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泊轻微的反抗没什么成效。
对待伤员，执法者秉承前往智慧圣堂救治的原则，还要请祭司检查是否有仪式残余。
这珍重的态度让棠泊难以应对，最终拜托薇拉帮她向家人解释去向，顺带暂时照料她刚接回家的小鸟。
坐上马车，棠泊想起身向两人道谢，肩上却施加些制止的力道。
克林顿：“小姐，你应该多休息。”
迎着温莎同样不赞同的目光，棠泊默默收回鞋尖。这两人脸色比她还要苍白，她吸收那么多秘能，已经能活蹦乱跳了好吗？
到达安全环境，她不可避免松下紧绷状态，强行容纳秘质成为启示者带给她的眩晕缓慢归位。她身上伤口太多太密，此时虽已愈合，但唇上依旧缺少血色，有段时间才能补回来。
杂乱的念头环绕，车厢内众人有意为她营造宽松环境，没人说话。
在车轮与马蹄规律的敲击声中，棠泊意识愈发昏沉，竟然靠着硌人的厢壁睡了过去，残存的疼痛让她头脑发胀，朦胧中感到体温下降。
……这地方还是不适合休息。
但没等她清醒，一只温和的手掌放置于她额头，轻探温度后低语几句，接着身上一重。
她竟彻底留连于疲倦温存中，意识消散。
停车时车轮碰撞颠簸，棠泊眼睫轻颤，缓缓张开眼，恰好与正在下车的温莎对上视线。下意识坐直身体，大衣外套从她身上滑落，带过一袭木质清香。
那是新木与细雨的味道，不经意间弥漫充满了她所在空间。
棠泊微愣，回神后迅速拉上差点掉落在地的外袍。
以伦德市糟糕的路况，从她的住所到教堂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她在颠簸马车上睡了一小时有余吗？
对自身的疲倦作出新判断，棠泊收拾状态，重新打起精神。
温莎没分给衣袍视线，他伸出手递与，衬衫袖口微微滑落，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可以借力。”
车厢离地面的高度与她腰部相当，并不高。
但以她目前明显缺力的状态，难免踉跄。何况她还抱着温莎的外衣呢，大概不需太见外，便放心借力下车。
马车突然意外小幅度晃动，棠泊一时脱力，不得已抓紧温莎手指，差点摔进他怀中，她回头，看到车夫面上明显歉意，“小姐，这马被飞鸟惊到了。”
“没事。”棠泊磨牙，站稳身体朝正门去。
温莎浅浅勾唇，上前几步接过大衣搭在手臂，与棠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或许你有感觉好些？我与克林顿巡查官尝试了简单的净化仪式，能稍微消除秘能暴动。”
棠泊点头，“好上不少，只剩点头晕。”
穿过供信徒日常祈祷的主殿，她随温莎进入偏室。
曾为她确认途径的祭司身着红袍，手持权杖，他微笑向棠泊点头，冲散些许装扮带来的肃穆。
“催动您的秘能，女士。”
棠泊依言照做，秘能在体内转过一圈回到手指，一簇能量成型，带着毫无杂色的灰静静飘荡，像燃烧灵魂的火焰，无生命，也无声息。
“这……”祭司放下华丽权杖，伸手覆盖上他的秘能。
不过一瞬，绿芒缠绕上丝丝黑线，灰火依旧肆意吞吐，没任何改变。
“回转途径当真是万事万物的归途。”祭司弹开那丝污染的绿芒，犹疑开口，“您身上没有诅咒保留，但您的秘能变化很大。”
“我想问，您是踏上了启示之路吗？”
“我有这个猜测，但我并没有完成仪式驯养生命。我似乎能感知到有秘质存在，并能被我短暂调遣，这便是启示者？”棠泊细数自己从‘傀儡剧院’上得到的信息，绕过自己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抛出更多疑问。
祭司叹了口气，叫来驻守的骑士，“让克林顿过来吧，那是这位女士的秘质了。”
经执法者发现的无主秘质会经过测定后由圣堂封存，但依棠泊表述，那奇特的秘质多半已经定下主人，再待在教堂不合适。
他看向棠泊，“启示者通常能清晰感知到与秘质的联系，但有少数人在不知情下创造了独特的故事，得到秘质认可，足以‘扮演’它们的主人。
这些人并非幸运儿，秘质承载着启示者最深的疯狂，无法操纵秘质，就会被秘质操控着与它认可的主人趋同。”
祭司抬手取出自己的秘质，剔透的圣杯中晃动着清液，浓郁秘能在中流淌。
“获得神明认可才能成为启示者，之后，我们需要创造独特的故事来完成最重要的步骤——真正容纳秘质，消融其中残存的疯狂。
那些污垢一样的存在会腐蚀你的理智，直到挤压它们消失，才算真正容纳成功。”
“这种与疯狂斗争的过程会复现三次，之后，你才会直视自己的疯狂，那是被**牵扯掩埋的最深梦魇。”
祭司止住，“再往后，就不能轻易告知了。”
棠泊思索片刻，“启示者分为许多等阶，每一个等阶都需要容纳新的秘质吗？假设一位启示者死亡，他会留下几个秘质？”
还有，智慧圣堂的路子想起来很奇怪，如果秘质由启示者凝结掉落，为什么普通人仅仅通过驯服宠物就能成为启示者？
简直没道理。
照物理规律来看，世间秘能只会向愈来愈少的方向滑落，启示者越来越多，消耗的秘质会更多，迟早有一天会出现秘能不再流通的僵局。
祭司眼中露出笑意，“您只需要容纳三次。”
“事实上，不论是哪个等阶的启示者，他们能留下的秘质只有一个，其余的秘质消散，等待新的故事将它们凝聚。很多时候，执法者真正需要处理的，便是这些因为普通人的故事无意间成型的秘能。”
“除非被容纳或者收容，否则它们会不断制造疯狂，引导争端。”
他眼中慈祥温和，“若您想知道更多系统的神秘知识，不如请基茨帮忙？据我所知，基茨常年接触抄本，有不少积累。”
“老师这么厉害？”棠泊看向温莎，目光中透着恳切。这世界获取知识的渠道太窄，她更加意动。
温莎颔首，趁机抛出橄榄枝，“我整理过许多有关启示者的研究，有疑问大可问我。”
祭司笑了几声，慈祥眉目敛合，“棠泊女士，您天分特殊，我们希望您随心领略启示道路，但如今特殊的秘质牵连，是时候掌握自保的知识了。”
待克林顿带着「傀儡剧院」姗姗来迟，偏室中已经就棠泊的疑惑进行了一轮讨论，包括秘能的存在形式、动物在启示道路的区别……
祭司被棠泊严谨的假设弄得头昏脑涨，他从没想过弄懂万物原理，连忙将秘质重新交予棠泊，“试着催动它，一旦感受到不适，立刻撤回秘能。”
他要靠棠泊反应初步判断秘质副作用危险程度。
棠泊专注催动秘质，感受大概可调动的范围，「傀儡剧院」上几束丝线拉拢，再睁眼便是剧院。
红色帷幕无风自动，舞台整洁冷清。
没有邪门的人偶和兀自激昂的音乐，这里瞧着和普通剧院相差不大。
温莎：“有不适吗？”
感受体内剩余的秘能，棠泊摇头，“没有。”
祭司看遍剧院，再打量棠泊反应，下了结论，“副作用不大，但不排除作用时间推迟。为了确保安全，我建议您今晚留在教堂。”
棠泊本打算在正殿的长椅上凑活一夜，反正旁边有人值守，她明天天亮再离开。
但在她说出这个打算时，从温莎和克林顿，到老祭司全都露出不认可的表情。祭司指着偌大教堂，“这儿可不是只有办公的地方，像你旁边的两位小伙子，他们都有休息室，可不会放你在外面受冻。”
说罢，老祭司撤离现场，再次到主殿擦神像去了。
克林顿与温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去我那里。”
克林顿道：“执法者的休息室设有警报，如果你身体不适，能很快处理。”
温莎：“我的房间有许多书，都可以翻阅。无需担心意外，我会在附近。”
两人分别列举优点，大有僵持的趋势，句句皆预设棠泊可能会舒适的区间。
眼看发展向争端，棠泊抬起两只手，一边拉开一个，“停！”
与两双眼睛中的期待对上，棠泊不自在撇开视线。
休息一晚而已，这是要闹哪样？
回来啦回来啦，继续写！[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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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死亡阴影（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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