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生物，但也是人。”面板的光映在程生的眼底，犹如在他的眼珠上蒙了一层诡异的白雾。
……他在说些什么？
已经听过研发部的人说人和微生物之间没有区别这种言论，温知晨都见怪不怪了，权当程生的话是处于对微生物的狂热崇拜中单方面的臆想。
程生继续调整着显微镜成像的画面，将成像倍数缩小，密密麻麻挤在一块的菌体很快在画面中缩小成一个菌落小点。
程生轻嗤一声，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拜克利特属的这些吸血虫只会到处捞油水偷养分，除了成为肥硕的养料，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了。”
然后，他将显微镜成像切换成了普通摄像模式，画面被10cm直径的培养皿占满。
许是专业病作祟，温知晨目光聚焦在面板上，和程生一样观察起了培养皿中的菌落生长情况。
照他刚刚说的，这个培养皿中的应该养的是拜克利特属的菌。
拜克利特属的各类种群菌落都呈乳白色，乳白色的菌落正均匀地分布在培养皿中，但是其中还混杂有一小部分异常的浅绿色菌落。
真不妙，染了别的菌。
如果不是做菌落丰富度的相关实验，这一盘实验材料相当于废了。
程生带她来这一趟就为了给她看染了菌的培养皿？有用的话一句不说光在这打哑谜？
即使对方是职级高于自己的领导，温知晨现在也已不太有耐心：“请问程副官到底想说什么？您既然说我作为拜克利特型共生状态最高权限者已经实现了价值，但是迄今为止您都没给过我明示。”
“价值么？”程生微笑着露出了阴森森的八颗牙齿，看着面板上被染菌的培养皿，目光含着隐隐的兴奋，“你看，拜克利特属内的所有种群，最终都将是库原体的养料。”
“在自然界中，库原体一向是有竞争力的，它们通过生产抗菌物质来驱赶并杀死其它来竞争营养的微生物从而获得营养。所以小小的拜克利特属菌群不算什么，遇到库原体只有被乖乖吞噬的份。”
……库原体？她想起了之前在研发部窃取的强化剂注射者资料，拜克利特型强化剂的注射者数量位列第一，位列第二的就是库原体强化剂。
当时她并没有进一步思考这两种微生物之间会存在什么联系。
温知晨脑中思绪翻涌着，脸色变了变，把视线转向了面板画面上饲养着拜克利特属菌群的培养皿。
被染了别的菌，结合程生刚才说的话那么换个说法就是——库原体入侵了拜克利特属菌群的生长领地，并有吞噬它们的趋势。
“副官，养料已为您准备好。”这时旁边有研究员上前向程生行了一礼，报告道。
程生表情变得愉悦：“行，带我过去。”
“可是……”研究员看向了温知晨，眼神为难。
“让她一同过去，就说我允许的。”程生态度很强硬。
研究员被逼无奈：“……是。”
程生：“跟我走。”
温知晨手心已渗出冷汗，跟了上去。
她之前就猜测处于拜克利特型共生状态中的人会成为养料，刚才程生那番话基本能坐实她的猜测，而现在她又有了新的猜测。
她在研发部窃取到的强化剂注射者资料里，并没有霍莉这样的组长/Leader级别以上的人的注射信息，冠能基地对于职级高者的信息进行了特别加密。
程生的强化剂注射信息她不知道，但从他刚才那番话中，她能猜到他注射了库原体基因强化剂，并且很有可能库原体的生态位远远比拜克利特属的所有种群都要高。
在程生的准许下，她跟着研究员还有程生又回到了刚才路过的那个像是隔离区的地方，只不过现在他们直接进入了其中。
隔离室似乎按照症状进行了分区，研究员将她和程生带到了另一个区，其中医疗仓中躺着的已经不是服用过含有XS27强化剂营养液的那些人。
她和程生进去之后，研究员就立刻转身离开了，自动门随即严丝合缝地合上，然后几个医疗仓应声自动打开。
内里的冷气正从医疗仓中幽幽散出，每个打开的医疗仓里面是都被冰冻的人体，全身上下都凝着一层薄薄的霜。
随着薄霜在外界的温度下迅速融化，依稀可见他们都是皮肤青灰，唇泛紫绀的状态。
温知晨心下惊骇，这绝对不是医疗仓！而保存在其中的人体，也已经是……
程生的目光从温知晨的脸上划过，看向打开的冷冻仓微微眯起了眼，即将进食的愉悦使他表情变得飘然欲仙，“所有处于拜克利特型共生状态中的人，都将是我的养料。”
温知晨伸出手按住了自己正在颤抖的另一只手，就算她心理承受能力再强，此刻也很难维持自己的情绪。
“虽然我目前还动不了成了拜克利特型共生状态最高权限者的你，但我不着急，我慢慢等。”程生下巴微抬，而后抬起一手，享受地在空中舞动着自己的手指，像是进食前狂欢的表演。
这是在向她展示自己注射了库原体强化剂的优越性，然后让她眼睁睁看着他吸食人体养料？
温知晨只觉愤怒又恶心，重重咬着自己的下唇，右手五指悄然张开。
不如就在这里把程生干掉。
“我改变想法了，这融合宿主不就是所有优秀异能和养料的集大成者吗？”程生转头看向她，笑了。
极致的快乐让他的笑容力度变得极其之大，他脸颊上的两块苹果肌急剧地凸了起来。
“你想成为融合宿主呢我允许，等你通过拜克利特型共生状态汲取到优秀异能还有养料之后——我就吞噬你。”
“这就是你的价值……”
不待他把话说完，温知晨目光逼向程生双眼，抬手想要攻击他。
“哦哟，另一边还有只偷听的老鼠。”下一刻，程生别过了视线走向一侧墙壁，用手触碰上去。
有人偷听？
温知晨停了动作，看到了从墙壁另一侧被传送过来的林元芝。
“哦？送上门的拜克利特型共生状态成员，还是活的。”程生眼中喜悦放大。
林元芝身体都在因为恐惧颤抖，僵硬地站在原地垂下了头，声线随着身体一同轻颤：“副官，我不是有意偷听的，请……请饶恕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杀洛德擅闯研发部多次，”程生讽道，“擅自动我的养料，活腻了吗？”
“连异能都觉醒不了的废物，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提前成为我的养料，”程生像是看虫子一样的眼神看向林元芝，而后又瞥了一眼温知晨，笑容再次爬上嘴角，“在拜克利特型共生状态最高权限者面前把她处理掉，想想就很兴奋。”
这人已经疯了，连自己的手下都不放过。
“就你这种人还能拯救人类？”温知晨右手翻转，将医疗仓中飘出的水汽通通收集起来，在手心处凝成尖细的冰针，余光落在墙壁的摄像头上，“研发部的人都不管管这条随意吃人的疯狗吗？”
“布莱克小姐还真是天真，”程生舔了下嘴唇道，“只要最终通向的结果是融合宿主，中间牺牲多少都无所谓。”
“是吗？”温知晨怒极反笑，“这样的话，那我不如干掉你，反正也不影响融合宿主的诞生咯。”
她右手手腕翻转，而后向前一推，将手中冰针尽数向程生甩去。
程生并无惧色，甚至没有动作，视线下移盯着袭来的冰针。
冰针在即将接触到他身体的刹那被融化为水雾。
居然化解了她的能力？还是程生的能力等级比她的高？
可是他的能力不是空间操控类么？
“拜克利特型共生状态内所有人的异能既然你能使用，我同样也可以。”程生面带讥讽，
“不过我的权限比你高，你所使用的一切异能，都无法对我造成伤害。”
“乖孩子，别走啊。”程生转过脸，睇了一眼想要趁乱逃走的林元芝。
林元芝全身顿时僵住，像是被迫一般倒退几大步，仍由程生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为避免误伤，温知晨心有不忿地停住了攻势。
她大概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程生能和她一样俯瞰拜克利特型共生状态中所有人的动向，掌控他们的异能，更可恨的是权限还压她一头。
这一切也许可以用库原体的生态位比拜克利特属所有种群都要高，对拜克利特属的菌群是天敌般的存在来解释，但他本身只是个人类，又不是库原体，又怎么可能像库原体一样对身体内有拜克利特属菌群基因、且处于拜克利特型共生状态中的人有这种天敌压制呢？
难道是因为和库原体基因融合的关系？
“你阻止不了他的，布莱克小姐，”林元芝脸色颓败道，“赶紧逃吧，他一旦吸食养料会陷入疯狂状态，唔……”
随着身体内养分的流失，林元芝的脸瞬间血色全无。
“我会让所有人知道这件事。”温知晨紧紧握着双拳。
既然在拜克利特型共生状态中权限不够，那她就不用这里面的能力。
不如复制并加强程生的能力，将他们三人传送至武装部，将程生此刻的所作所为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正当她想要使用能力时，隔离区响起了几声类似于提示音的警报。
温知晨注意力有几秒的偏移，与此同时视线一下陷入模糊，再次恢复视野时，她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直接换了副场景，没有了乳白墙壁和医疗仓，也没有了程生和林元芝，温知晨疑惑地环顾四周，她所处的地方是一间……实验室？
不远处是占据了两面墙的器材齐全的实验台，储存着生物标本的玻璃容器正矗立在这偌大的空间中，其中此起彼伏的气泡声充当着悦耳的白噪音。
旁边还有一张极其宽敞的办公桌。
这让温知晨感到困惑，这像是标本展览厅和实验室外加办公室的多功能室到底是哪？
而且她都还没有使用能力，怎么像是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
“幸会，汉娜·布莱克。”背后传来一个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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