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拂楼实在忍不住低头闷笑,强憋住声音。
前厅安静许久,他熟悉几人脾性,料想此事该作罢。
瞥见楚思语的一记冷眼过来,楚拂楼不着痕迹的挡住她视线,抬头同在场的人说:“父亲,二叔,若是无其他的事,我们先回拂雪院了。”
“至于三妹妹,述清所提的要求,你能做到便派下人来取,我不会劝阻他的任何决定。”
小孩越来越上道,萧述清不免满意的点点头,听他讲完话,跟长辈们抬抬下巴视作道别,旋即拉着人离开,没有多说一个字。
走出去好远,楚拂楼都能听到楚思语的哭闹和二叔的怒斥,再看身边心情甚好的小狐狸,突然发现,自从萧述清来以后,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有受过半分惩罚。
就连和爹碰上也照样能让他无处下手,想起自己曾说萧述清是只牙尖嘴利的小狐狸,现下想来,丁点没错。
他这人,无理也能争三分,有理更是了不得。
次日,侯府上下更是传遍萧述清的难缠,二房三房原本指望楚照敲打,经过此次交锋,也知他奈何不得。
也有脑子活泛的认为,楚拂楼是被萧述清管着,本性未改,只要支开后者即可。
后者大概也猜到他们会有此想,自那天后,硬是没出过门,缩在院里陪着楚拂楼。他起初说过两次,让萧述清放心去忙自己的事情,都被拒绝。
楚拂楼原有些不解,以他和萧述清现下关系,应当不值得他为自己丢弃热闹。
而后一段时间的相处中,他发觉此人并非耐不住寂寞,是自己自作多情。
有人的时候萧述清是目光焦点,身边没人他也能静静捧着书看。
褪去外人面前的嬉闹散漫,露出内里的安静平和,书页翻动间,光影摇曳,他周身肃静,眉目认真,给人极度可靠的感觉。
于是楚拂楼又窥见他的另一面,对他的好奇心愈发浓厚。
他们不出拂雪院,却也架不住传话。如楚照这种对萧述清恨不得避而不见的,他让文叔带楚拂楼来趟书房,明里暗里提醒着避开前者。
哪知文叔要不就是跟人正面对上,要不就是碰不到小姐的身影,再不然就是要跟着一起来,直到仲秋宫宴前一晚,文叔都没能把人单独带去书房。
楚照气得在书房转圈:“他之前不是天天出去吗?生意不做了?守着拂楼不干正事?”
文叔忙不迭擦汗:“老爷你说的这些我也问过姑爷,姑爷说他最近休假,宫宴后再忙。”
偏偏是宫宴后,行行行,好好好。
楚照指着门外:“你跟拂楼说,她今日不来,等她娘回来,我是求不了情的。”
文叔哎了声,跑去拂雪院报信。
“求情?难道娘是不讲理的人吗?”
文叔重重哎了声:“姑爷,可不能这么说,夫人最是温柔贤淑知书达理。”
“噢~”萧述清懂了,肯定不讲理。
一看他那明显不信的表情,文叔急得让楚拂楼证明,生怕传言从他这里传出去。
楚拂楼充耳不闻,示意诗禾闭门送客,唯留下一句话。
“文叔,你回去告诉父亲,我与母亲之间,早就该聊聊了。”
他转身,神情瞬间落寞。
灯火下,珠钗闪得人头晕,萧述清一眼看到少年隐忍垂泪。
“小乖,”他声音立时温柔,牵着少年衣袖坐到桌边,“想到何事哭得这么难过?”
他猜想和楚拂楼父母有关,却也明白,有些事若非对方亲自说出口,他没立场问。
而楚拂楼的视线停在他松开的袖口,落着泪未言语。
自从洞房秉烛夜谈,萧述清那番兄妹言论,并非是口头说说,实际相处也遵照当晚的约定,绝不逾越雷池,更遑论喜欢。
即便日常偶尔有不规之举,回过神后,他也会立即解释自己的行为,坦荡得让楚拂楼生不出半点旖旎。
萧述清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他现在太呆板无趣。
他说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
“哥哥,我有些怕。”他抬起头,一滴泪滑过眼尾,打湿颊侧,满目盈盈水光,直直望过来。
美得萧述清想翻个大跟头。
他保护欲上来,威武坐直身形:“别怕,有我在。”
“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真的吗宿主?】
萧述清肯定道:“当然,我不会骗小孩。”
【为什么?他跟任务有关系吗?】
“当然不是,”他说,“朋友之间要讲义气的。”
【因为是朋友,所以会保护,是吗?】
“是,楚拂楼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我必须也绝对会保护她。”
封建时代身不由己的人太多,女子尤甚,他没法亲自去改变所有人的结局,但起码能帮助楚拂楼走向自己想去的路。
那句保护说得似乎太轻易,可楚拂楼听着,只觉安心。
相处已近月余时间,他知萧述清绝不是那种随便承诺的人。
两人目光相接,他吸吸鼻子,秀气又委屈:“如果,我不再是楚家大小姐,哥哥,你会怎么办?”
萧述清思索一秒,果断道:“那就祝你得偿所愿,拥有自己所选的身份。”
“祝福我吗?”
“楚拂楼,我衷心祝福你愿有所成。”
他生得俊美,素来爱笑着看人,眉眼也多情。
此刻敛起笑意,神情认真而虔诚,似在许难偿的夙愿。
夜色里,月光下,树叶摇啊摇。
小狐狸捧着前爪,凝心静气,祈祷树儿长高高,挡住风雨扛过伤。
*
仲秋又名中秋,历来是家庭团圆相见共聚之日。
大乾此前从未有在这日举办宫宴的规矩,一向是让官员休沐回家。
景安二十三年的仲秋宫宴,即此次宴会,圣上特意吩咐官员携带家眷,又在宫宴前夕嘱咐楚照带亲女和女婿参宴,有头脑敏锐的大臣觉出一丝端倪,先跟同袍们交流。
朝野上下都看出宫宴实为相亲宴,夫人们暗自铆劲,想着为自家子女看个好姻亲,求来陛下赐婚,说出来也是个荣耀。
“啊原来如此,”听完楚拂楼的讲解,萧述清明白了仲秋宫宴的重要性,“那我俩应该是起到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
少年侧首疑惑道:“哥哥此话何意?”
他压低声音:“皇上大发月老瘾要给世家子和贵女们赐婚,特意搬出咱俩这个典范给他们看,就是告诉众人,赐婚有赐婚的好处,谁还有梦想,举起手来?朕是天子,朕指定行。”
啧,景安帝放现代指定是个喜欢磕cp的大粉头。
前面说的蛮正经,后面越发不像样,配上他那像模像样的表演,灵动活泼得要命,逗得楚拂楼忍俊不禁。
长宁侯府等人席位临近,宴会未正式开始,小辈们都围坐着找彼此的好友联络感情,长辈们静坐在位置上,偶有寒暄。
因着楚照宴前被圣上关照过,他们来得格外早,宴席并没坐满,俩人笑闹私语声刻意减小,倒没让太多人注意到。
但也不是没人看见。
“大姐与大姐夫感情当真是和睦,羡煞旁人呢。”
斜后方传来一道娇软柔媚的声音,音调不高,却引得周围人目光聚集,楚拂楼敛下笑意看去,同声音的主人对上目光。
他的五妹楚思韵,二房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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