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里敲敲打打之声不绝,用来充做仓库的后院此时一片狼藉,碎木块和榔头锤子随了使用者的意识,无语的分散在各处,每当有这声传来时,山寨里的人便是知道了——军师又在抡大锤。
近些日子隔壁山寨时常来犯,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说山寨大王金金,每七天就要消失五天,而且是无影无踪啊,听说她是得了绝世神功在偷偷闭关,等出来就要把其他三寨打到亲妈都不认识。
在这番描述里,四寨中势力最小的他们,好像十分凶神恶煞一般。
这段时间为了防患于未然,其他蠢蠢欲动的山寨大王为此时常派人前来捣乱,譬如昨晚,李大娘做饭时就被人偷偷多撒了好多把盐,那可是实打实的盐啊,那顿饭成为了山寨十几人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夸张了说,寨里的井水都快要被打干了,管后勤的长牙气得要举全寨之力,连夜杀去罪魁祸首家里,把他们的鸡全都逮来炖了吃,他边嘟嘟囔囔,边用清水涮了涮那盘清炒的盐焗鸡翅。
一点也没耽误他用菜下了两碗饭,虽然是散了,不过山寨还是秉承着魔教一贯的宗旨,既来之,则必要搅个不得安宁。
前任教主生前曾言:放弃美好品质,享受缺德人生。
十几人中,年纪还为稚童的十岁小女孩山谷,给金金大王写了好几封信,为此事,金金大王很是头疼,可她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无奈只能每日在日历上记上一笔,等着剑盟放课后,回家打上门去报仇。
没错,如今的魔教残余势力之一且最弱的金金大王和她的山寨,为了早日占领整座小面渣山,不得已走入了歪路。她隐姓埋名,努力学习练功参加考试,最终拜入了正道魁首门下,名为做弟子实则偷学功法。
那段时间,她甚至都不能参加村长举办的村长大会,因为她要好好学习早日上岸,为山寨打出一片江山。
当初这计策一出来,其余人都骂金金是昏了头,怎能去那里吃苦,李大娘反应最为明显,她花容失色的表示,听说那里每日都要做好人好事啊!
就连平日里最为稳重的军师,也不太赞同此事,彼时她手里正把玩着一本张子兵法,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询问道。
“你想好了吗?”
结果显而易见,两个月后天下武道会演,金金以一个不错的名次被选去了正道魁首,剑盟门派下。
金金忍辱负重,头悬梁锥刺股,白日里应师门要求做好人好事,帮助他人,晚课乖乖在待在学堂诵读圣贤,怎一个惨字了得。
她师父还经常莫名其妙的用指头敲她脑袋,对此金金捂着并不痛的脑袋龇牙咧嘴的表示,委曲求全除了振兴山寨之外,现在还要加一条迟早把所谓的师父绑下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冷酷折磨,以报今时今日头栗之仇。
也只有放课时,她才能回山上与人文斗武斗,追鸡撵狗,找回曾经在魔教时家的温暖。
金金不在,作为武力值第二,智商第一的军师对于这些人的行径,先是神秘莫测的观望了两天。
彼时她什么反击也不做,其他三寨还以为他们群龙无首好欺负,于是颇有些变本加厉的意思。
等到了第三天时,军师在晨雾中睁开了眼,首先一大早沐浴焚香,她提前吩咐人莫要走漏了金金的行踪,自己则在此之后端着盘瓜子,每日游走于各大村头情报组织,接连几天收获颇丰,终于在今天早上,与那些人爆发了正面冲突。
清晨的露珠才醒于绵软的花瓣上,隔壁山寨余寨主便迎着朝阳踏风而来,他的眼神无比清澈与坚定,脚底下两个深深的印子更是显示着,这次前来他身上背负的担子和期望有多么的重,余寨主握了握自己圆圆的拳头,眼中无泪,心中有泪,他默默的道。
“兄弟们,我今天一定要为你们讨出个说法来。”
于是待站定后,他便气沉丹田,收手起势间如有罡风袭过,运功的气息竟硬生生斩断了附近几截桑树的落叶,那东西三两片碎在他脚边仿佛在说着,下一个碎的可就不止是叶子了。
短暂的呼吸一转一滞间,余寨主终于运功完成,再睁眼时的目光犹如山中秃鹫般闪着杀气。他左右脚站定,叉好腰后指着山门便开始叫骂,十分的扰民与聒噪,此人从前是魔教伙房的采买,所以尤为伶牙俐齿,小嘴跟淬了毒似的鲁莽,开口便是走流程问候了军师九族。
“西八!西班牙!”
余寨主没加入魔教前,老家在高丽。
“啊!我们全寨上上下下几十口子全是男的,为了给兄弟们说上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我是煞费苦心!”
“天杀的你给我出来!你今天必须给个说法!我兢兢业业努力了半年,平时路过那群大姐们都要保持礼貌,逢人聊天气出门带笑脸,我为的是什么?为得就是留下一个好印象!”
“天杀的你这几天究竟跟她们说了什么!怎么吴媒婆看见我们寨里的兄弟们就躲!你给我出来!”
金金寨主爱干净,平日里山寨门口便有专人打扫得一尘不染,每个月村长还会亲自上门颁发流动红旗呢,余采买知道踩着这条尾巴他们会炸,虽然自己嘴上骂骂咧咧的,因为顾及那本所谓的绝世秘籍,他还是没敢运功将周围打出一个飞沙走石来。
他站在山门叫骂,声音遍布四分之一山涧,左右草丛里,大树上,还有各家二楼其实早早就有人来听热闹,寨里人当然也听得见,却全都当作充耳不闻,无他,他连军师叫什么都不知道,骂来骂去就是用词“你”,对此军师抬抬手,坦然表示。
“不知道他骂谁呢,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好奇怪哦这个人。”
抡大锤抡累了,军师顺手又抓了把瓜子歇息,她扶着矮墙,对着一大早就在树底下乘凉的后勤老牙指了指寨门外,一脸看热闹般评价道。
“嘿,骂得可真脏啊。”
余采买在外头嚎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出来接招,他又气又急,以为这是激将法,正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面红耳赤之时,偏巧军师帮他挂的神医的号已经快到了他跟前。两个身着白衣,一米八几,身材魁梧的男子此刻带着副担架正等在一旁,其中一位边看订单边对此询问道。
“您好,流动红旗十丈开外...周围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动物,做叉腰状,身穿蓝色外袍的...余...余...是您叫的救护架吗?”
这人念得磕磕巴巴,一点一点比对着冗长备注上描写的特征,最后几句倒是有股业务熟练的味道。
“救护架写的备注是到付,您是银票还是银子。”
人家端得彬彬有礼,笑眼弯弯,两个孔武有力的臂膀露在外,虬乱的青筋稍微使点劲就会出现在肌肉表面上,走势很是强势,两个人说罢便抱以亲近的笑,将余采买夹在中间,笑容里仿佛在陈述着。
“如果您不满意,其实我们也略通一些拳脚。”
这副架势叫余采买瞧进眼里,他顿时额头冷汗直流,正欲朝山寨发作时,心里又想到最近关于金金和绝世武功的传闻,他虽有气但也有些怯怯的,眼下不知这事是真是假,遂不敢冒险。
而山寨里回应他的,也只有军师歇够了,继续当当当打铁的声音。
遭了算计的余采买认命般坐在了救护架上,叫人抬着去了山脚下,反正钱也花了,他苦哈哈一张脸,小声在后面要求着。
“一定要帮我联系最好的心理大夫!”
他那可怜的模样,仔细看眼里还有还状似故作坚强般忍着的泪花闪烁,配上他为了威严,刻意蓄起的胡须甚是滑稽。
中途,他还碰见了放课后回山寨的金金,余采买感叹今天就不该出门,后者一眼便看出这是军师的手笔,伸手不打笑脸人,金金满脸堆着不怀好意的笑,秀气的眉毛先是状似惊讶般挑了挑,上去便哪壶不开提哪壶。
“哇好巧是余寨主啊,坐救护架呢。”
“一大早真是好雅兴啊。”
担架颠簸,余采买见识过人家精壮的臂膀也不敢出声埋怨,他憋了口气没有回答金金的友好问候,面色乍红乍白十分精彩。他想催促这两个抬担架的人快些离开,欲先开口时余光又瞄到人家精壮的手臂,眼波流转间不知为何羞涩的悄悄红了脸。
在军师与金金的双重打击下,可怜的余寨主欲哭无泪,一想到山寨里正等他凯旋的兄弟们更是觉得无颜面对大家。
等看不见金金身影了,他才泄愤般愤恨地伸手薅了一把路边的蒲公英,随后便一根根摘着,准备预测一下他什么能率先统一小面渣山。
“马上,不马上,马上,不马上...”
山路弯曲复杂,他抽空在担架上翻了个身,因为太重导致在冒出了半截胳膊在空气中,蓝色的衣袖遮着脸才没让陆续多起来的行人见到他的脸,笑话,余采买觉得作为魔教余孽,到了正道之人的地界绝对不能被人认出来。
绝对不能被煞了威风。
随着石阶变多,路上颠簸得他说话都无意识结结巴巴的,余采买躺着脑补了许多自己一统小面渣山的场景,他沉浸在幻想之中,傻了吧唧的无声笑着,颇有些半场开庆功酒的得意忘形状态,想到热血沸腾之时,他还竖起一根手指咬着后槽牙恨恨的道。
“等着吧,第一个就端了万恶的隔壁山寨哇呀呀呀!”
余采买的目的地是,松阳山百积石潭清水镇的神医医馆,神医是世间大夫的统称,他们无论是供职在宫中的,独自开医馆的,还是四处云游的,天下医者无一例外,全部都来自于同一个门派,世外仙门神医局。
神医局虽然避世,但却在六十多年前,因为一些事与皇家有过一次秘密交易,也是在那时,神医局第一次打破规矩,开始让门下弟子入世悬壶济世。
这其中的秘辛,被江湖上称做天字第一号机密,情报组织从不考虑去打听这事,为啥呢?因为去了就会死,除了历代皇帝本人和神医局掌门之外,其他人无从得知,他们在六十年前究竟做了什么利益置换。
不过自那以后,天下人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可以说是质的飞跃,秉承着六年严格教学,有的大夫年份会更甚,他们通过艰难的试炼,方才可入世。他们入世后,除了拜入其他门派被明令禁止之外,神医局不会干涉这些入世弟子选择以怎样的身份在世间行走。
当初魔教没分裂之前,教主可有一位能炼制出大还丹的右护法神医,金金远远见过他几面,此人整日一身出尘的水蓝装束,他的周身气度与清俊模样,与魔教邪魅狂狷的风格格格不入,因为有大还丹名声在外,还有不少正道人士趁各种机会劝他“弃暗投明”。
对此军师曾表示过,天杀的武林正道,我目前就这么一个这种类型的帅哥,你们还想抢走!不可原谅!
军师编撰有美男录,上面给他的编号是:
二十九号长腿,淡淡哀伤磁性嗓音,温柔系。
松阳山百石积潭是如今众多武林人士聚集的风水宝地,不单单是江湖人,因为临近天下第一繁华的金玉不夜城,也是许多达官显贵悄悄购入房产田契的地方。
总之一句话,钱和势力这里都有,在这附近的人全都非富即贵,当今天下的三股势力之一的武林正道魁首门派——剑道盟,便将总部设立在此。
群山之巅,万丈高。
居住的人非富即贵,那么自然,物价也高于其他地方。余采买本以为军师下黑手叫的是本镇的神医馆,等到了山脚下,两个挑夫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他越看路上景象越觉得不对劲。
到了松阳山才反应过来,余采买一口老血就地差点喷出,他气得在担架上捶胸顿足,嘴里还念念有词着怒骂。
“西八,西八老玛!啊啊啊啊歹毒啊!这么贵!”
他气得脸色绛紫,偶有路过一位剑盟弟子察觉到这人好像需要帮助,秉承着做好事不留名的师门规训,他大手一挥又帮余采买挂了个气血号。
看着被他帮助的人,苦苦挣扎着叫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抬了进去,又见那人脸色愈发难看的吓人,这位正派弟子觉得自己来得可真是时候,他深感欣慰。
“太好了,又救了一条人命,晚点可就挂不上号了。”
此人因为做了好事而心情大好,决定将这事写进小组周报里,用以鞭笞自己,激励他人。
也是因为有他们这些正道人士的庇护,导致魔教只能屈居于松阳山之外,和稍微远一些的京城相比,魔教其实在三股势力中最弱。
自从魔教四分五裂之后,这种状况便更为明显,教主死了,那遗产第一顺位继承人便是各大长老和令主,有权有势有后台的分遗产争位置,没后台的当遗产。
不过平日里没存在感有没存在感的好处,
金金带着一众人离开那天,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只有十余人的老弱组合。小面渣山也是他们在堂口跟人血拼了三天,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才和另外三位小龙头敲定四个人平分这座可怜的小山。
日薄黄昏,这场战斗以消耗了二十斤瓜子和几大壶热茶为代价,才终于在麻将桌上谈妥。当初的左护法,如今的天残派门主清算地盘时,根本看不上这么个小小山头,而且觉得他还觉得此处会破坏掉他版图的美感,所以便嫌弃地将这处随意丢在了一旁。
不过从他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也够金金他们过活了,一年前起,小面渣山四个组织在谈判过后终于开始初具雏形。不过村长做人口普查后发现,他们四个寨加起来还没有山上的村民人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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