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光线暗淡。
林舜乾褪去衣物,背对着紧闭的门扉坐着。
粉末状的药物随着白色瓷瓶的轻轻晃动落入狰狞的刀痕中,药粉见效很快。药效发作时的刺痛感令林舜乾情不自禁闷哼出声,他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目光虚浮。
好在那难以忍耐的刺痛并未持续太久,就逐渐变得清凉,他紧绷的后背终于松懈下来。
“如何?”
很好,很不错。
他本可以随口编织些感激之言。
但林舜乾突然想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他是她明媒正娶的夫婿……思维在顷刻停止。林舜乾看着手掌心被自己掐出的月牙印,不明缘由地沉默一会儿后,模仿着记忆中的样子轻喘出声:“……感觉好多了。”
正准备拿干净布条给他包扎伤口的江宫主,听到他的声音后动作一顿,她起身走到林舜乾面前,一错不错地注视着那张百看不厌的脸,在绯红染上其耳畔时,才幽幽靠近。
二人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遥,说话时的气息都能暧昧地纠缠在一起。
“殿下……”
耳尖发烫,林舜乾垂眸想要避开目光,眼前人却不依不饶地迫使他直视并以一种无辜且疑惑的语气问他:“你是在勾引我吗?”
心思被如此直白地点破,林舜乾的思绪“嗡”地一下变为空白,白玉似的脸霎时殷红。
半晌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宫主……”
“嗯?”
“这时候不应该看破不说破的吗……?”他语气虚弱,近乎羞涩地问道。
几乎与他贴面的人忍不住笑了一声,煞有其事地解释道:“可是说破之后殿下的反应比较有趣。”
林舜乾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下一刻他的手臂肌肉绷紧,口舌缄默,只能被迫仰头发出些细碎的喘息: “唔……”
红烛之上跳动的火焰,忠实地映照出二人纠缠的影子。
一吻毕,二人分开后,林舜乾眼眸犹带水汽、唇舌红肿,脱力般将头埋在人肩颈处,胸膛起伏。
江宫主把下巴靠在他肩窝上,就着这个姿势用手中被捏得有些发皱的布条为他包扎。
两人都在平复呼吸,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嘭嘭嘭——”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令林舜乾想起几天前飘云山庄的少庄主来访的场景,他浑身僵硬,害怕之前的情况重演,将自己的脑袋埋得更深了些。
“殿下……”
“殿下?”
耳边的声音唤了他两三次,林舜乾才清醒过来,他松了松手上的力度,声音经衣物阻隔有些发闷:“抱歉。”
江宫主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后背道:“这敲门声来得紧急,外面可能出意外了……”
她轻柔但不容拒绝地将林舜乾环着她的手拉开,“我出去看看,屏风后面有干净的衣物,殿下换衣时记得小心伤处。”
看他仍旧忧心,起身抚平衣裳皱褶的江宫主朝他笑了笑,撂下一句:“放心,云沧宫很安全,有我在呢”转身去应了敲门声。
门錾落下,隐隐有私语透过门缝传进屋内,那些声响渐渐远离,随后平息。
待周围寂静如初,林舜乾才缓过神来一般慢吞吞起身,赤着上半身绕过屏风,屏风后放着一张梨木案几,他视线微移,看到了案几旁的摇椅上崭新的绛紫衣袍。
换好衣服后,他思忖着自己该往何处去。
就这么等着云沧宫的消息,看看是哪方率先分出胜负?
还是找机会出去按计划逃离。
林舜乾打量着四周陈设,要是之前,他肯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但经过方才这么一遭……
他的指尖轻抚过唇,嘴角带着不自知的笑意。
在云沧宫安心待着的诱惑对他来说急剧上升。
“咚咚咚……”
烦人的敲窗声令他回神。
这时候找他一定没什么好事。
林舜乾散去面上笑意,走到窗边问道: “谁?”
“殿下。”
这两个字一冒出来,林舜乾的嘴角就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已然认出来人是谁,但他直到其叫第二声时才不情不愿地开口:“怎么了?”
谢望景躲在阴影处,紧张地观察着周围,嘴唇快速开合:“殿下,方才有一队云沧卫突然进来,说云沧宫的江长老带着半数弟子反叛……”
“眼下,云沧宫坐落于群山之中,三座主峰已有一座陷入火海,北武林那群人……”谢望景哆嗦一下,想起刚刚看到的那片犹如地狱般的图景:“竟然放火烧山!”
什……么?
林舜乾站在屋内有些反应不过来。
……
半柱香前,
看谢望景鬼鬼祟祟地往后院走,庭院内对峙的两波人边打边默契地给他留了条路。
待确认他离开后,江晏青和江明山停下说话,其余人则继续在他们身旁热身似的打架。
江晏青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崖壁另一侧从头烧至尾、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火海,问道:“怎么回事?”
即便年纪大了,江明山脊背仍不曾佝偻,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上蓄起来的白须。江明山叹了一口气,顺着江晏青的目光看向愈演愈烈的橘红色烈焰,面上流露出些许不忍,他将山火如何燎原一事禀明。
最初……
这场山火最初源于一朵火苗,在雨后刮起的大风中摇曳,忽明忽灭。
“哎呦喂,真难缠。”
任柏康将斗笠摘下掷出,打偏一人手腕,同时双脚并立,他左侧一人控制不住地被他双掌附着的内力牵引,身子一歪,一下被扔到另一头去,背后砸落了两三人。
他如法炮制地清出一条路来,喊道:“集中突围!”
非岳门的人闻言,迅速摆脱纠缠,跟在自家长老后面。重鹭派多数人也努力往任柏康的方向走,少数几个在发觉云沧宫的人实力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后,边打边不着痕迹地脱离队伍。
奇怪,云沧宫这些小辈怎么……任柏康挡下一刀,把人震飞后,余光看到那弟子安详地滚远了一些躺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过他这次的任务只是确保非岳门参与这次围剿,本来就不打算要人命,于是权当没看见地移开了目光。
“哎呀……”任柏康抽空擦了擦汗,扫了一圈哀嚎的云沧宫弟子,狐疑自己的力道是不是过重了?
“走!”
在双方积极“配合”下,任柏康没费多少功夫就带人突破了包围,找了个偏僻角落休整。休息时,他瞧了瞧跟来的人,总觉得重鹭派的人似乎多了一些、又少了一些,但都带着面具,他分不清,也懒得分清,便不再深究。
“我们先在这里待着,看到其他门派的信号再出去,没信号,熬过这晚咱们就回去。”
重鹭派的张恒忍不住站出来,对他的做法很是不满:“这位非岳门长老,做这种两头下注的事不太好吧?”
任柏康懒得跟小辈计较,他也不反驳,只随意找了个空地坐下:“你们重鹭派怎样我不管,但非岳门有非岳门的规矩。”
“你们有你们的抱负自去施展,别把两派混为一谈。”
胆小如鼠。
张恒越发看不起非岳门,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他和临近几人商议后,领着一群重鹭派弟子向任柏康辞行。
“不用跟我说。”任柏康只是摆摆手,没劝也没留人。
一群人抱拳哗啦啦地离开。
任柏康的目光在落后的重鹭派弟子沾血的服饰上打转,干涸的血迹?他神情凝重地回想道:刚刚有人见血了吗?
那群人离开不久后就出事了。
不知道是谁先提议分散。
“我们人太多了,很容易就会被云沧宫的巡卫发现,不如三三两两分开走。”
没人反对,一群人渐渐分散成了数团。
“小陆掌门既让我们抢功……”数团人中有人被那朵忽明忽灭的火苗吸引到,眼睛一亮,自以为提出了什么妙计:“不如我们把云沧宫烧了,趁他们忙于救火,再去支援其他门派。”
主心骨领头,从众自然跟随,于是山腰一点灿亮的火星,借着风势和**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迅速蔓延,直至吞尽一切。
“火势控制不住后我们立即安排人前去救火,按理说刚下过雨,不应该那么容易地引起山火,但围攻的各路人马趁乱助长火势,四面八方的火光不知不觉就连成了一片,山上取水不易,况且……”
“今日下了一天的雨偏偏在今夜停了。”
江明山年轻时就喜欢说些命时天数之类的东西,老了就更加喜欢把解释不通的缘由或巧合归到这些奇说之上,他讲到结尾时顺势一叹:“这难道就是……“他猛地想起江晏青十分厌恶他的论调,悲观的话在出口前转了个弯:“命数吗……”
江晏青沉默地听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才眸光微动,她对不符合她喜好的命理之说向来嗤之以鼻,但眼下没必要为这点小事争执。
“不破不立。”
她迅速决断:“等下在三皇子面前演完死别的戏码,我带一半人加快‘替换’北武林的速度,你带人阻隔山火。”
“要快!”
“我们的损失只是一座山,只能是一座山。”
银面后那双坚定锋利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令江明山下意识收敛起脸上的犹疑:
“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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