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当年在我感应到谢氏一族本家发生变故,而带着族人赶回去时,所看到的场景是怎样的吗?”
温如蕴没有接话,而是等着她往下说。
谢疏身体微微颤抖着说:“在谢氏一族的老宅里,我没有见到一具尸体,地上散落的血液中,全是碎骨与碎肉,他们并不是被人杀死的,而是爆体而亡。”
经谢疏这样一说,温如蕴很快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是血脉,你们谢氏族人说到底,是魔神的血脉,只要这份链接不斩断,那么你们的性命,就始终被魔神握在手中。”
“是这样没错,谢疏说:“当时靳无渡也是这样同我说的,他们一族当年虽是主战一派,可在逃出魔域之后,便一直在人间生活,经过这万年与人族的朝夕相处,他们族群中那抹嗜血的战意,早已随着时间的冲刷而消弭,已经习惯了和平的他们,也渐渐把自己当做了人族,但血脉相连,没有照天镜隐藏踪迹的他们,最终还是被魔神找到,只是血脉不纯的他们,已不再能为魔神所用,再加上他们一族之人,也不愿再回归魔神麾下,为人间引来战火,所以他们一族之人最终也如谢氏族人般被魔神屠戮殆尽,唯独他们少数几个身负半魔之体的孩子被留了下来,这些年来靳无渡表面上一直在为魔神办事,实则有着自己的算计,他想要摆脱魔神的控制。”
温如蕴:“所以他找到摆脱魔神控制的方法了吗?”
谢疏点头:“在千极魔宫深处,有我们魔族的缔命树,只要能回归魔域,找到缔命树,便能引出我们体内的魔血,让我们摆脱魔神的控制。”
温如蕴指尖点了点桌面:“所以他想重新开启魔域?”
“是的,但…谢疏叹息道:“重启魔域哪有那么简单,靳无渡本打算利用洛九尘的纯魔之体,作为他打开魔域的钥匙,但洛九尘的不可控性太大,如若被魔神得到,届时他们将再也没有机会摆脱魔神的控制,所以…”
说到这,她看向了温如蕴,接触到她的目光,温如蕴霎时明白过来:“所以他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意图将我炼制成纯魔之体。”
说到这,温如蕴忽然明白当年在温衍死后,为何严无渡还坚持让她服用那些药物,并且在她失去记忆之后,还以补偿为名一次又一次的将那些药物送到她的手上,原来竟是如此。
温如蕴说:“所以他这次前往昆仑的目的,是为了在我服下百灵路之后夺取我的躯体?”
“不是。”
她正说到这,房间的门被再次推开,夜枭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回身关上房门,再看向她们时,属于夜枭的那张脸,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令温如蕴无比熟悉的脸,她眸色沉沉的看向来人:“我该叫你,靳无渡,严无渡,还是…师兄呢?”
严无渡脸上始终挂着笑,丝毫没有在意她语气中的讽刺,他同样走到桌边坐下,而后才对温如蕴说:“还是叫师兄吧!听起来比较习惯。”
温如蕴一声冷笑:“可我不习惯将一个从未把我当成人看的人称之为师兄。”
听她这样说,严无渡也丝毫没有觉得尴尬,只说:“那你想如何称呼就如何称呼。”
诚如温如蕴所言,他从未将她当做人看。
当年在温衍将温如蕴带回情天阁的那段时间,他是与温如蕴相处时间最久的人,在他看来那时的温如蕴,就如同一个木头制成的人偶般,没有表情,没有思想,只知日复一日的在九峰山练剑,无论他如何试探,也始终没有反应,就算有其他弟子,不小心伤到她,她也是那副木然的样子,仿佛没有痛感。
甚至在一名小弟子,为了捉弄她,故意将自己的宠物兔抛向她时,她也只是没有任何表情的抽剑,刺穿了那只兔子的身体,随后转身离去,完全没有理会在她身后被吓得大哭的弟子。
那时在严无渡看来,温如蕴就是一个怪胎,或者说是一个怪物,总之不是人,只是他也未曾料想到,后来这个怪物,竟慢慢学会了人类的情感。
温如蕴也懒得跟他装模作样:“直说你的来意吧!”
严无渡收起脸上笑意:“我想要你手中的照神镜。”
温如蕴直接送他两个字:“免谈。”
严无渡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又说:“我们可以谈条件。”
温如蕴还是拒绝:“不需要。”
严无渡说:“如果这个条件,是关于洛九尘的呢?”
温如蕴抬眸看向他:“那就得看你所说的这个条件,值不值这个价了!”
“魔神之所以一直没动洛九尘,便是因为不想与你发生正面冲突,可你又能保护洛九尘多久,你带着洛九尘前往昆仑,便是想要将他留在昆仑,但你应该明白,他不属于昆仑,昆仑也保护不了他多久,魔域才应当是他的最终归属,与其将希望寄托于他人,倒不如自身强大,若洛九尘能发挥属于魔神的那部分力量掌控魔域,那么便连魔神也是拿他没办法的。”
温如蕴说:“所以你的条件就是我将照神镜给你,而你会辅助洛九尘登上魔尊之位?”
“然也,严无渡郑重道:“不光是我,整个摩珂族,都会是洛九尘的后盾。”
温如蕴嘲讽道:“你就不怕洛九尘的身躯会被魔神占据,届时你可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严无渡沉默了片刻,而后诚实的说道:“当初我确实有过这个担忧,所以曾想杀了洛九尘,将你练成纯魔之体,但后来我失败了,我发现这世间灵草,皆无法代替百灵露,补全你的躯体,而在这过程中我也逐渐发现,其实当初选择你是我做下最错误的决定,以至于浪费了太多时间,因为盯在你身上的眼睛太多了,与其与妖族,魔神和神羽一族,一般将眼光放在你的身上,我想以洛九尘的安危与你达成协议,或许更简单些。”
温如蕴看向谢疏,便见谢疏微一点头。
如此她已明白,谢疏与严无渡应当是已经统一了战线。
也难怪,谢疏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她身后的谢氏族人考虑。
温如蕴说:“这个交易,我可以跟你们做,但有一事我需要问明白,你们要照神镜的目的是什么?”
严无渡说:“因为照神镜是打开魔域的钥匙。”
得到解释,温如蕴同意了这个交易,诚然在情天阁之时,她确实有想过将洛九尘留在昆仑,但她后来也想明白了,只有掌控了绝对的力量,才能获得绝对的自由,一直困于昆仑对洛九尘而言,与笼中鸟又有何异,所以留在昆仑始终不是长久之法,除非洛九尘永不入世,否则麻烦终究还是会找上他。
所以在教给洛九尘魔域功法之时,她便已经做下了决定,要让洛九尘入魔域历练,甚至掌控整个魔域成为新任魔尊,如此他才有能力与半身和魔神抗衡。
只是要掌控魔域光靠洛九尘一人,恐怕还做不到。
所以在入昆仑之前,她也一直在纠结,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替洛九尘铺好通往魔域的路。
而今谢疏与严无渡的承诺,无疑是雪中送炭。
只是她说:“你的条件我答应了,等到了昆仑,我自会将照神镜交给你们,当然也希望你们不要忘了与我的约定,否则代价你们承受不起。”
谢疏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是自然。”
严无渡却在此时看向她道:“还有一件事,我须跟你说清楚。”
温如蕴以眼神示意他说。
严无渡开口道:“洛九尘想要掌控魔域,就必须脱离人的身份,恢复纯魔之体,否则魔域中的那些魔族不会服他。”
温如蕴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
严无渡接着说道:“但他恢复纯魔之体的同时,也会失去身为人族的记忆,如此你还愿意继续这个交易吗?”
严无渡原以为温如蕴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会失落甚至会痛苦。
然而并没有,她只是淡然的对他说:“如此甚好。”
严无渡望向她的眼神中第一次产生了不解的情绪,又或者说他从未看清过她。
他说:“你不是最在意洛九尘了?为何在得知他恢复魔体,便会失去有关于你的记忆之后,你仍能做到如此淡然。”
温如蕴难得耐心:“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我终究是要离开的,既然一切都无法改变,又何必徒增伤悲,洛九尘值得更好的人生。”
听完她的回答,这一次严无渡没再开口,而是重新带上人皮面具跟谢疏一起离开了。
而在谢疏与严无渡离开后,温如蕴也没有了休息的心情,她走到推开门,走到了甲板上。
此时湖面吹起了风,吹得她的衣摆微微扬起。
她抬头望着头顶的星空,心情却没有半分轻松。
她也不知道,为洛九尘选择的这条路,究竟是对是错。
但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安排了,与其将希望寄托于人,倒不如自身强大。
在她离开之后,洛九尘所要面对的,将不止是魔神,还有从归墟回来的半身。
如果他不能尽快强大起来,迎接他的命运,便只有被吞噬。
“师尊!”
凌妙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温如蕴回身,见凌妙妙正端着托盘,站在她房间门口,朝她招了招手。
凌妙妙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我做了桂花糕。”
望着凌妙妙的笑,温如蕴想她还是错了,在她失去记忆之前,或许正如严无渡所说,这世上倘若真有一个人想要她活下去,那必然是洛九尘。
可在重走一遭世路之后,她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在这途中她认识了许多真心待她的朋友。
纵然有因为算计而接近她的帝浔与梵音,也有只因一只烧鸡便随她出生入死的叶岚衣,颜面神经失调的玉无音,看似阳光开朗,实则心思沉沉的玉无厌,和已经离开很久的匡柳。
还有凌云和凌妙妙。
她们都是真正关心她的。
她曾孤独的走过很远的路。
但今后不会了。
温如蕴粲然一笑:“好,我这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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