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笑望着眼前的男人,明眸中带着不解。
在她的预设中,她只需要“季否薄”这个身份,而这个身份,也仅仅会出现在她添油加醋的口述中。
但她的确有求于他。
眼下的情形像是在推着她往前走。
“您好,我是桃笑,季小苗的朋友,也是逃山乐队主唱,很高兴见到您。”
她坦然伸出手,收到短暂回握。
季否薄说:“我来找宋溱。”
话虽如此,男人却毫不掩饰地越过桃笑身侧,拿起乐队相关文件看了起来。
他高出她许多,此刻,虽然目光从不可避免的俯视变化到了白纸黑字上。但桃笑也不自觉地挺直窄肩,想要多些不卑不亢的气势。
顺着感知到的角度望过去,她见过的,有宽肩,有整齐的袖口,她略感熟悉的,有沉稳眉目,有骨节分明的手。
那双手纤长且漂亮,而它的主人似乎察觉到了这份并不清晰的视线。
于是敛了眉目,转身进了办公室。
推门而入时,在场三人神色各异。
宋台长眯了眯眼,他当然认识季否薄:“早有耳闻,季先生要进军娱乐行业,我本不太信,今日见面倒是解惑了。”
季否薄不爱同他虚与委蛇,直言道:“宋老师,何必为难一个小孩。”
他表情疏淡,却有让人臣服之姿。
桃笑:……
只是她记得她刚刚在阅览器搜到的,季否薄不过比她大了三岁。
笑意淡淡下,桃笑向前了一步。
“强制增加演出时间,苛刻要求打卡制练习,比原先商量好增加数倍的天价违约金。”
桃笑的言辞没有分毫落后于眼前对峙。说罢,只是歪了歪头,那双桃花眼乖顺下好似带刺:“如果我向贵公司起诉,三年的共同工作,我很清楚你们其中的运作,再借媒体曝光,对我们这个小乐队而言,百利无一害。”
对面的副总已然紧闭着嘴不说话,光头上的虚汗很明显。
而徐姐触及到她的目光,微微扬了扬下巴。
桃笑很自然地接过身旁男人递来的文件,也不再看上边白纸黑字的吃人条款。
她将纸撕开撕烂,碎屑丢在这大理石地板上,公司的红章四散奔逃,像是调侃这出戏份的华而不实。
那双本该握住麦克风的手,此刻揣在了胸前,笑道:“副总,我们来谈谈乐队到期解约的流程吧。”
宋溱表情仍然从容,眉间却多了分被惹恼的前奏,诚然,对面的一唱一和难听极了。
半晌,他撂下了笔。
“呵。”
“走了。”
桃笑认真回头,盯着宋台长走出办公室,随之,楼梯间出来的四五个黑衣保镖。电梯门关上前,宋溱望向她的口型意有所指。
她看不清楚前言后语,只捕捉了其中比较重要的词语:“和我结婚。”
能肯定的,她今日势必不会带着自己的乐队屈服于这份合同。
但她能否全身而退……
桃笑在心里打着草稿,如果季否薄要问因果,她实在说不出口,那要怎么在宋溱与她的关系这方面糊弄过去。
“跟我出来。”
一旁的徐姐沉声喊道。
桃笑见季否薄要留在办公室里,便暂时放下跟人道谢的事情,转身出去关了门。
她同徐姐两人坐在茶水间,不过半天时间过去。
人还是她们,可话却好似再难开口。
“徐姐,对不起。”
桃笑垂着脑袋。
“本来我都想到要怎么赚钱了。”
闻言,徐姐没忍住咳嗽起来。
“虽然我没办法继续当你的经纪人了,但我也很好奇,你想怎么赚?”
“之前您提过的那个选秀节目,您说如果去的话有个保送名额,我本来想带着乐队在大老板视察那天表现一下的。”桃笑认真道,“但现在,乐队……肯定又要重组了,磨合需要时间,那就把目标定到全国海选上。”
她把冰箱里徐姐珍藏的桃老板牌饼干拿出来,挑了两根。
“这就是我和魏敛山。”
又挑了三根出来。
“这是我们未来的吉他手、鼓手,还有键盘。”
五根长短各异的小饼干被桃笑举起在眼前:“先获得录节目的身份,再向着名次走,一定行。”
说罢,逃山乐队全员被队长咔嚓咔嚓吃掉了。
徐姐望着桃笑澄澈的眼睛,却没办法想得和她一样简单。
她虽不能确切念出里面那个男人的名字,但也只有近期有投资娱乐圈意向的季家,能够唬住宋台长了。
手中的热水微微冒泡,她只能判断。
其一,有糖娱乐不好做了。
其二,眼前的桃笑,会是圈子里下一个新星。
“你的嗓音条件很好,乐队只要有你在,过海选肯定没问题。”
她没有叹气,温声提点着过往乐队的问题,就当将本不该有的情分算进。
而办公室,气氛截然不同。
副总颤抖着将水递到了沙发正座上。
男人温和的面具几乎是立刻卸了下去,他的态度始终强硬又冷血,视线落在对方身上,仿佛是子弹已然对准了枪靶子。
“好久不见,原来贵司惯是该捧的捧,该压的压,欺负弱小,很会用?”
前因后果,作为长期与宋溱勾结的副总很清楚,有糖的管理层其实早被u台架空,大老板的股份也被一丝一丝地刮走。
其实都是上一辈延续下来的事情了。
只是欺负弱小?他虽然管事不多,但桃笑此人,先别提是宋溱喜欢的,桃笑有她的性子,乐队的矛盾她能控制了三年。
她绝非弱小。
眼前的季总也同样不是池中之物。
但季家无可不谓是一座大山,并且他们有傍晚时短暂会面,总经理眼珠子一转,只好摘走自己,半真半假讲述。
那宋台长喜欢谁为了谁?
他这样的小人物,不敢擅自揣测呀。
12:00:01
时针指向正上方,季否薄离开了办公室,推门的响动有些大。
他借着浮躁的情绪看见了桃笑。
下午时还气冲冲给司机浇水的女孩,此刻倒像是一株蔫了的花,垂着脑袋,抱着眼前的经纪人总理的手臂,走进了看,才发现她睡着了,身上还盖着毛毯。
徐姐想起身,被眼前的男人止住了动作。
忽然,她盯着桃笑泛着粉红的面颊:
“本不该我来问。”
“季先生想过,她未来的路怎么走吗?”
季否薄坐到了沙发对面,垂眸看到了那盒饼干。过往他总是看见侄女在吃,此刻,自然也想到了车上时桃笑说的歉礼。
“……”
短暂地相处下,桃笑能让他感受到坚韧的力量,她像展翅的鸟,不知道是什么将她困在原地。
他妄图去探索。
也许是眼前的人此刻还睡着吧,好看的睫毛一动不动,季否薄才想起来,他做的这些事都需要一个解释。
他为什么在送到侄女时转身离开,为什么要独自在楼下想等到桃笑出来。
他为什么要在被撞时回头。
为什么?
男人垂着眸,时间过了良久。
不知何时,一通电话扰了清净。
桃笑迷糊地坐了起来,还没睁眼,就下意识将电话接听。
“喂?哪位啊。”
对面却没有再说话。
女孩顺了顺卷发,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清醒了过来。
她应该是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身上穿着未变,闻了闻,搭着的是徐姐的被子。
周遭没有人,或是桃笑实在是有点懵,她第一时间没发现远处的办公桌上有人在敲键盘。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的是凌晨两点。
桃笑用半秒钟反应了过来她刚才接的不是她的手机。
那是谁的?
远处的身影似乎察觉动静,微微侧目,于桃笑对上目光时,答案很快解释了……她拿被子把自己脸蛋埋了进去,很想咪咪喵喵一顿抓狂。
想象很丰满,实际上,桃笑只能默默穿好了鞋袜,非常认真地捧起不属于她的手机。
“季先生?”
桃笑没敢看他在写什么,弯着眼睛笑,“谢谢您呀,这么晚了还劳烦您在这加班,顺便照顾我。”
桃笑平日里不修边幅,少有人知道她怕尴尬,可现在,饶是说起废话来舌灿莲花的她也不知道怎么找补下去了。
季家掌舵人深夜在有糖娱乐公司加班?身边还有她这位睡得不省人事的刚跟公司耀武扬威要解约的小乐队队长。
桃笑耳朵红得不像话,她埋怨道,都是被子太香了给她闷的!!
但季否薄似乎不太在意,只是看了桃笑一眼,把手机拿了回来,淡淡道:“醒了?走吧。”
桃笑咬了下唇,也没去问什么走哪去的事情,默默回去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还把办公室里的碎纸扫了,丢垃圾桶时狠狠砸了下,方才去电梯和季否薄集合。
男人提着包,似乎是装电脑的。
还是那辆熟悉的破车,她认栽坐到了前排去。
夜晚的商业街,红灯还是很漫长。
只是道路很空旷。
车窗不知何时开了些许,风声与心跳在车内齐平。
桃笑不做声地吸了口气,认真说道:“今天谢谢您了,如果不是您,我很难做到今天这些事。”
逃山乐队在有糖娱乐签约三年。
三年,在人生中并不长。
特别是到了书店门口,车的玻璃前就能看见华城第一中学门口的大字,还有快石头刻着谁的名言。
好吧,其实人生也就那么几个值得在意的三年了。
桃笑没有像她预想中的那样下车。
她望着后视镜,却也没有将眼睛聚焦:“本来,作为感谢,我应当邀请您去看我们乐队的演出,但是,现在的情况有所改变。”
“这样吧,反正我们以后应该还会见面,那……”
女孩的嗓音依旧那么干净,仔细辨别,里边还带着熟睡被打断的隐隐慵懒。
季否薄不知道她这里的“还会”是什么意思。期待和他再一次遇见?还是仅仅因为季小苗这层亲缘关系在。
他回头看向桃笑时,能看见桃笑带着无限期望无限热爱的眼睛。
“等我重新组建好逃山乐队,我会邀请小苗和您一起来看的。”桃笑顿了顿,脑袋里过了一遍livehouse那热烘烘的又吵又闹的环境,没忍住嘟了嘟嘴,又转了个弯,“应该太久了,这样吧,下次您接小苗的时候,来书店吧,我带您去个地方!”
车上的暖风吹得人心里暖暖的。
桃笑下了车,开门关门又开门进店,走上二楼躺在自己床上,脸庞才开始降温。
紧接着,困意席卷而入。
桃笑眯了眯眼,强迫自己去洗漱,打哈切时有后知后觉,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哎呀。
糊涂的桃老板……
季先生为什么出现得那么及时?季先生为什么莫名其妙帮了她?季先生又为什么要等她睡醒再离开?不行,脑子要坏掉了,睡醒了再想吧。
桃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该问的她是一句话都没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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