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琛原本还因为忽然穿越,心情有些抑郁,结果等发现敌对方的遭遇也比较凄惨后,心情瞬间疏通了不少。
果然,自己的快乐,还是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为了方便看戏,季琛换了一个方向,确保自己能同时季瀚和春桃的神色收归眼底。
但季瀚的心情很不好。
春桃磨磨蹭蹭从人群中走出来,心惊胆战。
她当然知道这是她用来擦桌椅的抹布,当时就扔在桌子上,可这事不能让太子知道。
她只能庆幸,当时桌椅都挺干净,所以抹布上没什么明显的灰尘,不至于被人一眼看穿。
“不用了,”季瀚冷笑一声,“连个帕子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春桃眼眶渐渐红了,心里恨死了季琛。
周围伺候的太监宫女早就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的脾气,战战兢兢放低呼吸,就怕哪一个地方太子不满意,把他们叫过去责罚。
过了几分钟,季琛见季瀚只顾着拿帕子擦手,决定干脆自己主动点,推进到下一个环节。
“太子殿下,还望您宽恕,叫她起来吧。”季琛微微皱眉,“她好歹也伺候我这么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一个笨手笨脚的宫女,不如我帮你换了,也免她哪日不甚伤着你——”季瀚强行找理由。
“太子殿下放心,”季琛温柔笑笑,“我别的不行,就是运气还不错,不会轻易被伤到。”
怎么能现在就换了呢,好歹也得用到今天结束。
季·今天运气格外不好·瀚:“……”
季瀚咬牙挤出几个字:“那就随你。”
春桃舒了一口气,终于站了起来,忍不住怨恨看了季琛一眼。
屋外传来了蜜蜂嗡嗡嗡的声音,有几个太监拿着衣服蒙住口鼻,就这么冲了出去,打算替太子季瀚扫除外出的障碍。
嫌恶看了春桃一眼,季瀚憋着气,又把拉不住自己的太监给点出来,痛骂一顿,还给他预定了二十板,让他自个回去领。
出够了心头的恶气,季瀚才转身去了里屋换衣服。
得亏备用的鞋袜还没换,如今正好,所有衣服都得一次性换了。
等处理完了太监,换好了衣裳,季瀚又转向季琛开炮,话语中怨念颇深,“二弟,不是我说你,好歹你也是皇子,怎么能住的地方都这么不经心?连蜜蜂窝都不知道叫人处理,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季琛一指旁边的椅子,无奈摊手,“刚刚在修椅子,这里没什么人,实在是没有办法。”
季瀚一眼瞧过去,只见那把椅子歪歪斜斜,明显有一条腿短一点,看上去也不甚牢固,不由喉咙一噎。
这破椅子,给他养的宠物狗去玩,都嫌不够格。
作为一个皇子,季琛明显没有得到自己应有的待遇。
里屋仅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堂屋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什么摆设都没有。
如此一穷二白,屋子里也干干净净。
唯一的一把椅子,还是个歪的。
季琛不好意思笑笑,“屋舍简陋,太子见笑了。”
季瀚:“……”
这本来是一句自谦词,但如今,却成了实话。
为了给自己找个能坐下的椅子,季瀚大笑一声,“今日前来,为兄其实还带了些小礼物,就是下雨才落在了路上。快,把我给二弟准备的一套家具给搬过来。”
一个细瘦的太监瞬间领悟,带着两个小徒弟下去了。
等出了冷宫,太监带着几个小徒弟直接去了主管冷宫的大太监辛太监屋子里。
“呦,这是什么风,怎么把几位爷爷给吹过来了?”辛太监看见几位穿着东宫服饰的太监,顿时开口奉承。
没办法,谁让人家跟的主子有前途,纵然他现在品级还算可以,可没个主子撑腰,就算被人打死了,也无人多问一句。
太监脸色一冷,“别废话,赶紧的,开你的库房。太子现在去见了二皇子,要给二皇子置办一套家具。”
现打一套肯定来不及,那没办法了,谁叫辛太监住的离这最近?而且冷宫的众人也是有份例的,辛太监肯定也有冷宫库房的钥匙。
辛太监心头一梗,预感自己今天要出血不少,勉强笑道,“好,但凡太子瞧的上眼便是。”
太监挑选的时候还算用了点心思,毕竟桌椅肯定是太子待会要用的,而且太子既然开了口,那肯定不能拿些残次品过去,不然岂不是丢了太子的脸。
来都来了,哪怕此行颇为不顺,季瀚也不打算直接回去。
收拾好心情,季瀚又恢复了人模狗样,对着季琛热情道:“二弟,你这里可叫我好找。”
季琛本想回一句敷衍的话,不过看见了季瀚额头磕出来的青紫后,没能忍住,弯了弯眉眼,露出一抹笑。
季瀚只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大言不惭继续道:“没关系,我不怪你。”
当然,这破地方,他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两人说话期间,太监带回来了不少东西,床榻、桌案、椅凳、柜架等物全是酸枝木料,除此之外,还有些书箱、印匣之类的小东西。
迅速更换家具,太监将东西归位完整,务必要让太子好好坐下休息。
季瀚扫了眼屋子,撇了撇嘴,觉得好歹能看过眼了些,道,“二弟,我们兄弟难得一见,今日我宴请你一顿如何?”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季琛道:“难得太子过来一次,当由我这个东道主来招待太子。”
季瀚也不打算挣这个名头,只是让太监抬上他准备好的酒,拍了拍酒坛,话语中满是得意,“这可是玉烧白,想必你没喝过吧?正好,我们兄弟共饮几杯。”
玉烧白可是好酒,就是后劲足。
等到季琛将餐具摆上的时候,季瀚看着那破旧的碗、泛黄的筷子,顿时一拍身边的太监,“怎么做事的!我给二弟还带了些用具,赶紧给我拿过来。”
面前的这些玩意,都是什么狗屁东西!
那一巴掌极其用力,太监背后火辣辣地疼,迅速跑了出去,又奔向了冷宫辛太监那里,要求再次开库房。
辛太监:“……”
他刚刚才心疼完那些家具!
屋子狭小,大部分太监和宫女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宫女贴身伺候。
季瀚让人上了酒盏,季琛也顺势让春桃将之前提来的食盒拿出来,摆上菜肴,两人一同坐在一张小桌子上。
看见桌上那几道朴素至极、甚至比不上她们东宫宫女饮食的菜肴,这回不用太子开口,其中一个宫女就朝着二人行礼,道:“太子也带了些东宫的小食,奴这就端来。”
不用多说,这次被占用的是辛太监的小厨房。
辛太监已经麻木,任由这些人将上好的食材用上,顺便帮着他们把食盒都换成了上好的。
等到他们一走,辛太监立刻净手,去佛前上香,虔诚地祈求,只希望这些人别再来了。
家具换了,餐具有了,伙食改善了。
季琛心想,他错了,他不该觉得太子又蠢又毒。
只要把控好,太子分明就是个活生生的散财童子。
之前的青衣侍人拿来了琵琶,慢慢弹奏着曲调,叮咚清脆。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1]青衣翠竹,不卑不亢。
即使在美人众多的皇宫里,这份姿容也算独一无二。
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季琛不由侧目望了一眼,倒是想起了那一句“犹抱琵琶半遮面”。[2]
面前的侍人没有遮住脸,但他之前眼底暗藏的恨意,再加上暗地里给太子使绊子,可不像如今表现出来的温和。
“他是教坊司那边的侍人,擅长弹曲,我就把他顺便带过来了,”季瀚很满意,“待会让他唱几曲给你听。”
青衣侍人拨弄曲弦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垂头,继续弹奏。
原来这就是那个,在剧情里“被他欺辱”的教坊司侍人。
“你叫什么?”季琛难得来了兴趣。
“白琦。”青衣侍人没有停,只是简单回答了一句。
季瀚迫不及待道,“你要是喜欢,待会就让他过去伺候你。”
当然,他绝口不提,皇后特意将这个侍人点名,打算让他在皇帝寿宴献礼。
季琛一挑眉,顺口答应下来,“行,多谢太子殿下。”
心情好了,环境改善了,欣赏的美人正在弹琵琶。
还有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来给他的生活增加调剂品。
心里一盘算,季琛觉得,自己的冷宫生涯还挺有滋有味。
季瀚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有失格调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屈尊到这么小的屋子里。
但他自认,自己是一个性情坚韧的人,既然决定了要算计这个弟弟,那肯定不能中途放弃,哪怕再苦再累也要坚持到底。
季瀚盘算着,只要灌醉这个弟弟,接着将这个白琦塞到他怀里,最好再刺激两人真的发生点什么,便计划成功。
等到母后陪着父皇过来看望弟弟,让父皇以为自己这个弟弟只顾着欺辱美人,那自己未来的皇位就十拿九稳了。
季琛笑吟吟看着季瀚走神,心中也有自己的算计。
“二弟,今日我们不醉不归!”季瀚举杯。
季琛同样举杯,“弟弟奉陪到底。”
于是,他陪着季琛喝酒,两人一杯又一杯。
喝完一坛后,季瀚觉得这样不太行。
季瀚决定更改策略,让人换大盏来,“二弟,男人喝酒,就必须豪气些。”
季琛一手撑着额头,装作头晕,“太子殿下,我已经有些头晕,怕是喝不下了。”
心头一喜,季瀚放松警惕,他一本正经道,“二弟,你尽管喝,大不了到时候我叫太监扶你回屋。”
季琛思考半晌,点了点头,又陪着季瀚喝了几杯。
季瀚美滋滋幻想着未来,再加上季琛不停劝酒,他不知不觉喝下了不少。
一刻钟后,季瀚眨了眨眼,感觉面前的季琛似乎变成了两个,还在晃来晃去。
旁边的春桃迅速上前倒酒,又给季瀚的杯子里填满了,含情脉脉看着季瀚。
白琦在旁边不声不响,只是默默更换了曲子,只觉得世人的眼光颇为荒谬。
他默默数了下,二皇子为太子送上了蜜蜂无数,太子为二皇子准备了家具一屋、餐具数套、美食若干……
世人夸太子贤德稳重,认为二皇子平庸呆板。
他低头,掩住眼中的讥笑。
如果二皇子算平庸?那太子又算什么?
傻子吧。
半个时辰后,被白琦暗自腹诽了许久的太子季瀚,终于朦胧意识到。
——他所有的计划,都卡在了第一步。
这都第三坛了,为什么季琛一直喊头晕,却还没有倒下去!!
季琛再不倒,他就要倒了!
引用备注:
[1]秾纤得衷,修短合度。——曹植《洛神赋》
[2]犹抱琵琶半遮面。——白居易《琵琶行》
另,饮酒伤身,切勿模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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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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