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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我们怎么回去?”

密室内,腾婴问元初,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元初却斜眼看了看密室顶上,回道:“你师承多年,虽功夫不大好,但其他所学并不比我少,天时地利总会算的。”

腾婴抬眼,却见那密室顶上不知从哪里竟有几分斜射过来的日光,不由将手覆在眼上,却只在这一瞬间,见自己双手竟透出淡淡的白色,不由淡淡说道:“师傅既费劲心思施展禁术让我来到这一世,他又岂会允许我回去呢?”

想到师傅,腾婴心下难过,一时间竟不知回到过去再见师傅最后一面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也是,他给你安排了这去处,定然是不肯再将回去的法子教给你的,”元初点点头,深以为然。

“那到底怎么回去?”

“莫急,”元初向上指了指,“我为这密室留了一线日光就是为回去时刻做准备的。”

见腾婴不解,元初反而问腾婴道:“你可知师傅当初为何在此处隐世而居?”

“不知,”腾婴眯了眼想了想,自知师傅在此居住并不是随便选的。

“世人传闻承天门的由来只因师傅随口而就,其实非也。”

“那是为何?”

“承天门并非承天之门,事实却是师傅将自己的屋子建在了天时地利精华所在。”

腾婴目露惊诧之色,“难道此处。。。?”

“正是,此处密室上方正对着茅屋方向,当年你死后,我便将你的尸身放在了地下,这里就是你的陵寝。”

腾婴听元初说到自己的尸身已然变得麻木了,所以并未露出十分嫉恨或者难过之色。

“若想让受术者回到前世,必要前世的身体保存完好方可,于是当年你死后我便利用血蛊养着你的身子,以至到如今你体内的血液还在流动,如今你的转世之魂也到了跟前,地利人和俱在,只待天时一到我们便可回归从前。”

“天时?”

腾婴望着头顶渐渐偏移的光线,不由呢喃着问了一声,“何为天时?”

“你是否还记得前世是哪日死去的?”

腾婴掐指算了算,可却觉时光久远,一时竟想不起来了,说到底,她就是不肯想起那一日的情形。

“忘记了。”

她面无表情的道。

元初目光凝视着腾婴的神色,见腾婴倔强的偏着头不肯看自己,不由呵呵两声,“阿婴,你不是不记得,你是不肯去回想,因为你是个懦夫,你此刻定然是在懊恼为何不听师傅的话,明明师傅在四周设了结界,你却偷偷将我放了进来,你后悔为何没和师傅认真习艺,被我钳制以威胁师傅,是的,你什么都记得,却不肯正视自己的过去。”

“是啊,我记得又如何,”被说中心事,腾婴捂紧了双耳,不肯再听元初这戳心的话语,“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杀了师傅。”

这是腾婴心里无法愈合的伤,也是前世的元婴百年来不肯原谅自己的缘由。

“是我,都是我,”元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就是我,是我杀了你,也是我杀了师傅。”

天地变换,日影西斜,密室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是你杀了师傅,”腾婴双目发红,望着元初的目光里满是憎恶与仇恨。

腾婴沉浸在前世的冤仇里,竟不能自已的被元初牵着鼻子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甚至于,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此刻的她已失了理智,那冲动与易怒的性子竟渐渐与前世的元婴合二为一。

“阿婴,”没了日光的照射,那白玉床迷雾般的水汽逐渐散去,腾婴的变化被密室外注视着他们的荆不言一一看在了眼里。

他焦急的呼唤腾婴,甚至用手捶打着密室的墙壁,却都无济于事。

而密室内,看似癫狂的元初却将腾婴的变化尽收眼底,他看着腾婴面上之前的冷静与淡漠一点点被怒气与仇恨填满,他反是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来。

这便对了。

元初行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

人魂合一,又岂只是让一个人的灵魂回到身体里这么简单?

毕竟前世的元婴与这一世的腾婴已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性子。

只有激发出元婴前世的性子,那么前世的元婴才能真正的复活。

“你前世死的时候正是天狗食月之日,”元初对捂着耳不肯听自己说话的腾婴忽而说道。

“我记了百年,渡过无数个天狗食月的夜晚,终于让我找到了你。”

元初的目光里终于露出了几分喜色,只因百年来心心念念的东西已近在眼前。

天时地利人和,就在今晚。

时光渐逝,外头的天色已然全然不见。

但密室内却突然亮光大盛,那白玉床上方忽然出现一处空洞。

空洞里头亮如白昼,却有一圈圈望不见尽头的漩涡。

漩涡反反复复,似在召唤着什么。

元初见此情形,知他等的时机已到,遂一伸手拉住陷入疯狂状态的腾婴,急不可耐的纵身朝那光圈处跳去。

“阿婴,”密室外的荆不言望着这一幕,发狂的怒吼。

但密室内除了那不断扩大的光圈,哪里还有元初与腾婴的身影。

“师傅。。。。。。”

与荆不言一般痛彻心扉的还有靳如雪,她痴痴念念在承台山庵中苦等了几十年的人竟就这般消失在了自己眼前,她亦不能接受这样的变故。

只见她一掌弹出,不知按在了什么地方,那密室的门竟在一瞬间打了开来。

靳如雪在前,荆不言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入内。

却只在最后一刻,见那光圈裹了白玉床上的女尸顷刻消失了无影无踪。

两人一脸茫然,对于眼前的变故竟一时都难以接受。

恰在此刻,帝陵深处的甬道忽传来了阵阵拖沓的脚步声。

自幼养成的机警性子,就算在此刻心伤难耐之时,荆不言仍是迅速抬起了眼望向来处。

远远走来数人,身着盔甲,是宫中的金威卫,只一眼,荆不言便认出了这些人。

紧随其后,龙袍着身,正是当今帝王,永寿帝。

当他望见密室内只靳如雪与荆不言后,不由气急败坏,“人呢?”

荆不言不知其问的是谁,并未回答。

而靳如雪正是恼恨伤心之时,此刻却见永寿帝帅了大批金威卫未经允许便闯进这帝陵深处,更是气极。

只见她如一道浮影般闪身自密室内飘出,一甩手腕中的白绫便径直射向永寿帝。

若是往常,永寿帝非死即伤,可今日的靳如雪本就被伤了心神,功力也稍有不怠,又兼之今日永寿帝有备而来,于是当永寿帝身边突然冒出两个身形诡异的金威卫时,荆不言便发现靳如雪恐不是这两人对手。

正当他寻思这两人是何来处时,就见靳如雪不要命的与这二人打在了一处。

荆不言冷冷看着密室外的一切,漠然的转身。

此刻,他只关心他该如何去找阿婴。

或许,他跟的急,还能跟的上阿婴。

闭眼沉思,将自认识腾婴以来所有的前前后后的事他都想了一遭,当他伸手抚向白玉床的那一刻,他竟发现自己手上还未干涸的血迹正在一点一滴被那白玉床饮去。

他像似想到了什么,忙将手指放在唇边咬了下去,再然后将血流不止的手指紧紧按在了白玉床上。

如渴了许久,那白玉床似生了灵气,饮之不尽般,不断吮吸着荆不言的手指,荆不言也似失了魂,一定不定的任着那白玉床吸血。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密室外突然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震响,荆不言方才清醒过来,但许是失血过多,他竟觉得自己眼花了。

因为,他突然在白玉床上望见了一朵盛开的幽冥花,一十八瓣,瓣瓣染血。

幽冥花开,奈何桥远。

随着幽冥花瓣瓣展颜,不知从哪里忽然跳出一个黑色的大猫,大大的脑袋上竖着一对尖尖的耳朵。

“狸狸?”

荆不言试探着唤它。

狸狸嘴中还叼着一样东西,似一只罗盘,听见荆不言的唤声,低头将那嘴中的东西放在了幽冥花的花蕊处,才朝荆不言“喵呜”应了一声。

“这是。。。?”

荆不言心中存了一线希望。

“喵呜。。。”

狸狸忽然望向了密室外,双耳直竖,是戒备之色。

荆不言顺着狸狸的眸光望去,见那靳如雪已被永寿帝身边的两人打败,正匍匐着爬进密室。

而在她身后,永寿帝也跟了过来。

永寿帝身后自然也跟着那两人。

“这是太后养出来的?”

荆不言挡在了狸狸面前,神色不善的问永寿帝。

永寿帝到了这密室,见密室内只除了荆不言,并无他要寻之人,不由生了怒气,更兼看荆不言这副不逊神色,新仇旧恨一股脑涌来,他直接后退了两步,转身便走,吩咐道:“杀了。”

“喵呜,”狸狸仓惶叫了一声。

荆不言回头对着狸狸笑了笑,十分慎重道:“狸狸,若你能回去找她,记得带上我。”

狸狸一双清澈的大眼眨巴眨巴的望着荆不言,半晌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荆不言见状,忽然笑了,这一笑是释然又似了了心愿。

他再无遗憾,一转身,双拳紧握,一抬手便直插来人心窝。

你来我往,这二人不知练了什么诡异邪术,便是连靳如雪都不是对手,更不论受伤颇重的荆不言了。

就在其中一人的拳头砸向荆不言脑袋的瞬间,忽听门外一道清越的男声响起:“住手。”

这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禁不住回头。

不远处,一个坐着轮椅的人手中正持着一把弓弩,而他轮椅边还有一人被挟持。

“母后,”待永寿帝看清被绑缚之人时,不由大惊。

“皇儿,”太后被堵了嘴,呜呜啊啊的说不清话。

“想要她活就放了不言,”轮椅上的人淡淡对永寿帝道,说这话时,他手中的弩正不偏不倚的对着永寿帝,丝毫不曾移动半分。

“朕若不放呢?”

永寿帝自看到轮椅那刻,便猜到来人是谁。

且看看轮椅边任别人挟制自己母后的白浪,再想想来到帝陵,根本不曾看见怀煜的影子,就算他再蠢,也猜出自己与太后被人设计了,而这设计他的莫不是眼前这个荆家的残废。

只没料到传闻里已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竟还能谋算他,又从未被人如此威胁,更遑论眼前之人还是个残废,永寿帝一股邪火上了身,伸手便要让人弄死荆不言。

荆无用却哪里看不出他的意图,只见他手指微弯,“噗”的一声响,箭弩入肩,永寿帝“啊”的一声便倒退了好几步。

“皇儿,”太后见状心疼的挣扎着要上前。

“你敢伤朕?”

永寿帝肩头剧痛,哆嗦着手捂着自己的肩头,再望自己身边还有荆无用身后,他的人已被荆无用除去了七八,只有他身后二人还堪用。

他不由生了几分怯意,但帝王之尊又不允许他放低身段。

“我还敢杀了你,”荆无用吹了吹手中的弓箭,又将箭弩上了膛,不苟言笑。

“我再说最后一次,放了不言,”说着他又将箭弩对准了永寿帝。

“阿浪,你。。。”

永寿帝急了,转头望向白浪,“你让人挟制你姑母,任别人伤朕,若让舅父知晓你该如何交代?”

“呵,”白浪被点名,只讥笑一声,同情他的愚蠢,“你难道还未看出我站在哪边?”

说到这里,白浪不由正了神色道:“我劝你乖乖放了我大哥,不然。。。”

白浪觑了一眼太后,“大哥若少了一根汗毛,我必让你们双倍奉还。”

永寿帝知自己眼下大势已去,赶狗入穷巷,他今日若不放荆不言,待荆无用与白浪发起疯来,恐他与太后都得不到好处。

于是,他低头寻思半晌,终于还是决定让人放了荆不言。

“呜呜,不。。。走。。。你。。。走。。。”

被挟制在一旁的太后见到永寿帝的这一决定,似在极力反对,可她被堵着嘴,只发出几声不甚清晰的杂音,在永寿帝听来,更像是痛苦的呼唤。

太后见荆不言被白浪搀扶着起身,见她特意为永寿帝培养的那二死士慢慢退至永寿帝身后,她不由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浑浊的泪水自双颊流过。

她后悔了,这些年她替儿子筹谋一切,任儿子作为一个帝王活的恣意,却忘了教他人心叵测。

帝王之心,又哪里会明白今日荆无用既然敢挟制自己威胁他又射伤了他,便没想过后果,或者说荆无用已然为荆家铺好了后路。

唉,休矣,全休矣,万般绝望的太后心中此刻只盘旋了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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