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们在这里坐多久了？”莫舟翻遍全身找到一根笔，在手上唰唰几下写给自家队员看。
随后收获了三张“我啥都不知道”脸。
莫舟：“……”
我要你们何用。
教学楼就在图书馆后不远，几十号玩家浩浩荡荡刷学生证进了楼，从地下一层转到四层顶楼，在耐心即将耗尽的前一秒，成功打开了四楼最后一个房间的门。
这也是整栋教学楼里唯一一个可以被打开门的房间。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一身中山装，坐在对门的窗边小台上看着鱼贯而入的玩家们，不疾不徐就着烟斗吸了一口。
教室里的座位并不多，明格进去早，直接去最后一排坐了老位子。
他并不知道，身后吞云吐雾的老人借着烟气掩盖，正直勾勾盯着他的背影。
钟暗跟过来坐到他旁边。
每个座位前的桌上都对应有一沓纸和一支笔，但没有玩家敢轻举妄动，这毕竟不是正常大学，而是不按套路出牌的副本，鬼知道冒然用了会招惹来什么。
众人悉数就坐，氛围回归死水。
老者就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继续悠游自在抽烟斗。
直到现在。
“至少一个多小时了。”耳边突然响起某个欠揍声音。
“……你能不能别这么鬼迷六眼的，吓死我了！”莫舟毫无防备，被绷带小子的传音入耳吓了一激灵，险些掀桌子顺窗户窜出去。
秋和调整了一下头上绷带：“嗨呀，你这是什么话，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我总不能原地起立跟你嚷嚷——”
莫舟抵着头又看了自家仨队员一眼。
三人：“……”
好，好像又被嫌弃了。
明格捏着笔在纸上随意写着。
“你从哪来？”
半晌，他把纸摘下来抛给钟暗。
这是他每一次参与这种无聊活动都会和边上人干的事儿，每一个回答他的玩家，给出的答案也都各不相同，但他们的反应都如出一辙——诧异。
只是这些寻常反应，在钟暗脸上未曾表露半分。
明格分神借余光研究了一下对方的表情。
怎么像是……开心？？
……说开心实则也不一定，不过是那张脸上，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苦大仇深少了些。
日光恣意漫撒入房间，照亮了纸页字迹和它边上的人。钟暗蜷在阴影下的手捻起笔，挪移到光影里，一划一划慢慢写。
系统看着对方的磨洋工，在几近昏昏欲睡时突发奇想，拉出钟暗的数据面板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鮟鱇鱼框”在显示不久后就消失了，由于自身原因和副本机制限制，明格再想知道关于任务的任何信息，都要经由系统。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系统只瞟那面板半秒，就像被蛰了眼似的：“明格！！”
“恭喜任务完成20%，”系统苍蝇搓手，“这家伙好感值都50%往上了！”
“——沙”
钟暗在系统开口的时候就已停笔，缓缓把纸挪回明格跟前。
“古青峡。”
这是个全然陌生的地名。
明格挥散心头莫名其妙聚拢过来的熟悉感，只作一副恍然样子，却在和钟暗目光相触的某个瞬间，捕捉到从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哀伤。
“嗒。”
老者把烟斗搁在了身边小架上。
原本都有些意识低迷的玩家们瞬间绷紧神经。
“同学们好。”
明格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不自觉皱了皱眉。
这确实是之前每一次循环里都会出现的“大学老师”，声线，言语，无一不同。
不变的皮囊与刻意的伪装却无法掩盖一切。
比如……他藏匿于躯壳深处的灵魂。
老者从破破烂烂的讲桌上随意捻了根粉笔，无比潇洒扬手在身后黑板上一挥——
一道长横，末尾硬生生拐回个大钩。
“边渡”
估计是为了衬前面硕大的“边”字，后面的“渡”几乎占了黑板宽度的三分之二。
“我的名字。”
老者咳嗽两声，继续道：
“既然今日我们都是初次相见，这节课的后半程，就交给大家来填补——各位都上台做自我介绍吧，同学之间，彼此也都要有个印象才是。”
台下的几十号i人玩家：“……”
……知道的是cosplay，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学第一课的噩梦重临了呢。
不愧是跟大家伙打了一个多小时哑迷的老头。
强者，竟恐怖如斯。
“就从你吧，好小伙子，”老者看着台下乌泱泱几十颗脑袋，点了个自己看着最顺眼的，“往后顺延，前面的人也不要着急，时间还很宽裕。”
“……？”正低头对着桌面发呆的秋和，忽然感觉脑袋上涌起热意，再抬头看，周围玩家都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悄悄描摹着自己。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探头伸手指向自己，脸上是真真切切的不可置信：“……我？”
老者和蔼微笑。
秋和：“……”
他“噌”从座位上立起来，椅子腿摩擦过地面，带出别别扭扭一声尖叫。
“我怎么感觉你还有点儿期待？”莫舟这次给他反向传音。
“不。”
“？”
“我在默哀。”
秋和的自我介绍很草率，只简单说了名字爱好，在获得老人一个鼓励的慈爱眼神后，如蒙大赦匆匆下台。
接下来的一众玩家如法炮制，明格在人前依旧把自己的哑巴人设维持到底，寥寥几笔写下名字，自我介绍时的手速快得像画符做法。
“很好。”
老者不等最后一个玩家说完名字就从小台上站起身来，那玩家看人突然就站起来了，登时噤声。
“……怎的不说话了？”老者疑惑看向对方，顺手摸一把自己的脸，“我长得像什么异形生物吗？你们为何全都如此拘谨——你叫何名字，且说。”
“段，段岐迁！”
那玩家磕磕巴巴说完，再也撑不住，顶着大红脸跑下了台。
老者不甚在意，天知道他比这帮玩家还不愿意呆在这里，人生苦短，下班为大：“既然今日初次相遇，作业方面，我暂时不做要求。”
底下玩家们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老者话锋一转，“昨日学校的光景，想必你们都有所见闻，在此期间也发生了一些相当危险的事，好在今日已解决了大部分。”
“但昨日里，我校镇校之宝‘命运之矢’也于乱中遗失，至今下落不明。”
老人神色凄凉长叹一声：“……如此，我就给你们留一项简单的任务吧。”
他捻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
找到你心中的“鬼”。
“我相信，各位同学初来乍到，必定多有不适，隔日晚间，学校将为你们举办迎新派对，我希望你们可以……全员到场。”
“至于这项任务，你们也可以将之视为一项弹性作业……”
老者把手上沾染的粉笔灰不着痕迹往衣摆上一抹：
“下课。”
这教室他一秒都不想多待了，一人分饰两角真是又累又麻烦。
收工，回家吃火锅去。
直到教室门闭合的声音响过，教室里呆坐着的一帮玩家还没从老头毫无预兆的离场行径里回过神来。
“……他就，就这么走了？？”
有胆大的玩家走去打开门看了一眼，楼道里吹过凉风瑟瑟，老人早已不知去向。
“真走了，就这么干脆。”
“……”
“诶，尔伦，你看。”
一排角落，刚刚闹了大红脸儿的段岐迁悄悄拽了一下身边人的衣服。
“咋了？”
对方顺着段岐迁手指的方向看去，先前空无一物的纸面上，眼下赫然是一行浸透墨渍的字：
找到你心中的“鬼”。
*
学校依山而建，面积不大，进了正门就是一前一后两相望的图书馆和教学楼，宿舍楼隔着一片稀疏树林，与两楼分开距离。
食堂体育馆又是另外两个方位，围着中间的破烂操场，活像围追堵截。
除却这些区域以外的地方，虽没有栅栏或围墙挡路，却尽是粘稠的浓雾。
那是游离于副本之外的位置区域，无人能触及，也无从探知。
中午在食堂品鉴完干硬窝窝头的玩家们，缓解了一下嗓子对水的相思之苦，打算绕着整个学校再转一圈，权当熟悉路线。
晚间昨日那些恶心生物保不齐会再次出现，把路线熟悉好，也能给自己预留有一线生机。
只是让所有玩家都很不解，当他们绕到学校边缘的山脚下，却发现这里竟是安静立着一座……庙？
这建筑与学校里其余像是从上个世纪的炮火连天下死里逃生出来的战损风格破楼有着质的区别，像是被刻意放置在这里，而本不该存在于此的不可知之物。
“这是……”
六一拽了拽二五，小声说：“咱们昨天经过这儿的时候，有……这个庙吗？”
“这是道观——不过，没有。”二五笃定自己的记忆不会出现偏差，唯一的可能……
这东西是今天才出现在这儿的。
莫舟嘀嘀咕咕：“能杰，你有没有感觉这建筑瞅着，给人一种很眼熟的感觉……”
熊杰敛眸，隐去了他们昨日单独到这里时并未见过这座道观的实情。
有好奇的玩家绕着建筑走了一圈，推门发现无法进入，兴致缺缺归队：“就一破庙，门也是坏的，没什么特别。”
这个副本的时间流速很奇怪，众人说话的空当里，日头已迫近西山。
明格抬腕。
还有半个小时。
玩家中一些看过攻略的人也发现了异常：“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就走吧。”
“太阳要落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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