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用了三四天的时间安静养伤，楼雪亭才勉强觉得自己好受了点。
脱离那股难以自抑的、强烈的敌对情绪后，即使再怎么嘴硬的猎人也不得不承认：一时逞强是无比愚蠢的行径，除了更多不必要的苦头，她没能从中得到其他任何东西。
楼雪亭小心活动了下两边肩膀，确认它们一切都好才谨慎地拉开房门。没有设想中的制止或暗地里的窥视，走廊的壁灯光线昏暗，不透光的天鹅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墙壁上挂着的油画在灯架阴影里显得斑驳古旧，有种厚重的年代感。
古堡凝固了岁月时光，而她是误闯的旅者。
是的，非常令人意外，但威尔利特确实没采取任何措施以限制“客人”的活动范围。
只要楼雪亭愿意，她可以自由地从塔尖阁楼一路参观到地下室，再从地下室一路逛到古堡身后面积惊人的温室园圃。每间房的房门都顺从地为她敞开，虽然目前她只是有目的性地探索了会议厅、藏书馆、以及威尔利特居住的主卧，对吸血鬼所拥有的华丽古堡的其他部分毫无兴趣。
一方面，探索是顺利的，猎人甚至获准从藏书馆借走了两三本她感兴趣的古老典籍；另一方面，尽管楼雪亭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她几乎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除此之外，威尔利特那浑不在意，或说放任纵容的态度未尝不是种对她的打击。
她好像完全不介意楼雪亭探听这里的一切，甚至挺跃跃欲试地想要帮她一把，唯一让吸血鬼不满的就是她那糟糕的礼仪。
“只穿着睡衣四处游荡也太失礼了，楼。”威尔利特轻声责备道，“难道你完全没注意到衣帽间里为你准备的衣服么？”
楼雪亭没理她，她正忙于戒备地四处打量表面上空无一人的大厅。
“好吧，既然我们的客人好奇。”被无视的吸血鬼没急着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反而饶有兴致地拍拍手，示意她有空的一部分族人们可以出来跟敏锐的客人见个面。
很快，一个、两个、三个……十几个吸血鬼从各种稀奇古怪的藏身处现身，他们沉默地与她对视。其中的大多数此前都没出现过，楼雪亭只认得出几天来送食物给她的侍女罗斯玛丽。
他们中有的好奇探究，有的漠不关心，神情中透出古怪神经质的超过一半。穿着独特祭祀袍的男性血族站在最远的位置，他所表露的敌意尤其明显，明显到楼雪亭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并且下意识地把右手挪到腿侧处。
原本插在那儿的匕首已经不见，她愣了下才想起来。
“在找它吗？”
楼雪亭循声望去，威尔利特不知道从哪掏出来她的匕首正在把玩，通体镌刻着花纹的秘银利刃在她手里就像是个漂亮玩具。它在空中划出银色的虚影，那是和吸血鬼的银灰长发一样耀眼的光辉。
这种材质对血族而言实在很不友好，但威尔利特足够强悍的体质可以支持她对被秘银灼烧得滋滋响、又以飞快速度愈合的手指毫不在意。
想起斯嘉丽老师留下的匕首是怎么到威尔利特手里去的，楼雪亭就忍不住瞪着她。冒火的眼神让吸血鬼愉悦极了，她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进一步激怒她。
威尔利特驱赶无关群众离开，以防他们中的没眼色的孩子打扰她进行游戏。
被驱赶的马西莫向前一步，他恼怒地盯着在场唯一的人类，看来很想劝阻任性的殿下，或者干脆一劳永逸，拧断人类的脖子：“母亲！”
特别的称呼令楼雪亭不由得看他一眼。
亲王的子嗣1，她在心里给了还不知道名讳的祭司一个特别标注。
“怎么，我亲爱的马西莫？”威尔利特分了一点注意力给他，但她很明显的不太耐烦。“是什么在阻碍你遵从我的命令呢？或者你该给我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
马西莫感受到她暗藏……也不算暗藏的警告，事实上在血族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中，他也不该企图用这种已经结束的身份上的联结动摇上位者的意志。
“我当然无意于此。”马西莫低下头，他能做的只剩恭敬地向她匍匐：“一切都将如您所愿，殿下。”
祭司后退几步，消失在昏暗回廊的阴影之中。
曾经的母与子小小交锋的片刻都落在猎人小姐眼中，出于很多考虑，她总是很在意身边发生的事，尽可能地从中收集信息。
显然他们有分歧，楼雪亭想，这是好事。如果可以，我应当留意那位叫马西莫的祭司的行踪……但眼下避免与她发生争执更重要，最好连一丁点交流都不要有。
她于是迅速放弃夺回匕首的打算，转头就走——不出意外被拦下了。
被抓住手臂的那刻，楼雪亭下意识地反身一脚，她们自然而然地又打了一架。
猎人在搏斗过程中撞倒有六对抽屉的苹果木斗柜，目前左侧肋下痛得失去知觉；不过吸血鬼也同样情形不妙，她被顺势掼到墙上，壁灯下方鸢尾花装饰的实心锐角给了她惨白的额头一个狰狞的缺口，墙上的竖条纹壁纸则新添一块乌黑血迹。
双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各自沉默地鸣金收兵：威尔利特捂着左肋，在镜子前努力观察自己恍惚间嗡嗡作响的脑袋，楼雪亭却按着脑袋，试图反手去摸她状况堪忧的肋骨。
暂且不论对古老法阵一窍不通的楼雪亭，就连威尔利特都是第一次见识到“共生”真正的威力。
发生意外时保证双方能留口气在，她确信“共生”只有这一个作用，这意味着她们俩刚才的伤口可能都有点严重。
……她都不知道自己下手有这么重？
不过猎人小姐也不遑多让就是了。
威尔利特花了点心思才让自己轻微裂缝的脑门光洁如新，然后转身给痛到发懵的楼雪亭也解决下问题，却发现她的肋骨断了一条插在肺叶里，目前亟需修理。
脆弱的人类，这下吸血鬼是真的有点抱歉了。
后来坐在同一个贵妃椅上的两人都表现得比从前谨慎得多，大家都不太想承受双份痛苦。
“所以……停战协定？”
率先伸出手的威尔利特向猎人小姐全方位展示她真诚的眼睛。
1：指由威亲手转化的血族，对其负有教导照顾的监护职责，伦理关系上称为“母子”，在“子”完全掌握各类常识，可以自理后即视为成年，成为独立个体（释出身份）
威伤得比较严重，虽然看不太出来，楼下手超狠，没有相爱，只有相杀
后面她俩就不太会打架了，能嘴炮尽量不动手，因为真的很痛
她们两个打架真可怕【小声哔哔.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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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狩猎准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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