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明城，前一天还闷热得仿佛在夏天，凌晨寒潮就悄悄来袭。
江童早上起来的时候手脚十分冰凉，她把手心来回搓了好几下，等到微微发热的时候才捂着脸起床。
她轻声地走到阳台洗漱，外面的天还是一片漆黑，风吹得楼下的黄花风铃树叶飒飒作响。江童冷得一哆嗦，赶紧躲回室内。
苏嘉淮来到教室的时候，就看见江童埋头趴在桌上。他凑近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江童闻声抬头：“我有点困。”说完她才发现自己带着厚重的鼻音。
苏嘉淮看着江童脸色都已经没有血色，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伸手往她额头摸了一下，再换一只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你可能发烧了，我带你去校医室。”
风越吹越大，江童不自觉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她就穿了件打底，中间是一件圆领毛衣，最外面是冬天校服，出门的时候还挺暖和，现在却觉得浑身都冷。
突然江童被一股温暖包围着，她转过头，苏嘉淮把他的黑色羽绒服披在自己肩上，他就穿着一件长袖卫衣，看着很是单薄。
江童刚准备脱下羽绒服，手就被苏嘉淮按住了：“你就好好披着吧，我体质好，没觉得冷。”
羽绒服上有着原主人的余温，还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江童很快就觉得暖和起来。
“38.5℃，有点发烧。最近降温，注意保暖。先吃点退烧药，多喝温水。”校医倒了杯温水，把药递给了江童。
她再看到旁边穿着单薄的苏嘉淮，又不免操心：“不要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可经不起折腾。”
江童想说苏嘉淮的衣服在自己身上，但医生已经忙着看下一位同学了。
降温来得突然，而且骤降十几度，湿冷刺骨的感觉让人很难受，很多学生和江童一样都糟了殃。
江童回到教室的时候，蒋南隅给她带了一件很厚的羊毛开衫，帮她把纽扣全都扣紧实。
蒋南隅收到江童消息的时候就抓紧时间从宿舍赶过来，看着她病怏怏的样子很是心疼：“怎么睡醒就变成病美人了呢，可要快快好起来。”
江童把羽绒服还给苏嘉淮：“你快穿上吧，别和我一样生病了。”
这一天很多学生家长都陆续赶过来给孩子们送御寒衣服和被子。江童晚上路过北门的时候，看着他们隔着围栏在寒风中也能有说有笑。
人群热闹来往熙攘，那里从来不会出现江童熟悉的身影，她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就转身回教室。
下晚自习的时候，江童路过办公室被韩杨叫住了，递给她一个很大的袋子：“我下午回家了一趟。这是陈桔阿姨拜托我给你带的衣服。”
江童回到宿舍的时候打开袋子，里面有两套厚的秋衣套装，两件毛衣和一件长款白色羽绒服，上面熟悉的商标她早上在苏嘉淮的羽绒服上见过。袋子最底下是一张厚厚的珊瑚绒毛毯。
她拿出手机给陈桔打了个电话，很久之后才被接起：“喂，有事吗？”
“我收到你给我准备的衣服和被子了。”江童手里揪着毛绒绒的被子。
话筒里传来陈桔疲惫的声音：“嗯。没什么事就挂了吧。”
江童连忙说：“没事，那你……”电话已经被挂断了。早点休息，江童在心里默默补完整。
等到寒潮褪去，一班已经被苹果的香甜包围了。平安夜那天，一班上完体育课回来，很多人的桌子上都被放了包装精致的苹果和贺卡，其中蒋南隅和苏嘉淮桌上尤为多。
吴鸣拿起一个拆开，发现里面的苹果很普通，加上设计精美的包装盒，一个就可以卖到五块钱，不由唏嘘：“平常时这个价格都可以买一斤苹果了，我现在要是把这些苹果转手半价倒卖出去，应该还能赚不少。”
最后，一班把这些苹果装成一大袋送给了饭堂的工作人员。
蒋南隅在三楼的甜品窗口买了四个应节日氛围推出的限定冰糖苹果。四个人拿着冰糖苹果坐在操场面面相觑，有点无从下口。
江童率先尝试咬了一口，外面那层糖浆有点硬。
“都这么熟了，也不用太需要顾及形象。”吴鸣直接大口咬了起来，“还挺好吃的，苹果粉粉的，我爱吃。”
蒋南隅边笑边拿着手机录下吴鸣吃东西的模样，被咬碎的糖浆有几块要掉不掉。转头看向苏嘉淮和江童，两人也是大口咬着，但看起来很从容优雅。
江童准备了四个钥匙扣，加上平安如意的吊牌和自己针织的红色带绿叶小苹果串在一起。
“你俩整得这么有仪式感，苏嘉淮晚上请吃饭，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那我就大胆献丑，送大家一首歌吧。”吴鸣打开了手机放起伴奏，唱起英文圣诞祝歌。
“要不你还是闭嘴吧，他俩应该是第一次知道你五音不全吧。”蒋南隅听着他不成调的歌声表示头大。
在唱到一半吴鸣突然破音的时候，苏嘉淮和江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月牙弯弯静静高挂，少年人在夜色中喜笑颜开。
期末考之前先迎来的是元旦假期，下午放学铃声响起，2014年的课程就上到这里，一班的同学归心似箭，很快就走了一半。
江童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接到了陈桔的电话。陈桔在假期里要去照顾生病的外婆，江天缘接了个活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在家，让江童一个人在家照顾自己。
蒋南隅在旁边听到的时候，兴奋地说：“阿姨，让江童来我家过元旦吧。”
她的声音有点大，对面的陈桔也听到了。陈桔记得江童提过蒋南隅，所以也没有反对，叮嘱江童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并给江童银行卡转了钱。
江童和蒋南隅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吴鸣坐在一辆黑色车的副驾对她们招手。
蒋南隅带着江童走上前，和降下车窗的中年男人打招呼：“吴叔叔好，我妈说让我跟你的车回去。这是我和吴鸣的好朋友江童，方便一起吗？”
中年男子有点胖，但笑得憨厚：“三三两两小组对吧，快上车。我这是接了一车大学霸啊，叔叔荣幸之至。”
江童上车的时候才发现苏嘉淮坐在最里侧，她只好坐在中间，左边挨着蒋南隅。
“我妈的车在路上被后面的车撞了，人没事，但是后续处理有点麻烦，吴鸣就捎上我了。”苏嘉淮解释一番。
吴鸣坐不住，从副驾转过头来和他们聊天。他们三个都是很健谈的人，说起最近的校园趣事，聊着喜欢的电影和动漫，还可能突然就讨论起试题。
江童总是安静地听着，但他们会自然地在话题里提到江童，让江童参与其中。
江童一开始坐在中间有点拘谨，汽车行驶过程中难免颠簸，这种时候她的腿就很容易碰到苏嘉淮。这种不经意的小触碰会让她喜悦，但也会有点忐忑，会害怕暴露自己不能言明的心事。
幸好她渐渐地投入到聊天中，开始放松下来，也没注意到一直到下车前，两人的腿都是靠在一起的。
蒋南隅带着江童刚回到家，就看见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她开心地扑向妈妈。
“都多大人了还跟小孩似的，也不怕朋友看了笑话。”赵之湘摸了摸她的头，“赶紧去洗手吃饭。”
蒋南隅的父母都是东北人，性格爽朗，一边给江童夹菜一边讲蒋南隅小时候的趣事。
门铃响了起来，蒋南隅开门看见吴鸣捧着一箱车厘子，吴鸣熟练地往里走：“赵姐，我妈让我送点车厘子过来。”
赵之湘问他：“鸣鸣吃饭了没，过来吃点。”
吴鸣往冰箱放好车厘子就准备回去了：“我爸妈难得都在，现在刚开饭呢，我回去陪陪他们。赵姐蒋哥，你们慢慢吃。你俩别忘了晚上看烟花啊。”
蒋南隅把他往外赶：“江童看见没，他和我爸妈称兄道弟的，给我辈分都整差了。大爷您慢走咧。”
等到了十一点的时候，三三两两小组在排队检票坐摩天轮。摩天轮坐落在江畔，主办方延长了今晚的开放时间。江童他们坐的那一趟人特别多，都希望赶在零点停在最高空看新年烟花。
江童是第一次坐在摩天轮里面俯瞰这个城市的夜景，高楼矗立但仍然灯火通明，江面的游轮缓缓而行，中心大厦的外墙循环播放欢度元旦的祝福语。
“十、九、八、七……”零点的烟花准时绽放在城市高空。
“新年快乐！”苏嘉淮拿着相机拍下了四人第一次跨年的照片，镜头里四张笑脸如背景的烟花一样灿烂。
听说零点烟花的时候许愿很灵，江童那时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我们平安长大，新的一年还能一起顺利快乐地走过。”
蒋南隅看着相机的上百张照片，总算觉得值回了票价。
元旦假期第一天，蒋南隅和江童做完了所有的假期大礼包试卷。
第二天，蒋南隅立马邀约三三两两小组去电玩城放松一下。吴鸣和苏嘉淮兑换了两筐游戏币。
蒋南隅率先走向投篮机：“我们四个一起比比？”
江童很少接触篮球，苏嘉淮告诉她抓球技巧和投篮要领，她试投几个后就很快进入了状态。
盯准篮筐、松手、捡球再重复，江童以惊人的命中率和投篮速度完全沉浸在这项活动中。她感觉脑袋在放空，压力得到释放。等到她停止投篮的时候，已经破了原来的记录。
“姐姐好厉害。”一个小男孩在江童后面鼓掌。
江童有些羞赧，转头去找小伙伴，才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在看自己投篮。
苏嘉淮笑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吴鸣走过来说：“江童，要不要去玩跳舞机？我，人称电玩城舞王。”
江童急忙摇头，她这个学期练习啦啦操就已经受够了舞蹈的苦。
吴鸣见此路不通，转头又拉住苏嘉淮往跳舞机那边走：“哥哥，陪陪我嘛。”
音乐响起，吴鸣和苏嘉淮灵活地动起来。江童看着屏幕和地面上的箭头根本反应不过来，她甚至看了好一会才明白怎么玩的。
蒋南隅在旁边开心地录着像：“想不到苏嘉淮深藏不露啊，吴鸣舞王地位不保。”
两人身高腿长，动作准确流畅帅气，很快吸引了不少人停下围观。一局终了，吴鸣就把位置让给了后面排队的人。
蒋南隅和吴鸣很快就沉迷于极速赛车，江童感觉身上的劲都在投篮机上用完了，她就坐在椅子上围观。
苏嘉淮看见旁边有迷你KTV玻璃房，便询问她：“我们去唱歌吧。”
江童再次摇头，苏嘉淮难得带上了撒娇语气：“我想唱。”
当江童坐到里面时，空间真的是很小，也不知道隔音效果好不好。
苏嘉淮选了一首经典的英文民谣，江童小时候在一部悲伤结局的偶像剧里听到过，当时觉得这首歌很凄美。
如今听着苏嘉淮低沉的吟唱，很舒适的调子。她仔细理解着歌词，发现是对美好生活的追忆，她对这首歌有了不一样的印象。
蒋南隅和吴鸣来找他俩的时候，隔着玻璃就看到江童一脸专注地看着苏嘉淮唱歌，苏嘉淮盯着屏幕的歌词但偶尔会转头冲江童笑。
两人默契地没有进去打扰，在外面能隐隐听到是一首旋律轻快的英文歌曲。
江童再次看到蒋南隅的时候，她正拎着一筐游戏币在娃娃机前准备血战到底。
苏嘉淮见状把手里的另一筐游戏币递给江童，让她去玩。
等到游戏币见底，蒋南隅只抓到了四个，江童抓到了两个，反倒是苏嘉淮就玩了两次都能抓中，吴鸣嘴上说着不玩最后还是玩了好几次才抓到一个。
这种明明看似胜利就在眼前但总是落空的游戏，江童再也不想体验了。
假期最后一天，蒋南隅和江童陪着赵之湘逛商场。江童很少和陈桔有这样悠闲的相处时光，即便是两个人一起出门买东西，也必然是提前写好清单速战速决。
赵之湘在服装店试羽绒服的时候，江童看见一件米色的长款厚大衣，觉得很适合陈桔。陈桔的冬天厚外套就三件，一穿就是好多年。
江童想起自己的那件白色新羽绒服，便让导购把它包起来。等一下去把它快递回家就好了，江童想。
回学校的路上，江童分享了第一条动态，没有文字，配了四张图：摩天轮新年看零点烟花的四人合影、她和蒋南隅做完的卷子、艰难抓到的九个娃娃大合照以及打了马赛克的一张快递单。
过了很久以后，江童才在评论里写道：“知足常乐是幸运，感谢所有。”
——
【苏嘉淮日记节选】
24
看到她生病，好难过。
25
心灵手巧的她，送了我超级可爱的编织小苹果！
26
紧张。坐车的时候一直腿碰腿。但是不想挪动。嘻嘻。
事已至此，向大家拜个早年，平安健康多喜乐！
也祝现在看文的小可爱国庆节快乐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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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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