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这位郎君，您的东西还没……”
原本在摊前等待的郎君头也不回地离开，对身后的呼喊声充耳不闻。丰收节白日里人真的很少，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会儿街上的人莫名多了起来，分明也没什么看头。
从南湘子开口要走，到看不见人影，也不过几息。
到处都是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吵闹声以及人群中时不时便会响起的争执声。李卿培挤进人群里去，方才阿姐是往这边走的，可是一转头人便找不见了。人到哪里去了？
他走的匆忙，不经意间撞上一个孩子。对了！方才是有个小孩拉着南湘子走。
人实在太多，即便此刻知道可能是有什么人在搞鬼，要找到对方也并不容易。此刻再懊悔出门之前不带随从，有些来不及了。趁南湘子现在还没有消失太长的时间，一个小孩儿带着应当也走不了太远。
“你怎么在这？”
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就见南湘子正好好地站在他面前，面露疑惑。
南湘子眼看着他几乎是跑到她跟前来，停下来后似乎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阿姐去哪里了？让我好找。”
南湘子见他这服模样，忍俊不禁地调笑道：“我方才不是说叫你等着我吗？怎么像个小孩儿似的跟出来了。”
最近这边并不太平，李卿培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比如此刻南湘子出现在这里——他回头看向附近一处巷道，问道：“阿姐方才在做什么？”
南湘子注意到他目光催了一句“快走”，等离开这附近才道：“没什么，捆了几个人扔巷子里面了。”
李卿培担忧地看过来，南湘子只得对他摆摆手叫他就此打住不要再问，“不过，要是你想管的话，可以去报个官。否则要是今夜没人发现，他们就得在黑巷子里待一夜了。”
说来倒霉，她还以为那小孩儿有什么事，结果带她一股脑钻进人群里之后又一路拉着她往人少的地方去，问他怎么回事，那小孩儿只说有人找。
这地界，她又没有相熟的人。能有什么人找，还偏要背过跟她同行的人？
她存了心眼进巷子，揍倒背后上来闷麻药的，又撂倒几个家丁打扮的人也没放过躲在一边那个鬼鬼祟祟想跑的人。那人被她抓住以后还嚣张开口威胁道：“你敢招惹我，知道我是谁吗？”
南湘子懒得跟这人废话，只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一个手刀劈下去，看着这张脸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随手也给绑了丢进巷子里面，才刚一出来便正好遇见李卿培。
所以她也没想瞒着李卿培，说不准那人是什么不能随意招惹的，出了好歹怕难收场，“也许是这儿乡绅一类的，不用管他。”李卿培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南湘子松了口气，又见他两手空空，问道：“方才买的东西怎么没有见到？”
李卿培懊恼道：“方才太心急，这便再去给阿姐买一份。”
南湘子拦住他，她看向人越发多起来的街道，“算了，也不是很想吃那些。”
“实在不行……”李卿培注意到她犹豫的视线，在南湘子提出打道回府之前问道：“要去寻个清静些的地方吗？”
李卿培言罢，已然回身打算朝某个方向去。发现南湘子没有跟上来，又停下脚步来看她，“阿姐不想去的话——”，他的神情有些黯然，“遂阿姐的意便是，只是觉得机会难得，想同阿姐多待些时辰。”
“你知道有什么清净值得去的地方？”
李卿培得了南湘子的答复，神情登时轻松下来，笑道：“跟我来。”
李卿培的脸色变得太快，南湘子甚至怀疑方才他脸上的沮丧是不是又是装出来的。她走得快了几步到了李卿培前面，果然看到他得逞后毫不掩饰的笑意。
“好啊，惯会装模做样。”
南湘子说着想要玩闹般的教训他，举起手才才想起哪里还能够得到他？早也不是小孩儿，偏偏一见他便习惯性的计较起来。
愣神的功夫他又弯腰凑近来问：“阿姐想什么呢？”
南湘子随即转身便走，“再等下去真要到宵禁的时辰了。”然而手却被李卿培不由分说拉住，南湘子看过去，便听见他说：“走反了，这边走。”
她几乎要分不清此刻的心脏狂跳究竟因何而起。
当初的桂娘是不是也是这般心境，叫人随便三言两语便缴械投降了？
总会难免心存侥幸吧。
交握的掌心彼此贴近，总以为李卿培的手该是凉的，但并非如此。
他的脸微偏向她，察觉到她的目光便看过来，眼神询问她怎么了。南湘子是作平常态收回目光。
这要怎么回答？直白说忍不住想看他吗？
幸而李卿培此刻也并不出声，否则她再胡乱说些什么才是真的没救。
“这是……”南湘子心里想着这些，抬眼便见面前的城门，不知是不是节日的关系，城门口只一个守着的，似乎并没又发现他们。
“嘘，阿姐不要出声。”南湘子看他一眼，李卿培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狡黠。
两人悄无声息摸上城楼，南湘子担忧地看向角门的方向，低声问：“倘若早早关门了怎么办？”
李卿培一笑，道：“势必不敢让阿姐夜里被困着吹冷风。”
一登上城楼，向下俯瞰，先见的是远处三座山，再看清那条这段是自南向北的河，最后看见的是城内张灯结彩的长街。街上的人不减反增，这叫南湘子悄然松了口气。
城楼上的风要大一些，过时逗玩南湘子鬓边未束上的碎发，她抬手去拢，随即想起什么地看向李卿培。
他半晌没有说话了，此刻正将头扭到另一侧去，一手捂着口鼻闷咳。
她伸了手去轻拍他的后脊，道：“回去吧。”
“没事。”，李卿培摇头，他缓了口气指向城外某处，“阿姐看那里。”
南湘子无暇去看，担忧地望向李卿培，“莫不是药并不管用？今夜暂且回去，明日”去药谷拜访丁谷主。
“阿姐，看那边。”
南湘子的话尽数因为他的靠近被吞进肚子里，他是故意的，然而的确奏效。她随着他指的方向去看，当即将目光锁定在那里——
初时如孤星乍起，晃神的功夫，百余盏灯自暗处涌现，排作一道，好似天上虹桥。
那些灯似在城外一条狭道口起，原本看不清楚的东西，在灯火燃起的瞬间被照亮。
只听见耳边有人在说：“那条道最为隐蔽，也是一条回京的小路，知道这条路的在少数。”
“从那条路口——”他指向地面仍旧有光亮的地方，“阿姐看，就是现下唯一还亮着的地方。一路走到现下天上灯断开的位置，那里一面是山道，另一面只是个陡坡。”
“不过倘若站在那陡坡乍一看，不了解的人会误以为是悬崖峭壁。”
“明日回京，阿姐愿意替我走这段危险的路吗？”
南湘子的视线看向被山体遮住的地方，问道：“你走水路？那药方谁带着？”
李卿培定定看向南湘子，忽而笑道：“阿姐为何不问那山高不高？可曾有人失足掉下去？”
“你不是笃定我会走这条路？还有什么问的必要？”
怪不得，找什么清净地方又是幌子，归根到底还是要她去卖命。南湘子不着痕迹地离李卿培远了些，这人做事一向不择手段，可笑方才竟然还为此心有不安。
她言语间的埋怨意味过于明显，等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阿姐……”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几乎是立即开口解释，仿佛这样就能撇清自己真的因为那一道“灯桥”而心动的嫌疑。
李卿培的话被挡在口中，他眼中神情南湘子看不清楚，所以在他直截了当拦下南湘子以后，她忍不住皱眉问道：“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再晚不光是城楼要关，等街市门也一并关上……”
“今晚的门都不会关。”
南湘子递过去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她根本不想再开口和李卿培纠缠。冷风吹的让人浑身颤栗，她已经抬脚下城墙。
李卿培抬脚跟上，他的声音也跟着传过来。
“阿姐什么都不肯再说了吗？”
“下面有人看守。”
这原本是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然而李卿培追上来笃定道：“此刻下面没人。”
南湘子：“？”
李卿培：“守城楼的人在我们登上城墙以后便已经不在下面了。”
“你怎么知道？”
两人很快走下城墙，果然方才看守的人已经没了踪影。城门口守着的人也有几分眼熟，像是——南湘子看向李卿培，果然对上他理所当然的眼神。
“后半夜的人方才便换上了，重要的东西才好自然而然的送出去。”
“也走那条路？”，南湘子说着自己又摇摇头，“应该不是，你要分三条路，其中一条作为诱饵？”
她一抬头便对上李卿培莫测的目光，他说：“没有第三条路，一条水路，一条陆路。那些药方便交给阿姐保管了。”
南湘子无声地看向他。
李卿培笑道：“方子在谁的手里都不重要，只要能送到上京，叫官家知道此事刻不容缓才是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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