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下室内灯光亮堂,但是照耀在殷伯玉的脸上,却将他的神色衬托得颇有迷惑神秘之感。
那香软的糕点一点点的擦着裴观文的唇角,在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的时候,竟然让他忍不住想要张嘴接下。
遂了他的意,他或许会开心吧。裴观文思绪飘忽的想。
一声轻咳,打破了现状的平静,同时也让裴观文回过了神。
声音发出者杨浮卿坐在一旁,没有抬头,只戳着面前的糕点,气压却低得只有冷风吹过。
裴观文往后仰,避开了那糕点,软糯糕点的一些碎屑粘在了他的唇边,又掉落了些到了他的衣袍之上。裴观文用丝巾擦去了,语气之中含着指责意味,“殿下此等动作,属实有些失礼了。”
殷伯玉纤细白皙的手未动,既没有移开也没有再进一步,他轻笑道:“曾经裴大人在我面前那些失礼莫不是更胜一筹?我以为大人不是那种拘泥小节之人。”
裴观文:“不拘小节也得看人,看事。”
他说完,从殷伯玉手中接下了筷子,当着他的面,将糕点吃进了嘴中,回望,问:“这下,殿下满意了?”
殷伯玉目光幽幽,半响,才矜贵的点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吐出两个字:“一般。”
用餐继续,掌柜的又从外面进来了。这次只他一人,手里端来了新的摆盘糕点,来到桌前,他笑眯眯的给三人介绍,说:“这是小店的招牌美食,方才三位没点,实是可惜,特来亲自送上请贵人们品尝......”
掌柜的是个话密的,说起来没完没了。
裴观文嘴里还余着那糕点的清香,预备喝一口茶,却忽然感到自己的大腿处有触动之感。
起先以为是错觉,但也还是放下了茶盏,后面抚摸感更重,他适才低头。
只见殷伯玉在他身侧,坐得端正,发冠高竖配饰合礼,无波的面色之中带着一丝浅笑,侧耳正细细倾听掌柜的说起这道菜的来历。
他左手搭在桌上,如食指上如粉贝壳的甲盖正轻轻点着桌案,任谁瞧都觉得是认真正经的。
可是,在一片祥和之下,桌面的下面,谁都瞧不见的地方,他的另一只手正搭在裴观文的腿上,先是食指轻抚了一下,而后也在轻轻的点着,频率同他桌面上左手的频率一致。
或许是感受到了裴观文的目光,殷伯玉未侧过脸,只是斜了一下视线,与裴观文视线相交了一瞬,又移开了,继续看向掌柜的。
里面带着一丝挑衅。
这就是一般的意思?裴观文闭了闭眼睛,气息都有些不稳。刚刚还不够,他真是越发的大胆了。
殷伯玉一边在裴观文腿上点着,一边用余光看着他的举动,看他一副快要忍不住的表情,心中颇为畅快。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手腕被猛的抓住了,殷伯玉心中暗笑,不动了。
前方掌柜的还在继续口若悬河,另一侧杨浮卿还在无精打采的听着掌柜瞎扯。
裴观文并未看他,而是直视前方,他有点被气笑,青筋一跳道:“殿下别再做这样徒劳的事了,于你我都没有好处。”
殷伯玉吃了一口点心,“你怎知于我没有好处?”
“有何好处?”
殷伯玉笑:“看见你生气,我便觉得够了。”
这话倒是叫裴观文冷笑了起来,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问:“殿下这是为了报复我,不惜将自己也搭进来?”
殷伯玉直言不讳:“是,如何?”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裴观文沉默了。他是皇子,自己是臣,若是他真要一直这样缠着自己,自己还真没有法子。
总不能像以前对待四皇子那样,寻了人抓了他也套着麻袋打一顿吧?
殷伯玉压低了声音,慢慢说:“裴大人要抓着我多久?”
裴观文起了点逆反心思,不仅未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略带高傲说:“先前殿下在外抓着我不放,还留下了印记,我这也算是礼尚往来。”
殷伯玉不急不缓,气定神闲说:“裴大人要是喜欢,我也乐于配合。”
裴观文见他不急,反而还很淡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于是轻哼了一下,松开了殷伯玉的手。还成他喜欢了?恶人先告状。他将手收回时,指尖还残留着一丝殷伯玉手腕的温度。
他的这一“哼”声,正巧卡在了掌柜的说话间隙,声音虽小,却能让在场的人听了个清晰,屋内人除了殷伯玉外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裴观文身上。
殷伯玉理着自己刚刚被抓的有些乱的袖子,认真得好像没有什么能叫他分心。
掌柜的以为是对他有什么不满,战战兢兢的立马就道歉,问:“贵客,是我有哪处扫了贵客的雅兴?”
裴观文那双往日里总是含情的桃花眼,此时却有些冷意,说:“无碍,你且继续便是,方才,”
他意有所指的往殷伯玉处看了一眼,道:“是别的事。”
此事告一段落,没过多久,国公府的家丁忽然来到,说国公爷有要事唤少爷回去。杨浮卿点头,心情抑郁的站起身,向两人告别后,先行离开了。
他大约也不想多待了,走的时候相当麻利。
杨浮卿走后,殷裴二人吃食用得差不多,就也未待太久。不曾想预备离开时候,外面却忽然下起了暴雨。
书童先赶至门外,见暴雨,捂住了嘴,惊慌道:“哎呀,糟了,今日本以为会是晴好天气,就忘带伞了。”
说完,他怯生生的看了一下自家少爷。
裴观文现在已经被惊吓和恼怒,将情绪消耗得差不多,分不出多余的感情来和书童纠结这样的小事,只叹息无奈道:“你速回府中唤人来接便是。”
殷伯玉从后面走了出来,听见他们的谈话,侧头向小善子示意。
小善子懂得,立刻就将伞给裴观文送了去。
裴观文瞧见那伞,也不想在这继续多待,还是让书童接过。而后生硬说:“之后,会差人还给殿下。”
他简单行了个礼,不管殷伯玉是否还有话要交待,径直走进了雨中。书童见状忙撑了伞在后跟着,还不忘向殷伯玉替自家主子道谢。
殷伯玉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头,漆黑的双目如同深潭,喃喃道:“不用还,反正,很快会再见的。”
他这声音在雨中飘散,也不知是否落入了裴观文耳中。
说完,他也在小善子撑着的伞里,往马车走去了。
*
暴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在午饭过后雨终于停了。庭前阶前,被雨水冲刷得锃亮的石板路,上面散落着些一夜被雨打下的落叶残花,下人们拿着扫帚一点一点的打扫。有人踩着这残花掀起一阵风,走过后,被卷到一边的残花又落回了地面。
下人问询,得知主子正在书房练字,忙往那赶去。到了书房,得以通禀叫主子得知。
书房之中,正中央挂着一副字“宁静致远”,底下有一容颜俊秀气质端庄的青年正执笔写字。见有人来了,殷伯玉停下了正练着字的手,问:“何事,如此要紧?”
下人满脸喜悦,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苏公公在外,说是,送朝服来了。”
这话传入了殷伯玉耳中,他握着笔的手骤然的攥紧了。殷伯玉蹙眉,等到墨汁滴落在纸上晕染,才放下了手中的笔。
没有应答。
待到小善子提醒了他一下,他才眨了几下眼睛,淡声道:“知道了。你先去吧,好生招待着公公,我立刻就去。”
他走到了窗边,默不作声。
“殿下,该过去了。”小善子低声道,他看着自己主子的背影。
皇帝送朝服给主子,意欲何为,明眼人一看便知。王府内上下大抵都会为主子欢欣,但唯有小善子知道,主子开心不起来。
殷伯玉没有回答,他将手搭在窗台之上,羊脂玉般白皙的手指,按压在窗台上,显出骨节之处有些红痕。他微低垂着头,虽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周身环绕的烦闷气息却无法忽视。
再抬头时,殷伯玉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神色浅淡,“走吧。”他说,接着迈过门槛往待客厅去了。
再见到苏公公时,他依旧哭丧着脸,说出的话却是道喜的,“贺喜殿下,这是陛下命绣衣坊连夜赶出来的朝服,想必殿下穿上,定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殷伯玉伸出手,亲自接过了。他摸了摸那朝服,能明显感受到,突出的刺绣图案其中的走向纹理,他取下了摆在上面的冠帽,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上面有珠玉装饰,显得相当沉稳贵气。
“多谢公公。”殷伯玉得体的微笑。让小善子赏赐了他们点喝茶钱。
苏公公接下了钱,又对殷伯玉恭敬行礼,说:“殿下还请试上一试,若是有哪里不合适的,奴才好再送回改去。”
殷伯玉虽不愿看到这东西,心下也不快活得很,但既然苏公公这样说了,也怕日后麻烦,就配合着试一试罢了。
他“嗯”了一声,到后屋去了。
苏公公与几个小太监在外等待,喝着茶,说起些闲话来。
小太监见左右无人,就对苏公公道:“师父,这二殿下真是不得了,本以为身世......您懂得,这辈子都入朝不得,不想陛下仁慈......”
苏公公用盖子扫了扫茶叶,摇头晃脑的吹了吹雾气朦胧的热气,喝了口茶。而后放下茶盏,拉着尖锐的嗓音,做了个抱拳敬天子的动作,慢言慢语道:“陛下是心善,不过,你们入宫晚了,有些事不懂的,也正常。”
小太监凑近了,虚心请教:“还请师父赐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