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排进了内院，才知道为啥没人愿意去喂鱼了，钱多，还都是些省力气的风雅活。
绘影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靠在廊下睡着，自从那日被衡念上神单独召见后，一众仙侍看她的眼神都恭敬了起来，也没人挑她的刺。
不过该做的活照做不误，适当时偷个懒人家还说你可爱。
“绘影。”远远地听到清瓷沉声喊她，绘影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站的笔直，顺便不知从哪里薅了一把扫帚，假装认真地开始扫地。
清瓷走过来，见她对着干净的地面不知道瞎扫个什么劲，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啊？”绘影抬头装傻，傻笑道，“怎么了？有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清瓷叹了口气，不欲责备她，但接下来的话也让她有些不好开口，绘影见她神色为难，心下有了两份猜测：“给我揽了什么杂活重活？”
“哎...”清瓷又叹了口气，“昨夜南宸宫中的仙井里跳了一个仙子。”
“死了？”绘影有些惊讶。
清瓷看着她点了点头，继续说：“仙井中都是藏着上好的陈酒果酒，不得与腐化尸气所污染。”
“那寻人捞上来呗。”绘影接的很快，但看着清瓷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难以置信道：“我去啊？”
“这有些欺负人了吧。”绘影快速地摇摇头，作势就要逃跑，清瓷一把拉住她，解释道：“若非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那仙子怨气深重，若是在南宸宫中住的长久的去，必也容易被伤害，你刚来，是最佳人选。”
“不行。”绘影拂开她的手，转身就跑。
清瓷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大声喊：“留步！有钱。”
“什么钱啊，要是命没有了，还管什么钱不钱的...有多少？”绘影停在原地。
清瓷比了个三。
很微妙啊，如果是月例的三倍，那她已经发财了，暗暗地搓搓手，绘影很勉强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为什么怨气深重啊？告诉衡念上神了吗？”
清瓷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绘影咆哮：“为情所困呐？！”
那不得是厉鬼？！
死吧死吧，绘影又问了问仙井在什么地方，转身就要去，清瓷伸手把她拦住：“仙井周围的法术在子时最为强盛，你那时候去吧。”
半夜...
绘影晕倒。
子时。
绘影背着小背包以及清瓷给她的装尸体的宝袋，鬼鬼祟祟地上路了，额...还有一位不知道为什么跟来的雏月。
“清瓷姐姐怕你应对不了，非叫我来帮你。”雏月双手环抱在胸前，很傲气。
绘影淡淡地说：“你在南宸宫待了这么久，谢谢你来当我的挡箭牌。”
“啥意思？”雏月忽的有些慌了，挨到她身边小小一个，“清瓷姐姐说厉鬼不伤小孩。”
“你听话吗？”绘影问他。
“啊？”雏月不解，抬头看她。
“这句都不听，她必打你。”绘影说。
雏月：“......”
两个人相互揪着衣角来到了那个仙井面前，仙井很大，雏月初生牛犊不怕虎，大着胆子探头去看，却觉得井底有极其刺耳扰人的回声，几乎像是抓心挠肝撕碎内脏一般，连带着鼻息间仿佛也有了血腥之气。
他捂住耳朵，痛苦地跳开来，使劲地摇了摇头，像是极力想摆脱那尖利刺耳之音的余韵。
绘影见状，皱着眉走到他身边，用手轻轻贴着他的耳朵，静默片刻，雏月只觉得有阵清润之气传入自己的耳朵里，他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她，道：“你...”
“好些了吗？”绘影问。
雏月闭嘴了，他点点头。两个人来到井边，这井周围长满青苔，阴湿之气直逼人的天灵盖，绘影的眉皱得更近。
这井，怕不是那么回事吧？清瓷到底给她找了个什么倒霉差事？
不知是否是经过了雏月那一招，探动了井底的气息，绘影探头查看的时候，没听见什么声响，只觉得扑面而来阴气森森。
“还下吗？”雏月揪着衣角有些担心地问。
哎，她倒是也想不下，可是清瓷都已经付了一半的定金了，那一半的定金还好巧不巧花的有些快。绘影转头严肃看他，说：“做人岂可是言而无信之辈？这女仙子怨气再怎么深重，也都是个死的了，我们阳气重，不怕。”
“那我在井边给你报信。”雏月同样严肃回看。
...绘影转头看向那黑黢黢的洞口，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对雏月说：“那便等你姑奶奶的好消息吧。”说完一个飞身，毫不犹豫地跳下了井底。
雏月心中也有些紧张害怕，他向来循规蹈矩，被绘影口头上占了便宜却也浑然不觉，随着她的动作也跟着扑倒井边。
这井好像愈发黑，也愈发大，像一张大嘴，要把人生吞活剥。
绘影稳稳落入井底，井底很暗很黑，散发着一股阴湿潮气，令人作呕，她皱着脸从锦袋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夜光珠，挥手点亮，才发现这井底别有洞天。
灵气又或者说是有一丝别的什么她无法辨别的奇怪味道，她看到除了脚下的这块平底，还有两条甬道，黑漆漆的不知通往何处。
绘影用夜明珠的光在两条甬道前晃了晃，忽然想到了还在凡间时那说书人常讲的双路拦道，一路生，一路死。她没得选，左边那条的洞口处有一条沾染着血迹的丝巾。
哎，死吧死吧。
绘影一步一步小心往里走，甬道中的路面湿软，她一脚一个坑，暗道不妙，夜明珠的光在越暗的地方就会越亮，终于在尽头处发现了一具女尸残骸。
模样可怖，身上伤痕累累，残缺的脸颊凹陷，明显是一副被噬魂的模样。
一个抱着必死决心的仙子跳下仙井后，又怎么可能会走进甬道，她是被人生生拽进来的！
绘影直觉毛骨悚然，猛地站起来往外跑，在湿软的地面在此刻变得更加黏腻，跑起来艰难无比，她爬到甬道入口，向前一摸，心凉了半截。
入口被封住了。
身后传来不知什么妖兽的怪声，她摸出还有一息尚存的夜明珠，转身照它。一尾巨大无比的蛇妖正吐着他那鲜红如血的蛇信子，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说好的陈酒果酒呢啊喂？！
她来这为的是保命，不是加速生命进程啊。
绘影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恶毒地诅咒每一个人，尤其是衡念，身为仙界上神，养什么东西不好，养这么个害人的东西。
她愈发摆烂，干脆躺在脚下愈发软烂的泥地里，一副任他要杀要剐的姿态，说道：“来吧，姑奶奶风流一世，上天嫉妒，命不久矣也是活该。”
等了半晌，想象里那种撕裂般的痛感没有袭来，绘影睁眼，看见蛇妖离她很近很近，他那显得冰冷锋利的鳞片仿佛要贴在她身上。
绘影也回视，一人一蛇皱着眉对视良久，那条大蛇一扭一扭地回到甬道深处了。
什么意思？不杀她？
绘影一下子爬起来，转身摸向甬道出口，依旧还是封着的。得了，不是不吃，他是不饿。
井外的雏月焦急地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回来，他绕着井口踱步，忽然被跑进来的一个人狠狠拽出一大步。
他抬头看，惊道：“楹莹？！”
楹莹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行事低调，拽着他就要走，急道：“赶紧走。”
“绘影还在里面！”雏月使劲想撒开她的手，见她神色如此紧张，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大惊道：“是你！你对清瓷姐姐说了谎话。”
他甩开了她的手，扑到井边，大声喊着绘影的名字。
楹莹走到他身边，轻轻说道：“大抵已经死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雏月皱眉难以置信道。
“上神偏爱她，”楹莹深吸一口气，似乎倨傲的性格不屑于提起这些事情，“甚至连她私通消息都能忍，这么猖狂的人如何能留？”
雏月看着她，觉得她的嘴脸已经无比陌生，说：“你就…你就这样杀了个人！”
楹莹瞥他一眼，微微抬了抬头，半晌后轻轻吐出一句：“我没有错。”
她转头又看一眼雏月，说：“你要等便等着吧。”她撂下这一句话，转身走出门外，转角处却正好碰见匆匆赶来的衡念。
“上神？”楹莹心头一跳，第一次见上神如此行色匆匆的模样，又开口：“我帮您处理了...”
“闭嘴，”月光下衡念长身玉立，面容清润，神色却带上些不耐，“等我把人带出来，我们再好好算这笔账。”
声量不大，却足够威严，震得楹莹在原地愣了一愣，上神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又什么时候有过这样鲜明的态度。
明明，明明，对人对事，从来都是人淡如菊，言简意赅。
楹莹和雏月眼睁睁看着衡念纵身跳入了仙井之中，一个心如死灰，一个震惊不已。身后紧紧跟来的单丹大致扫过了情形，叫走了二人。
绘影已经和这条大怪蛇对峙良久了，那蛇盘踞得和山一般高，但一圈一圈的样子被夜明珠投在石壁上的影子，倒像一坨...非礼勿言。
她站起身用力敲打着这被封住的入口，忽然，入口外传来一点响动，绘影趴在石壁上仔细听着，下一秒，封着的石壁消失，她失去重心，严严实实地撞进一个胸膛。
“哎哟！”那人被她撞到后直接退了一步，绘影接了个缓冲直直扑倒在地面上，她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那清风霁月的衡念上神。
他的神色冷淡，低低垂眸瞧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甬道里已经走出来的庞然大物，轻声低语了几句。绘影听不太清，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那边的一人一蛇已经交代完，衡念转身走了两步，问她：“受伤了吗？”
摔的那跤是最严重的伤了，绘影腹诽道。她摇摇头，跟上衡念的脚步出了仙井。
绘影从未觉得井外的空气是如此新鲜美好，她看着衡念的背影，心里忽生了几分大胆：“上神怎么得知我掉进井里了？”
“灵蛇会用意念向我传信，你并不是该死之人。”衡念的声音低低沉沉的。
啊？绘影大惊，那爱慕上神就是该死了？
衡念转头瞥了她一眼，虽是淡淡的神色，但好像可见几分无语，道：“那位死去的女子是宫中的叛徒，并不是...”
他特地顿了一顿，继续说：“因为其他什么缘由。”
“那另一条甬道里藏的也是妖兽了？”绘影继续问。
“你的问题有点多。”衡念道。
切，绘影双手环抱，小声说：“小气。”
...“是酒。”衡念有些无奈。
绘影抬头看他，把酒放在妖兽身边，浸染血腥之气，这上神口味也是够重的，但...衡念此人，倒是每回打交道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上神...”绘影还要问，就被衡念打断。
他的声音沉沉的，像是为了堵绘影的嘴，说道：“所以啊，不要成为南宸宫叛徒，明白了吗？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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