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寻找了多天，只因为缺少一张薄薄得透得出光的纸，只是因为需要等待一点的时间才能够到手的那张纸，顾行宇除了赢得了一些脚上的水泡外，没有获得任何一个机会。
他无奈地蹲坐在筒子楼下，嘴里叼着个梅姨那儿买来的棒棒糖，想着接下来如何生存。
暗中观察着他的何观健十分满意。在他的从中作梗下，星城大大小小的公司都没有录上顾少。
只要再坚持几天，顾少的存款都花光了，一定就会向着顾先生低头。
而这时候，他的任务就完成了，顾先生之前画的那张财富自由的大饼，就能一口气让他吃成一个胖子。
计划通！
但一阵寒风吹过，将一张像是复印店打出来的白纸从楼上的窗口吹了出来。
那张白纸像是装了GPS，直直地瞄着楼下放空大脑的顾行宇，一鼓作气飞到了他的脸上。
顾行宇从脸上取下这张纸，下意识地阅读了上面的文字。
他稍微有些阅读癖。
在多年的厕所生涯中，他已经把许多个常用品牌的说明书背了个滚瓜烂熟。如今的他，已经能够倒着默背出很多个大牌的成分。
【招聘：地点星环大厦L603，联系电话1234567XX，联系人：罗瑾】
这张纸上面的信息量不多，但全都有用。
就是......不像是真实的招聘广告，更像是电线杆上面掉下来的重金求子的广告。——因为一看就是假得离谱，才容易筛选出能够轻易上当受骗的人。
顾行宇看了眼自己的账户余额。
他有些尴尬地想着，微微钱包里面还剩四块六，支付贝里面还剩五块八毛二。其他的合法、不合法的各种贷，除了不穿衣服贷外，也都没开通过，甚至连开通的资格都没得——他一没有固定资产，二没有稳定工作，连非法的贷贷软件都嫌他两袖漏风，打过来问两句都觉得浪费话费。
真是诈骗广告，估计他的目标人群也不包含着他。
但这张纸上带着些奇怪的香味。
一种十分熟悉的香味。
顾行宇自小就没有使用香水的习惯。他闻到过于刺鼻的香味会不断地打喷嚏，严重时甚至还会变成红孩儿，所以连母亲都放弃了香水。
可是，这张纸上的香味，带着一阵沁人心脾的风，吹进了他的鼻腔。
原本潮湿的热风，在这若有若无的香气浸透下，也变得如此的清爽。
“这是什么味道？”他小声自言自语着。“有点像那种西厢记里面的手帕的味道吗？”
顾行宇将这个愚蠢的念头赶出了自己的脑海，手上却开始准备拨打这个电话。
无他，骗子就骗子，骗子也无法凭空从一个穷鬼手里骗到钱。
拨打了传单上的电话，顾行宇尚未开口，一个凌厉的声音就传到了耳畔。
“是小顾吗？我听方寒浴讲了你的事情了，现在可以来这边面试吗？”
顾行宇这句话只听到了三个字，没有多想，立刻说，“马上。”
手机还没有挂断通话，顾行宇就立刻如同离弦的弓箭，以超过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旁边正买了个冰棍，刚打开包装还没来得及吃的何观健只得眼睁睁看着顾少撞掉了他的冰棍，然后头也不回，只留下了一句。
“对不起，何哥，有机会我会还你一根冰棍的。我现在还有事，先走了！”
何观健目瞪狗呆。
他明明已经隐藏的很好了，甚至已经和人群都融为了一体——为此，他已经在边上长麻摊子输掉了两斤鸡蛋和一桶豆油了——怎么顾少还是能精准撞击到他？
难道顾少已经看破了一切，所以开始扮猪吃老虎，想要给他一点小小的顾家人的震撼？这也太顾家了吧，一点攻击也不留给外人，全都打在了自家人身上。
只顾着狂奔，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乃至九头十八臂的顾行宇完全没顾及着任何事情，唯独只听见了那三个字。
他平日里做事都是谨慎而得体的，唯独见了这个人的名字，就像是做了个整除，把自己的一切都除了个三。
从三头六臂，变成了一头二臂。
如果罗瑾把那三个字拆开，可能他还会保持一定的冷静态度。但既然已经提了这三个字，顾行宇还能保住脚上的鞋不飞出去，就已经是万幸了。
幸好，虽然钱包里面没有多余的钱，但是公交车还是海纳百川，成功将他送到了目的地。
星环大厦的确是个高耸入云，恨不得在半空中建个平台来停靠私人飞机的豪华写字楼。
楼下的门卫阿伯剃着个地中海的头——可能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头型——眼上却满是睥睨天下的不屑。
他穿着脏兮兮灰扑扑的中山装，却对里面衣衫整齐，平头正脸的牛马们不屑一顾。甚至说，他还觉得自己比这些牛马都要高贵的多。
至少他的工作时间只有八小时，双休，还有午休和工作餐。
而楼上的牛马们，一天只剩下了八小时，每次闭上眼，恨不得立刻就得睁开。高下立判。
今天又来了个跑掉了半条命的牛马，虽然这个人看上去比他高出一点，也强壮一点，面容也英俊一点，但也就那样，估计不是什么大人物。
“姓名。”门卫大爷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拦住了匆忙而来的顾行宇。
“顾行宇，”顾行宇迅速整理了呼吸，仿佛刚刚那个上气不接下气，即将断气的年轻人和他完全无关，“我是来面试的，就在楼上603。”
“着什么急。”大爷不满地撇撇嘴，“今天没说有人要来面试，你不能进去。”
他斜睨了顾行宇一眼。这小子穿的衣服一看就是烂七八糟的牌子，估摸着还不如中山装价格高，就算再针对他，估计也没什么人会管。
这边一天要被扫地出门两三位数的实习生，谁能记得住一个被赶出门去的实习生怎么样呢？
就算是来面试的，不给他塞点东西，真就想上楼？嘿，可不是把他当成了个小鬼，不扒掉过河的人一层皮，还想过去，做梦！
“对了，别以为自己能去哪里告，这边的监控我都关了。”
大爷似笑非笑地盯着顾行宇，手上还夹着只烟。
就是没点燃，只留在指间。约莫着是星环大厦里面禁烟，真抽了烟，上面的烟雾报警器可能得先给他来点夏日清凉特饮。
顾行宇意识到了眼前的人的目的——钱，或者烟也算是硬通货就是。
但他走得匆忙，电子支付软件中的钱又没有多少。
而且这种歪风邪气如果真的纵容了，以后就只会被欺负得更惨。
何况，他没时间和他耗。
于是，顾行宇沉默不语。
门卫大爷以为他怕了，就不屑地笑笑，从旁边拿了个棕黄色的帽子，盖在自己的头上，给大海加了个盖子。然后，他就坐回了椅子，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顾行宇。
顾行宇并没有多做等待，径直过去走到大爷边上，轻轻敲了敲大爷的脖子。
大爷还没反应过来，黑暗就吞没了他的视线。
“呃。”
顾行宇当然不是都市杀人魔，也不是什么犯罪分子。
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大爷的颈动脉窦，让他因为反射晕厥了过去。
他没有什么医学背景，肯定不会是故意要伤人。天地良心，他只是想和大爷进行一些亲切的交流，只是不小心而已。真要是去了橘子，也能解释几分。
何况，大爷自己都把监控关了。
这和邀请有什么区别？
于是大爷求仁得仁。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小顾，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法律法规一种有力的武器。
武器（物理/生物）也是十分的有力。
而虽然欺负老人是不道德的行为。但是有时候呢，一时不道德一时爽，一直不道德，可以一直爽。
顾行宇不道德了一下，接着又道德了一下，把大爷腰上地钥匙也捡了起来。因为，如果有人看到了大爷晕倒，然后非常邪恶地捡走了钥匙，那岂不是会让整栋楼都陷入危险。
为了爱与和平，为了星环大厦所有工作人员的安全，他必须保护好这串钥匙。
他收好钥匙，迅速地进入了星环大厦，找了个电梯就混了进去。
直到顾行宇换上了一位清洁工的衣服，提着清洁用具走到了L6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做了一些不太道德的行为。
而这个行为的目的性和好处，似乎并不太明显。
“唉，这都是玩潜入游戏玩的，刺客信条害人不浅啊。”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要把里面的水挤出去，就见着一个酒红色双马尾的都市丽人从旁边走了出来。
那位都市丽人画着不算浓的妆容，脚上踩着锐利的高跟，神色如此的冷厉，莫名给人一种即将被压榨的恐怖感。
她是个美人。
虽然比不上恩人。
顾行宇的嘴角下意识地弯起。好像他的恩人已经嫁给他成为了他唯一的爱人一样。
“是小顾吗？”罗瑾走得很快，几乎是一瞬间，就走到了顾行宇的旁边。
她比顾行宇矮了不少，但气势上却如同泰山崩裂，只一句短问，就让顾行宇的身上起了一层的寒冰。
“是的。”顾行宇有些瑟缩，高大的身体不住地佝偻了些，想要让眼前的女魔头能够更加方便地看到自己。
“那就进来面试吧。”罗瑾打量了一下穿着清洁工服饰的顾行宇。
小顾的身材绝佳，而这件工服则明显小了几个尺码，让他的肌肉恨不能穿破织物。他宽阔的肩膀包裹在稍小些的背心里，只越发衬得他极富生命力的健美更为动人。
但还是方寒浴更好看。
阿寒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
“对了，这里的空调坏了。”罗瑾侧目看向顾行宇。“你会修空调吗？”
这位知性的丽人只留了这句话，就转过身去，只在手机上敲了些字。
顾行宇皱起眉。这似乎和一些不太和谐的动作和爱情标签的片子剧情有些类似，这不对吧。
“对不起，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市场价三百，给你五百。修个空调，有什么原则不原则的。”罗瑾回头看了一眼顾行宇，从钱包里抽出五张鲜红的纸钞。最近星城这边的空调总是出故障，附近的师傅的排期恨不得到明年去了，不然她也不会随便逮着个人就问。
顾行宇是计算机系的。既然能修电脑，那么修空调应该也行？
“这不是钱的问题。”顾行宇眉头紧锁。
“怎么，嫌少？”罗瑾不耐烦道，“可以。”她又抽了五张钞票出来。
“这次够了吗？”
顾行宇眼神恳切正直，“我说了不是钱的问题。”
“开个价吧。”罗瑾继续从钱包里抽了些纸钞。
顾行宇对于这些钱当然十分心动。一个刚刚进入社会，经历了招聘毒打的学生，见到一摞鲜红的钞票，自然不会不动心。
但是，唯一的问题是。
——其实他并不会修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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