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霜正在书房里看书，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
“褚霜和十九，都滚出来！”
“师兄，就是他！”
“你主子呢？”
十九猜到了于陌不会善罢甘休，却也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
自己刚回院子，还没来得及换药，一群人就闯进来了。
十九忍下肩膀的疼痛，朝为首的陟罚堂弟子汪瞬行礼：“主子正在午睡。”
那个人直接挥手示意身后的人：“拿下他。”
十九这次没有反抗，双臂被粗暴反剪在背后，押跪在地上。
他脸色又白了一点，伤口再次裂开，忍不住闷哼一声。
真是……狼狈。
日头正盛，十九眯起眼睛，抬头看着这几个站着的人，无一例外都衣冠楚楚高高在上。
无生涯的奴隶，的确不好当。
褚霜，你害我不浅。
于陌指着十九骂：“就是这个畜牲！胆敢以下犯上！”
“无视规矩无视尊卑，狗仗人势！”
“他的主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于陌越骂越激动。
“肯定就是他主子指使他公然冒犯我们这些当师兄师姐！”
汪瞬表情严肃，点头：“你说得在理，你去把褚霜抓出来吧，我一并带回陟罚堂处置。”
十九突然怒喝：“你们放开我！我去喊她！”
于陌那架势一看就不打算礼貌敲门把人规规矩矩地请出来，女孩子的房间怎么能随便让人乱闯，何况褚霜现在正在午睡。
就算褚霜不在意这些，那也容不得别人如此冒犯。
“是你们主动找的麻烦，动手的人也是我，和她有什么关系！”
于陌不知道褚霜在哪个房间午睡，就打算从一楼最靠边的房间开始找。
结果那双手还没碰到门，门就被由内而外踹开了，于陌脸上一痛，连忙捂住鼻子，却滴下来几滴血。
于陌怒了，不过是一个臭丫头，也敢这么嚣张。
他起手想要制住褚霜，结果被褚霜两下卸了胳膊，踹到汪瞬这边。
十九看见褚霜没睡午觉，松了口气，很快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是会嫌自己惹麻烦了还是会替他出头？
汪瞬接住于陌，正要喊其他人动手抓住这个不知死活的新弟子，身边已经又被踹过来两个人，正是押着十九的那两个。
褚霜皱着眉把十九拽起来，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味。
他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褚霜转身面对汪瞬：“汪师兄，今日这般大动干戈，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
除去拜师典礼上的匆匆一眼，汪瞬和于陌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褚霜的真面目。
看上去年纪不大，是个小美人儿，有点儿功夫。
于陌忍着手臂脱臼的疼痛冷笑，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十九这般身手的人都甘愿俯首。
汪瞬开口：“褚霜，我乃陟罚堂汪瞬，你的奴隶今日公然冒犯执笔堂的师兄师姐，是不是你指使的？”
褚霜闻言看向十九。
十九解释：“他们埋伏我，我想走都走不了，实在没办法才……”
“撒谎，分明就是你们主仆目中无人！”被十九揍过的那个女子打断他的话。
“褚霜，你们该去陟罚堂好好学学规矩。”汪瞬看着褚霜的眼睛。
褚霜眼中噙着笑意：“好大一口黑锅，各位这是把我当成软柿子了。”
“师妹，如果你不知悔改，我们只会罚得更重。”
“陟罚堂会怎么惩罚我和十九？”褚霜问汪瞬。
汪瞬看向于陌，于陌立即答道：“我们私下解决也可以，不过十九必须交给我亲自处理。”
褚霜若有所思，转头看十九。
十九不知道褚霜心里怎么想的，有些紧张，他还是更愿意去陟罚堂。
褚霜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如果褚霜真的把他当成自己人，应该不会如于陌的愿吧……
“你把人伤得有多重？”褚霜好奇。
“只有他断了一根肋骨。”十九一指于陌。
于陌气急败坏，十九居然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了。
这里这么多人，都知道他于陌被一个奴隶打断了一根肋骨。
“是他偷袭我！”
褚霜轻笑：“去陟罚堂吧。”
于陌和汪瞬都觉得褚霜脑子有问题，犯了错进陟罚堂，不死也得掉层皮。
于陌虽然很生气自己没法亲手给这两个人一点教训，却也幸灾乐祸，他们一定会在陟罚堂吃够苦头的。
“去陟罚堂之前，我们先做一件事。”褚霜一个眼神递给十九。
放开了打。
于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褚霜一拳撂倒在地上，十九也立马揪住于陌的两个麻烦同伙开始揍。
反正都要进陟罚堂了，干脆把罪名坐实。
汪瞬看到这一幕都怒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把陟罚堂放在眼里的人，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斗殴。
“都给我上，抓住他们！”
来一个揍一个，褚霜和十九也不用武器，每一拳每一掌都不放水，每一脚每一肘都使了劲儿。
褚霜出手快狠准，十九更是毫不手软，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让他们狗眼看人低！
褚霜踩在他头上就算了，这些王八羔子也想作威作福！
没过一会儿，地上就横七竖八躺了十多个人哀嚎着。
褚霜看差不多了，拦住还想再补一脚的十九：“够了。”
褚霜低头看着靠在院门擦鼻血的汪瞬，笑眼盈盈：“师兄，我们现在去陟罚堂吧。”
两刻钟后，褚霜和十九一起端端正正跪在陟罚堂的中间，旁边站了十几个或鼻青脸肿或骨折的人，前面站着几个人清算罪名。
“褚霜，你承认指使奴隶十九殴打十四位师兄师姐吗？”
“我承认。”
外面围了很多看热闹的弟子。
“一个新弟子带着奴隶，把陟罚堂十多个抓捕的人都给揍趴下了……”
“我怎么瞧着还有执笔堂的人呢？”
“鸣月长老的弟子？”
十九低垂着脑袋，心里并没有多少懊悔。
和人共犯的感觉还挺不错。
他好像都没那么紧张待会儿的刑罚了。
清算罪名的弟子絮絮叨叨了一堆话，最后总结：“好，根据无生涯的规矩，你二人要被投入暗牢两个时辰，你们可有异议？”
褚霜点头：“弟子甘愿领罚。”
十九脸色稍微差了些，为什么偏偏是暗牢，他也只能点点头，认了。
寒榴和十九被带到陟罚堂深处，通过楼道走到地底下的刑罚室。
阴森，黑暗，潮湿。
某些封闭的房间里隐隐可闻一些痛苦的哀嚎，这里到处充斥着霉味和血味，恶心至极。
褚霜和十九被推进一个完全漆黑的房间，锁在身后落下。
二人的眼睛都还没适应黑暗，听见房间深处有机关启动的声音，听起来是铁笼子的门被机关操纵着打开了。
看样子这个暗牢中藏的是什么恶兽。
暗牢的刑罚也有好几种。
有的暗室充满了机关，人一旦被丢进去，所有的机关就会陆续启动，受罚者需要在黑暗里一刻也不松懈地持续躲避这些机关，一直到刑罚时间结束。
有的暗牢会在关上门的一瞬间释放很多毒气，受罚者只能苦苦支撑着，忍着黑暗和毒的双重折磨，等待刑罚结束。
有的暗牢中会放置一些恶兽，人被投进去的一瞬间，恶兽就会被放出来，陟罚堂要的效果就是让受罚者在黑暗中活活被恶兽撕咬追赶。
褚霜从头发上取下两枚发簪，分了一枚给十九：“弄死这个东西。”
“我看不见……”十九握着簪子，有些慌，心跳很快。
“我也看不见。”
“这不一样，我……”十九咽了咽口水，黑暗中，他的手几乎是软的。
“嗷呜——”一匹狼已经扑上来了。
褚霜暗骂一声，把十九踹开，自己也侧身躲开狼的撕咬。
十九完全受制于黑暗，后背撞到墙上，紧紧握着簪子：“你怎么样？”
他只听到了几声轻微的声响，褚霜那边就完全陷入了安静。
十九心脏狂跳：“褚霜？褚霜！”
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
十九握着簪子，紧紧贴着身后冰冷的墙壁，出了一身冷汗。
褚霜刚刚推开了他……
“嗷呜——”饿狼扑向十九，十九闻到了狼嘴里恶心的腐臭血味。
十九往旁边躲开，双手抖得握不住簪子。
褚霜呢？
褚霜人呢？
她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受伤了吗？
她死了吗？
这丫头不会就这么被狼咬死了吧？
她不是能打死异化虎吗，怎么会死在一匹狼嘴里？
饿狼再一次咬向十九的脖子。
扑哧——
一个影子落在十九面前，手持簪子划破狼的喉咙。
滚烫的血液溅在褚霜的衣裳上。
黑暗中，十九愣住。
是褚霜。
褚霜没死。
“你……有没有受伤？”十九缓了一下，开始担心褚霜有没有被狼抓到或者咬到。
“这狼被饿狠了，没什么力气……”褚霜拔出自己的簪子，狼血流了一地。
十九看不见，只能摸索着检查一番褚霜身上，确定只是袖子被狼爪子撕了个洞，衣服被狼血弄脏了，刚刚的血味全是狼的，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主子……”十九挨着褚霜缓缓坐下，把簪子还到她手里。
玉簪已经被他捂热了。
褚霜把这枚干净的簪子又插回发间，把那枚沾了狼血的脏簪子丢给十九处理。
这一枚簪子也是热的，因为沾着温热的狼血。
十九有一些紧张。
褚霜会不会觉得他很没用，直接抛弃他这颗棋子？
褚霜会不会拿捏住自己的弱点，以后能够更好地控制他？
“你为什么这么怕黑？”褚霜问。
他在黑暗的环境里受过什么折磨，或者失去过什么？
黑暗中，十九只是沉默不语。
血腥味越来越重，褚霜刚刚一下就划烂了狼的喉管，它的血还在慢慢往外涌。
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二人头疼，寒榴一脚把狼踹得远了些。
衣裙的一大片都被狼血沾湿了，贴着皮肤很不舒服。
完全黑暗的环境，散不去的血味，她真好奇十九对黑暗的恐惧到底有多深。
褚霜换了个问题：“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腰上的纹身是什么？”
有这个机会，可以打草惊蛇了。
黑暗中，十九的脸色变了一瞬，心跳又快了几分。
“我查了一下，没找到任何组织和门派会以三个三角形做记号。”
十九依旧沉默不语，褚霜也不急，耐心陪他耗着。
反正自己不怕黑，这是十九最害怕的黑暗，他们还有两个时辰才能离开这里，看他到底能不能熬住这两个时辰。
褚霜随口道：“刚刚我也算是救了你吧？”
十九试探着，轻轻拉住褚霜的手，他现在还是很怕这个环境，心跳依旧很快。
褚霜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活物，可以和他说话的活物，有温度的活物。
她刚刚杀了狼，救了他，身上还沾了很多血。
“褚霜……”十九的声音带了些哽咽，他鼻子涌上来了一股压不下去的酸意。
褚霜愣了一下，这就哭了？
她大发慈悲，暂时没有撒开手，让十九握着。
十九听着褚霜的呼吸，确认这片黑暗里有一个鲜活的生命。
这片黑暗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刑罚，只有褚霜。
这里只有一个刚刚救了他的小女孩儿。
她不是一具冰冷的**的尸体，是一个非常鲜活的人。
“你一定要知道那个纹身吗？”十九这一瞬间动摇了，他想对褚霜托盘而出所有的事情。
褚霜想了想：“我很好奇，很想知道。”
“那不是纹身。”
褚霜愣了一下，那还能是什么？
难道是胎记？
十九闭上眼睛，许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终于松开褚霜的手。
“那一年闹饥荒，猪肉贩子给好肉用煤炭画三个三角形，给烂肉画两个三角形。”
“三十五文一斤，我被以猪肉的价格卖到了屠宰场。”
19：一个怕黑的崽
霜：一个很会拿捏人的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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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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