辞。
黎莉拉着他的衣角，将他按在椅子上，真诚道：“你太高了，站在我对面吃饭，我很有压力。”
“抱歉。”
他很认真地为自己的身高道了个歉。
黎莉吃到了来美国的第一顿中餐。
克里斯看着她满足的表情，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叹息似地念了声“小女孩”。
他并不挑剔，对黎莉那碗堪称要溺死米的饭接受良好。
两人吃完饭，克里斯主动收拾了碗筷。
临走前，他温和地叮嘱黎莉，“美国也有外卖软件，我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房子还是完整的，好吗？”
黎莉立着手指发了个毒誓，“我要是烧了房子，就一辈子没有性/生活。”
克里斯愣了下，笑着弯下她的手指，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光，“好孩子，不要随便发誓。”
他的指尖有些凉，也许是因为刚洗完了碗。
黎莉觉得像是有一股泉水，从指尖冒出来，然后悄悄地钻进她心底去了。
一直到开学前，黎莉都没有再做饭。
她买的蔬菜全都可以生吃，加上北美发达的冷冻速食，黎莉没有为食物发愁。
只是吃不到中餐，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附近没有中餐馆，外卖上的中餐送过来最少要一个小时。
黎莉不喜欢提前预定做什么事情，以至于每次想吃饭的时候，都已经是饿得不立马吃一口就会晕过去的状态。
开学前有三天的新生欢迎会。
除了提交一些文件，就是带着逛校园，了解课程之类的实用性活动。
黎莉认识了同期的另两位中国学生，和黎莉专业不同。
向谨思和周听尚。
一对情侣。
向谨思是个性子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她主动找到黎莉，交换了微信，询问她的住址，并热情邀请她去他们住的公寓玩。
周听尚截然相反，沉默寡言，只在向谨思说话的时候，低头看她。
据向谨思所说，他们是高中大学同学，因为周听尚的姑姑移民到这边，所以才选择了这里。
住的地方是在学校附近的公寓楼，这所学校很多留学生都住在那边。
周听尚的姑姑也给了一辆代步车，他们也在准备考佛州驾照，以免出了事故，无法走保险。
“一会不如去我们家玩吧？”向思谨邀请她，“等聚会结束，我们开车送你回家。”
黎莉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毕竟这里的社交圈很窄，黎莉也不是自闭的人。
更重要的是，回克里斯的房子并没有直达的校车，从站点下车后，她还要走十分钟才能到家。
黎莉叹了口气，要不是预约的时间还要一个月，她已经等不及去买车了。
他们租的公寓是2b2b户型，两室两卫。
一间卧室布置成了书房。
客厅里摆放着布艺沙发，电视机连着switch，茶几上坐着几只漂亮花瓶，插着向日葵和玫瑰。
很温馨的家。
黎莉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向谨思欢快地从储物柜里拿出零食，津津有味地分享给她。
她的言语举止，处处透露着是被宠爱的迹象。
黎莉有些羡慕，她悄悄地叹了口气，面带微笑地接过向谨思分享的巧克力饼干。
“思思——”门外传来声音。
向谨思快步冲过去开了门，收获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快进来，我终于找到跟我们同期的留学生啦！她叫黎莉！和我们都不是一个专业，所以一直没联系上！”她语速飞快地向门外涌进来的一群人介绍着黎莉。
“你好你好！”
黎莉被四面八方的招呼冲晕了头脑，只能机械地回复着“你好你好”“哪里哪里”“是吗是吗”。
直到周听尚搬着两箱听装啤酒进来。
这群人才从黎莉身边散开，纷纷过去拿酒。
“不习惯？”黎莉身侧的女生问道。
黎莉转过身，是个漂亮的女生，她笑着介绍自己，“我叫言霁。”
“没有，只是有些太过热闹。”
言霁点了点头，轻声说：“呆久了之后，你会需要这种热闹的。”
“这是一座孤岛，除非你像她一样，带着伴侣过来，否则很快就会需要一段关系。”她的视线穿过黎莉，看向厨房那群正在吵吵闹闹分酒的人，“不稳定但是很必要。”
黎莉若有所思地顺着她的眼神看去。
向谨思手里握着一听啤酒，周听尚按着她的肩膀，微微垂首似乎在与她说什么。
过了几秒，她无奈地将啤酒递给周听尚。
周听尚满意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抬起的视线与黎莉相汇，礼貌地点了个头又错开。
“别担心，你长得这么漂亮，想要什么都会有的。”言霁笑起来的声音很好听，让黎莉想起邻居家养的小雀。
黎莉直白地问：“你想要什么？”
言霁并不惊讶，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灰尘，“钱和伴侣。”
她轻盈地走过去，和向谨思打了个招呼，拎着一罐酒离开了。
“莉莉！”向谨思像个眼睛圆圆的小狗一样扑过来，“你和言学姐说什么呢，一直不过来喝酒。”
“没什么。”黎莉转移话题，“她在这边很久了吗？”
向谨思摸着下巴回忆，“她好像本科就过来了。”
黎莉点头，她无奈地看着向谨思喝得微醺泛红的脸，问道：“你们都喝了酒，一会怎么带我回去？”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再不回去，黎莉不敢打车了。
“别担心，品哥不喝酒。”向谨思朝着周听尚招手。
黎莉：“品哥？”
向谨思晕乎乎地笑着：“对呀，他名字里有三个口，所以高中的时候，我们都叫他品哥，哈哈哈哈。”
周听尚走过来，揽住向谨思的腰。
“她不太会喝酒。”他抱歉地说，“你要走了吗？他们一会准备做饭了，你可以留下来吃完饭再走。”
黎莉摇头：“不了，我还要……和妈妈打电话。”
她撒了个谎。
“嗯，那我送你。”周听尚将向谨思塞进房间，拿着车钥匙带黎莉出门。
走的时候客厅里的人已经喝嗨了，开始肆无忌惮地抽烟。
黎莉蹙眉皱了皱鼻子。
公寓楼道里时不时传来高呼声，说着不知道是英语还是哪国话。
一股奇异的味道顺着长廊慢慢飘过来。
黎莉觉得有些头晕。
“是大/麻。”周听尚说，“他们有学生偷偷贩卖。”
黎莉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周听尚加快了脚步，语气平淡：“你会习惯的。”
不想习惯。
黎莉开始感到烦躁。
这里似乎有许多的潜规则，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都厌烦温水煮青蛙似地被侵染。
车路过小区附近的超市时，黎莉叫停了他。
“我突然想到还有一些东西要买，你把我放在这里就好，多谢。”
周听尚没说什么，将车停在超市门口，和黎莉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黎莉深呼吸，将心底的浊气叹了出去。
没关系，世界纷纷扰扰，我只在乎，冰淇淋买一送一。
等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冰柜前，脸才耷拉下来。
活动结束了。
恢复原价的冰淇淋似乎不再那么有吸引力。
黎莉不缺钱，但是她享受省钱的快乐。
“莉莉。”
黎莉转过身，看见了穿着西装的克里斯。
他似乎刚从某个正式的场合出来，棕色的眼睛像琥珀，凝结着一丝绿意。
“克里斯。”黎莉仰着头，像个可怜兮兮的猫崽，沮丧地说，“没有买一送一的冰淇淋了。”
克里斯走近她，黎莉闻到他身上蜜雾般的橙花香和干净沉稳的雪松，像是走在森林中被一只饱满多汁的柑橘击中。
“乖孩子。”克里斯接过她手中的提篮，“我想你的冰箱里已经有足够多的冰淇淋了。”
“可是我今天特别想要。”她强调，“买一送一的冰淇淋。”
克里斯纵容地望向她，微微俯身问道：“莉莉，买一送一的晚餐想要吗？”
黎莉喜欢他的眼睛，尤其是当他望向自己的时候，她可以清楚地看见瞳孔中小小的影子。
“想要。”
想要热气腾腾的中餐。
也想要温暖的，弥漫着橙花香的怀抱。
黎莉突然意识到言霁的意思。
一段不稳定但是必要的关系。
可以给她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和情感寄托。
尤其是在面对一张充满诱惑力的脸的时候。
这种强烈的需求格外的叫嚣。
黎莉听见心底的声音，大声呐喊着：“这是自由的地方。”
不，我不自由。
黎莉反驳。
她不知道在克里斯的眼中。
漂亮乖巧的中国女孩突然迷茫又丧气，像个心愿未被满足的可怜小孩。
让他神经紧绷，克制着自己干预她人生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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