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饿得火烧火燎，前胸贴后背，她难道是饿死的吗？
鹿霁期待地抬头四望，公园的路灯散发着惨白色的光，整个世界一片漆黑，被路灯照亮的长椅像是夜晚海面上的孤岛。
没有她想见到的黑白无常。
她不是饿死的，鹿霁抱住自己缩在长椅上，心情有些压抑。
呜，有点难受。
“去码头搞点薯条？”赵岁穗伸出手指戳戳鹿霁的额头，鹿霁顺着她的力道摇晃了两下。
“走吧。”鹿霁跳下长椅，重新振作起来。
赵岁穗有点想笑，目光落在眼前的女孩身上，及肩锁骨发干净清爽，弯弯柳叶眉，樱鼻琼唇，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藏着星星一样，未语先带三分笑意。
赵岁穗是在一个月前认识的鹿霁，当时女孩眼神无神地站在路口来回打转不肯离去。
她一看就知道，又一个不记得死因的。
人如果意外惨死就会驻足人间，记得死因的人或是消解怨气，或是喝孟婆汤忘记前尘。
像鹿霁这样完全忘记前尘的，没有黑白无常来引渡她，会成为鬼界钉子户，直到她魂飞魄散。
意外的是，鹿霁的魂魄非常强大，可以想象出，她生前一定活力充足，一日不肯闲下来。
“只是随遇而安啦。”鹿霁一看到赵岁穗那种“慈祥”的眼神就浑身发毛，明明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
今天是特殊节日，具体什么鹿霁已经想不起来，只记得一句，“七月半，开鬼门”。
鹿霁和赵岁穗打算去蹭一点好心人的贡品，鹿霁因为长相可爱，是那种长辈喜欢的老实孩子，每次都能分到贡品。
当然，也有那种专门给她们孤魂野鬼的贡品，嗯，感恩大自然的赠予。
“小鹿来啦，饿了吧，给。”吴奶奶热情地给小鹿送来苹果和糕点，鹿霁高兴地接过，分给赵岁穗一半。
鹿霁不好意思拿太多，她已经死了，并且没有墓碑、贡品，甚至不知道有没有记得她，正常人类的人情往来她不可能拥有。
拿了，就永远没有还上的可能。她是咸鱼，不是不要脸，勉强吃饱就可以。
在拿过一波贡品后，鹿霁和赵岁穗抱着东西回到公园，两人坐在公园的台阶上，珍惜地啃着苹果。
“小鹿，你为什么老是来公园啊？”赵岁穗的饭量比较大，吃得头也不抬，见缝插针问道。
鹿霁放下苹果核，目光看向远处的湖面，风吹过波浪滚滚，柳树摆动枝条，她轻声细语，“我好像和谁约定过要在这里见面。”
“真的吗？那个人和你关系亲近吗？”赵岁穗一口咬在糕点上，眼神发亮，作为鹿霁的好姐妹，她非常关心鹿霁找回记忆的进度。
一阵平稳的脚步声打破公园的寂静，鹿霁惊讶地抬起头，鬼都是没有脚步声的，这个节日还有人大晚上不睡觉来逛公园？
青年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骨相优越，长睫下是一双如同红宝石的眼睛，身形颀长，挺直腰背，身姿如同芝兰玉树，冷淡的眼神在落在鹿霁身上增加了几分温度，周身气质变得温润如玉。
青年目标明确，既不过分急切，也不显得迟缓，径直走到鹿霁面前，“你好，我是司珏。”
“你好，我叫鹿霁。”鹿霁呆呆地答道。
不对，他能看见我？
“我确实能看见你。”司珏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温和，目光却如饥似渴地观察着鹿霁，从略微天然卷头发，到脚上穿的鞋子，像是八辈子没看见鹿霁一样。
“咕咕。”鹿霁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声音，脸部温度骤然上升，鹿霁猛得低下头。
救命，好尴尬。
气氛一时间陷入寂静，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鹿霁低着头没有看见司珏收敛笑容，眼神逐渐变冷。
鹿霁抬头时司珏已经不在公园，她环顾四周，咦，他人呢？
赵岁穗艰难咽下糕点，身为一只死了好多年的鬼，她也是听过某些特殊种族的，刚才那个人在小鹿低下头后，用一种极其冷酷的眼神扫视她。
硬要分析的话，三分嫌弃三分不解还有四分嫉妒。
不是，她有什么好嫉妒的？
“苟富贵，勿相忘。”赵岁穗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小鹿的肩膀，像是看到自家小猫可以自己觅食，眼中满是欣慰。
鹿霁是在饥饿中艰难睡着的，人可能会饿死，可鬼魂的饥饿是长久而没有尽头的。
没事，睡着就不饿了。
鹿霁躺在公园的长椅上，侧着身体两只手搁在脸颊边，睡得正香。
为什么耳边总有怪声，这好像是挖坑翻土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还怪有节奏的。
嗯？
鹿霁的眼睛猛得睁开，瞪得像铜铃一样大，为什么会有挖土声？
鹿霁感觉有一股强大的牵引力拉着她，“扑通”鹿霁跌坐在地面上，像是地球妈妈在呼唤她可爱的孩子，她被一股力量拉着飞速前进。
“哇啊啊啊啊啊”鹿霁被扯着快速冲过公园，飞越马路，穿过高楼大厦，天光渐亮，从她的身体穿过洒向大地。
鹿霁像一只小鸟一样，与天比高，夏天热乎乎的气流胡乱吹在脸上。无人看到的天空，一只鬼快速在城市上空飞过。
鹿霁从一开始的惊慌逐渐开始适应，她都死了有啥可怕的，生活捶打我，我变得软糯Q弹。
大口吃西北风，大口吃，她甚至可以在风里极限漂流。
“哇啊啊”鹿霁直直栽进一栋大别墅里，在一个青年面前停下，鹿霁脸朝地扑倒在看起来就昂贵的地板上。
“你………”鹿霁气咻咻地站起来，立刻就要狠狠抨击这种没有鬼德的行为，她的视线不受控制被青年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吸引，里面似乎装了东西。
“这是………我的骨灰？”鹿霁抬起头，眼神对上司珏的红色眼瞳，青年神色平静，眼中有点暗藏的笑意一闪而过。
“你是变态吗？居然挖我骨灰。”鹿霁自认是一只见多识广的鬼，面对这种程度的变态只能瞠目结舌。
“对，我挖了。”司珏平静地点点头，绕开鹿霁从柜子里拿出三炷檀香，走到餐厅，左手执香右手用打火机点燃，认真地插进香炉里。
“吃饭吗？”司珏从餐厅桌子上摆放早餐，现磨豆浆、刚刚煎好的滋滋冒油的荷包蛋，还有油条。
糟了，是她喜欢的早餐。鹿霁努力咽了咽口水，亦步亦趋地跟在司珏身边。
加油啊，鹿霁，你可是一只有骨气的鬼，这种挖你骨灰的家伙怎么能轻易原谅。
你可以的，要问清楚啊。
司珏坐在餐桌对面，托着下巴，目光落在对面嗷呜嗷呜埋头苦吃的女孩身上，手指有点痒，想摸点什么。
鹿霁吃得头也不抬，心里为自己辩解，她才不是轻易屈服，她只是假装被糖衣炮弹收买，她有自己的节奏。
鹿霁摸摸难得吃饱的肚子，好伙计，跟着她吃苦啦。
其实鹿霁并不是不在乎，只是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骨灰在哪里，司珏能找到是他自己能干，她心里挺感激。
她也不担心司珏要图谋什么，她并不是怨灵，没有特殊能力，生前记忆都忘光光，想接触实体需要点香。
就像今天，食物经过点香的仪式成为贡品，她才能碰得到，当然，烧给她也可以。
如果图色，她好看司珏也漂亮，甚至司珏的五官比她还要精致呢。
简而言之，她摆了。
鹿霁自然地碗一推，骨碌碌翻滚到客厅的沙发上，用眼神示意司珏把沙发上的平板解锁。
司珏把香炉摆到茶几上，鹿霁身边的沙发下陷，青年缓慢靠了过来，握着鹿霁的手贴近平板，大拇指碰在平板边缘。
“咔”平板解锁，鹿霁懵懵地抱着平板，目送司珏回到厨房收拾碗筷。
“哗啦啦”厨房的水声响起，鹿霁低头瞅瞅自己的大拇指，又看一眼平板。
啊？
趁司珏不注意，鹿霁放下平板，悄咪咪地拿起茶几上司珏的手机，试探性地伸出大拇指。
“咔”手机解锁，鹿霁像是甩掉烫手山芋一样将手机放回原位，抱回平板，脸上微微泛起红。
不是，为什么？
她和司珏是什么关系，居然可以轻松解锁他的手机，朋友都不一定可以吧，万一手机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鹿霁闭上眼，努力回忆，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脑子没有一丝褶皱，平滑无比。
再看一眼，刚才都没看清楚屏幕，鹿霁拿回手机，丝滑地解锁，看见屏幕上的照片，她大受震撼。
屏幕上的男女看起来很年轻，笑容灿烂的女孩搂着神色冷淡的少年，女孩对着镜头比出拍照手势，少年虽然不情愿却没有一丝不耐烦，唇角微微勾起。
相片定格，夏日蝉鸣不休，两人年华正好。
鹿霁当然认得出来，这不就是她和司珏吗？难道说，她想起司珏的脸，以及今天的早餐。
司珏将洗过的碗筷放回橱柜，站在厨房里没有贸然出去，等了一段时间，他想着鹿霁圆乎乎的脑袋，走到客厅，对上鹿霁的蛋花眼。
“弟弟，你受苦啦。”鹿霁眼泪汪汪地扑过来，一把抱住司珏的腰。
司珏似乎听见什么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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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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