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不周山。
仙云环绕,琉璃碧瓦,一眼望去便知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可偏就是这样一处洞天福地,近日却总是传出些煞风景的声音。
“蘅念,不周山这么大的地方,你一人独占怕是说不过去吧。”
众人视线随着话音落到山顶那抹纯白的纱衣上。
许是那位名唤蘅念的女神君不屑,那么多人在这下面围了许久也不见她露个正脸。
为首那华服玉冠的少年作威作福惯了,哪受过这等怠慢,当即脚下使力,朝山顶踢了块石头上去。
那姑娘漠然睨了下方一眼,冷嗤一声,“愚蠢。”
众人只见石快未落,一只素白的手缓缓伸出,轻轻一挥便将其击得粉碎,余下的碎块全部掉在了他们身上,砸出一片“哎呦”声。
其中最重的那块细细一看还被混上了一丝神力,正正砸中那玉冠少年,将他原本齐束于冠中的墨发全部打散。
惊得周围弟子当即垂首噤声,不发一言。
“神界修炼,素来按品阶分配位置,你区区一五千岁的小神,何德何能占此宝地?”
不周山外,最前方那位眉目俊秀,神态倨傲的少年正捂着头十分无礼地冲蘅念叫喊着。
这人她认得,蓬莱岛扶华帝君之子千阑,别看长得人模狗样,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挑事儿的狗腿子,看这架势今日只怕是来者不善了。
神界数万载以来,各方势力均以不周山、蓬莱岛、水云殿为首,一般来说都是有事互相推卸,无事互不相干的。
此番千阑突然发难倒是令蘅念有些意外,好在他头脑简单,行为想法也不难猜测。
无非就是看不周山之主路苍帝君闭关已久,而他门下又只有蘅念一名弟子较为好惹罢了,蘅念对于他的愚蠢行径早就习以为常了。
“神界修行确实是按品阶划分地方,但也是在自家地盘上划分,哪儿来分别家的道理?”
随着一道清音落下,顶上的美人终于肯露上一面了。
众人抬眸远望,只见美人倚峰而立,神色寡淡地俯视着下方,手中还把玩着一件瞧不出名堂的法器。
那份淡然自若的气质,莫名让山下那些神君损了几份底气。
见他们不语,蘅念仰头深叹了口气,神色颇为不耐。
“再者,这不周山乃是我师父路苍帝君的仙府,千阑神君方才说此地是我蘅念一人霸占,可是没将家师放在眼里?”
以往面对他们的挑衅蘅念都是不予理睬的,极少像今日这般咄咄逼人,左右这不周山的结界凭他们那样的废物也没本事破开,她没必要在师父闭关之时和别人起冲突。
但如今不同,她等了路苍许久,可算是在家门口将人给逮到了,若再不给这群纨绔们松松皮,只怕是整个神界都要以为他们不周山好欺负了。
她一向是想什么便做什么,旋即飞身跃下山顶,动作轻灵飘逸,如游龙画影,观赏性极高,以至于让那帮人在她落地之后仍旧看呆了眼。
她本就生得极美,此时正负手而立,白衣墨发,神色淡漠,气质更是在这一众神仙中显得尤为出众。
未等他们回神,蘅念又温声细语地再度开口道:“今日来的,我都已记下,等日后家师出关,我会一一和他老人家提及,希望到时诸位还能有今日这般的底气。”
在场的人大多都是仗了千阑的势,一听蘅念搬出了路苍帝君,都噤声了,他们并不敢真的得罪不周山,若是事情闹大了,他们可没有蓬莱岛那样的背景给他们撑腰。
可千阑却不是个善茬,见他们心生怯意,当即厉声说道:“都怕什么,今日来这里又不是给我一人找修炼地,难道诸位想要好处却不愿担风险吗?”
言罢还侧目瞪了他们一眼,又怕他们临阵退缩,便提醒了一句,“况且路苍帝君闭关已久,岂能说出关就出关。”
蘅念闻言,尽显鄙夷之色,若非顾及他身份不愿打草惊蛇,蘅念早就出手教训他了。
她实在不懂,缘何堂堂天界神君眼光气度竟如此狭隘,甚至还不如她先前下人间界时遇上的那些个凡人。
之前总是听人间界传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这扶华虽在神界谈不上是龙凤,可勉强也算是个人物了,竟也能生出这般浅薄无用的儿子来,看来这凡间戏言也是当不得真的。
蘅念素来是个听不得蠢话的,不愿与他们多说道,只想早些将他们打发了,也好为她接下来的计划寻一个合适的契机。
想到这,她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道:“诸位若觉得以我的修为不配一人独占不周山,那明日正午九星圣殿,我同你们一一过招,我若输了,不周山是你们的,我若赢了,你们就跪在不周山外磕三日的头,敢应吗?”
这突如其来的战书让千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蘅念方才的话又说的狂妄,更不留余地,他若不应,反倒是丢了面子,只得咬牙道:“有何不敢,明日你若输了,可别后悔。”
其实若真论起来,蘅念与千阑并没有过太大的冲突,她一向都是无事不出不周山,即便偶尔外出,也鲜少碰见熟人,之所以被千阑盯上,也是因为面对诸神她的表现都太过淡定沉稳。
尤其是对千阑这类货色,她的态度更是十分不屑,总给人一种睥睨天下,傲视万物的感觉,千阑自是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在千阑眼中,蘅念不过是不周山的一名弟子,身份地位是远不能与他这个蓬莱岛少君相比的,加之他一向自诩天之骄子,修为也因为被其父各种灵丹妙药的灌而领先同辈许多,故而更瞧不上身份寻常的蘅念了。
蘅念也不管他们心中打的什么小算盘,环视一周后,向那帮狗腿子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既然千阑神君都已应下,想必其余神君也都无异议了吧。”
那些个没主见的面面相觑,千阑既起了头,他们自然纷纷表示赞同。
蘅念见状,心中鄙夷之感更甚,而千阑则是想着自己不会输,就算输了,路苍帝君现下也在闭关,有自家父亲在,他还能真去磕三日的头不成。
这么思索着,就好像胜利唾手可得一般,千阑迫不及待地吩咐道:“都给我回去好好准备,明日要她好看。”
一众人为了讨他欢心连声附和着,咋咋呼呼的总算是都离开了。
玉清殿内,蘅念前去寻路苍,俯身见礼问安后便老实地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
殿上支头斜坐着的俊美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你今日瞧着心情不错,可是出气了。”
蘅念的喜怒向来不好判断,她更多的是心里活动,面上基本都是不显的,要么就是反着来,只有极为相熟的人才能把握住她的情绪变化,就好比现在,她坐姿得体,说话循规蹈矩,这便是她心情不错的一种表现。
既然自家师父提及今日之事,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弟子今日已向他们下了战书,明日他们赖账,师父可要记得及时现身给弟子撑腰。”
这话说的极为理所当然,丝毫不觉自己今日挑战神界一众“才俊”的行径太过狂妄,反倒是路苍颇为头疼地看了她一眼道:“为师这才刚出关,你就给我惹了大麻烦,还真是片刻都不让人消停啊。”
“那师父先前闭关这么久也未尽师长之责啊,明日一并补上又岂能算是麻烦。”
蘅念慢悠悠地整理了一番衣衫下摆,并不觉得自己方才“顶撞”师长有什么不妥。
路苍见她这副一本正经的埋冤样,也是轻摇了摇头,他是一向都拿他这唯一的爱徒没有办法,只得无奈说道:“你笃定了明日获胜的是你,也笃定了他们明日会赖账。”
蘅念轻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指尖敲打着桌面,一副尽在掌握的神态。
“人间界有句话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师父不在的时日里弟子也不是白和他们周旋的,难道师父就不想问问弟子吃没吃亏?”
“你吃亏?”她这话一出使得平日姿容仪态还算良好的路苍也出现了些许的失态,甚至直接大笑出声。
“何方神圣还能让你这小狐狸吃亏?快给为师引见引见,为师也好涨涨见识。”
路苍很清楚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是什么脾性,因此毫不客气地嘲讽了蘅念一番,他闭关前与其说是担心蘅念吃亏,倒不如说是担心蘅念做的太过,树敌太多。
而蘅念对于自家师父的调侃也不以为意,喝了口茶继续道:“师父您也用不着这么挖苦我,一切且等明日再见分晓吧,这些年咱们不周山太过低调了,以至于让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屡屡冒犯您,这一回我就让他们知晓,这神界到底是谁说了算。”
想她蘅念两千岁便修成上仙,四千五百岁之时修成上神之境,如今距离那太虚秘境的十二守护神仅一步之遥,放眼神界数十万载,也就如今的苍穹主神时樾能与其相比,可偏偏还有些不长眼的一再前来挑衅她,她又岂能忍让。
不过这些也不能全怪千阑他们,五百年前在蘅念突破之时,她跑去了人间界,故而上神雷劫动静虽大,但并未惊动神界诸神,否则按照神界如今只有三位上神的状况,蘅念必定受众神朝拜,又岂有被人挑衅之理。
路苍似乎也是观察到了她神力的变化,开口问她:“为师此次出关,见你修为增长不少,神相亦有了变化,可是突破到上神之境了?”
蘅念这回倒是并未急着答话,反而侧头先问道:“徒儿自觉于修炼一道上天赋异禀,即便是太虚秘境中的诸神,徒儿日后也未必会比他们差,但为何师父你对徒儿的修炼速度总是表现的很平静,就好像这些在您的眼中都是最为稀松平常的事一般。”
路苍表情一滞,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但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散漫,“怎么,身为本君唯一的徒儿难道不应该做到这些吗?”
蘅念笑了下,知晓他并未认真答复自己,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师父不愿说自有不愿说的理由,她不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人。
两人朝殿外望去,见天色已晚,蘅念起身,“徒儿明日要同千阑他们比试一番,就先告退了。”
路苍见此摆了摆手,“去吧,莫要丢了为师的脸。”
离开玉清殿后,蘅念走向整个神界最为特殊的修炼地——月影魔域,此地封印着数万妖魔,甚至还有几只上古魔兽身处其中,极为凶险,但却也是最利于神族修炼的地方,蘅念上次突破便是因为在此地历练了一百年。
这次再去则是为了取回之前寻到的宝物——业火,此火能锻造出不输于太虚秘境内的法器,是两百年前蘅念斩杀上古凶兽饕餮后从其体内取得的。
其实与那帮废物斗法原是不需要用这些的,只是蘅念想要以最强的实力,彻底震慑诸神,让神界仅以不周山为尊。
这并不是蘅念赌气下的决定,而是她早就想做的事情。数万载的光阴,诸神的安乐日子过的太久了,久到他们已经忘却了自己的职责和使命,开始整日追求些面子、虚荣、仪式、地位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染上凡人的坏毛病,蘅念想要改变这样的神界,因此她必须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听她命令。
进入月影魔域,蘅念顺利找到了业火并将其带回流光殿,今日路苍将破魔阵交与她时便告知她这是上古时期流传下的一个很厉害的大阵,经过万载时光流逝,如今只余下这个核心阵,她需寻到业火、琉璃符、紫玉珠方能有机会将其成功进化。
如今业火已有,她想试试能不能先将破魔阵进化一部分。
来到流光殿后的昆仑山上,她将破魔阵与业火一并取出,只见一道黑色大阵和一簇黑色火焰皆浮于空中,那大阵颜色虽暗,看着略显压抑,但其中蕴含的强大神力怕是足以让任何一只魔物魂飞魄散。
蘅念想不通以自家师父那懒惰的性子,究竟从哪儿搞来这么强大的阵法。
回想着先前路苍教她的进化之法,蘅念缓慢的将业火融于破魔阵中,不消片刻,阵法内部便被黑色火焰所覆盖,外围原本就骇人的气息现如今又加重了几分。
突然两道惊雷落下,将她的思绪拽回,这是上品神器诞生的征兆,蘅念显然没想到只是一簇业火便能将阵法进化到这个地步。
“阿念,赶快将破魔阵收回,莫要现在便引来围观。”这时路苍的声音响起,蘅念立即回神,心念一动收起破魔阵。
一抹冷艳的黑色莲花便出现在了蘅念的额头上,配上她那清贵绝美的面容,冷漠疏离的眼神,非但没有违和感,反倒更添一抹绝色。
澎拜的神力翻涌在体内,蘅念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看来明日她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就可以开始实施了。
而与此同时,太虚秘境内,战神殿中历任战神的佩剑——断情发出了刺眼的光,几乎照亮了整座大殿。
黑暗的夜空划过一道醒目白光,一个身着墨色华服的高挑男子很快立于大殿中央,眉头紧锁,看得出他心事重重。
“函蓁,断情异动,新任战神已出世,你务必尽快将其寻回。”
只见那华服男子背后跟着的那位美貌女神恭敬的回了一句:“尊主放心,属下明白新任战神的重要性,必不负尊主所托。”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魔族这些年越来越躁动了,苍穹主神时樾一直都在魔界入口处加固封印,不敢有丝毫懈怠,但这并非长久之法,唯有战神重新归位才能阻止这场灾祸。
而今日,这沉寂了数万年的战神殿终于有了反应,连带着魔族都平静了不少,封印也有了增强的征兆。
时樾赶忙从魔域回来便看见这异象,心中不免猜想当年的启示这是要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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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之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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