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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已去诚文轩探望过了,羽伦兄很好。”翰琼放下几册手稿,欣慰而道,“朝史馆也恢复了羽伦所写之史。”
有关情感之事,翰琼看得透彻,浣彤心已暗许他人,于他无意不说,纵是有意,那霸道君王挡于那里,岂不横生纠葛?
“大人辛苦了。本宫感激不尽。”浣彤谢过,自相识起,她便视翰琼为挚友,久而处之,自是知其心意。
幸而浣彤对他无意。此般淡淡情谊,不点破心意,不越过雷池,未为不好。
“你……”翰琼稍有犹豫,“没宣太医吧!”
“你怎知我要找陆晋?”浣彤眸光闪烁,稍露惊讶之情,若不是翰琼及时赶来,她已是宣陆晋看诊了。
“我问过陆晋,他说会好生救治羽伦。”翰琼护得羽伦安好,亦想守得阖业硕口碑,“还有,皇上没想为难羽伦。”
“那他怎么说可要陆晋害得羽伦不得痊愈?”浣彤脱口而出,于翰琼跟前,便是没得顾忌太多。
“气话吧!他遇了你,便是方寸大乱了。”翰琼甚而有想,若阖业硕同他一样,情之所至,若对方无意,便不强求,便是甚好,怎奈君王不懂放手之道,抑或懂得,却放不得手去。
“你从不主动宣太医。找陆晋,无非是托他好生照料羽伦。可他一旦到婧云宫出诊,便会被记录在册。”翰琼咽下未言之语——抑或有人偷偷告诉阖业硕,“不管怎样,若是皇上知晓,恐会迁怒于你。”
“替我谢谢陆晋。”浣彤甚为感动,却也无法多言,若无意于他,真诚谦恭便是很好。
“好。你初入宫,恐大小事无甚留心。我与陆晋,虽为外庭之人,却时常与宫内走动,提醒你一二罢了。”自当年初见,至如今陷入宫闱,翰琼只远远观望,暗自关心而已。
“还有,辛苦你了。”浣彤着实感激不尽,松了好大一口气不说,更为感叹,宦海宫闱中,难得遇得体会人心尚暖。
“哪里话。羽伦兄是我的朋友。关照他,不是应该的么?”翰琼故作淡然地道,却忍不住同她解释,心下仍有惦念之事,“那日,我命弓箭手对准你们,也是职责所迫。吓到你们了。”
陆晋处事,自有周到之处。想来羽伦仪表堂堂,才华品格皆是一流,遭受重刑,本就身心俱疲,如今逃之不得,美人被夺,目之若及,该是怎的一番高楼倾塌、宾客散尽的惨象。见了外人,还得装出一副谦恭有礼、气色平和之态,怎不为难为他太甚了呢?
遂陆晋只去过诚文轩一次,是为向阖业硕交差。待羽伦推说自身懂些医理,不愿劳烦他人,便甚是知趣地不再露面了。
跨出门槛,陆晋抬头而望,见之门楣斑驳,“诚文轩”三字却未有覆尘,只低声自念,“诚——文——轩。难!”
陆晋转身离去,心下暗叹——“诚文轩”?寓意以诚载文么?赫靖浩骞取此名之时,可知这看似至简之道,实则难于登天么?好生讽刺之名啊!
行至朝史馆外时,陆晋感慨未尽,暗自掂量——为了保下那些篇章,婧云宫里的贵人,拿什么去换的?
私奔未成、书卷不存,浣彤和羽伦,皆是体悟颇深。
原来,羽伦提笔封笔、或生或死,皆捏于阖业硕掌心。
浣彤细细想过,替羽伦写史一事,不能告诉他。羽伦若知道,定会担忧自己之名节与安危,不能点头。
有关名节,羽伦既不愿篡改历史,又怎舍浣彤担那篡改历史之过?
至于安危,阖业硕饶得她私奔之罪,未必饶得她写史之罪。她若写了何人何事抑或何语惹了阖业硕,不是与虎谋皮么?
文章不取悦阖业硕,怕是不行。可若文字言不由衷,又失了史家之人的节气。羽伦怎舍浣彤陷入这两难的境地?
深夜无眠之时,浣彤苦思良久——阖业硕一句话,羽伦之心血便毁之一旦么?我若想写真话,该当如何?
羽伦亦是思量——史官著述,只存亡于帝王一念之间么?笔杆终究是抵不过刀剑么?
羽伦重又记起,儿时于案边磨墨之时,妄言要做得史官,一五一十写下这世间事那日,义父似无心问出的那句——“如果不能,怎么办?”
如今回想,那怎是随口而问?明明是有心所言啊!
少时未经世事,以为义父满目关怀地望向自己,是心存期望,盼己成事。大时历经磨难,方是懂得,义父眸中尽藏疲然之色,是身为弱者之无望与无助。
羽伦深叹——同一双眼眸,不同时间深望,读出之意味,全然不同!
不曾想,阖业硕不愿浣彤有话不言,便是主动问道:“你觉得朕做得不妥么?”
“说删便删,说留便留,你不怕被人诟病,喜怒无常么?”浣彤颇觉讶异,见阖业硕如此,便也不否认,直言心中不解之处。
“朕本就喜怒无常。”阖业硕笑道,“当然怕被乱说。所以,要夺了史官的笔。”
“仅仅如此么?”浣彤望着阖业硕,觉他眸中似有他意。
“你们私奔之流言,任凭朕再怎么捂着掖着,也是堵它不住。朕如此行事,于外人看来,属恩威并施——朕既可网开一面,予其荣华,亦可打其七寸,毫不留情。对羽伦而言,是给他提个醒,望他好自为之,莫再忤逆朕意;至于你,是无奈之举——拿捏了羽伦,便是拿捏了你。”阖业硕叹道,“所以,震慑朝臣,敲打羽伦,逼你学乖,一箭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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