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狄叶心情虽然好了不少，但依旧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一路上沉默着回了府。
狄叶跟在谢椋玉身后进了门，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连前边儿人停下来都没发现，一头顶在谢椋玉的后背。
他默不吭声地后退半步，揉着脑袋看向谢椋玉，眉头皱起来嘟哝，“大人，你怎么比看起来硬那么多啊？”
“……”谢椋玉看他苦着脸抱怨的模样，知道怕是真给撞疼了，眉峰挑起：“嗯，那我下次注意一些？”
狄叶给这一撞，总算是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了，他缓了缓，又去拍拍谢椋玉的后背，“应该是我注意一些才是，我没看路嘛……大人，你撞疼了没有？”
他的手隔着衣料贴上来，是不同平日的一片冰凉，那点儿热乎的感觉好像是被秋末的寒意冻住了。
谢椋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轻声道：“不疼。”
“你…”
“不疼就好，”狄叶松一口气，先一步开口：“天这么晚了，那我就先去睡了…大人你也早些休息！”
话一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步子迈的很快，一下便看不见身影。
未说出口的话在唇边游走了一圈，谢椋玉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才缓步离开。
————
半夜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狄叶往日总是能一觉到天亮，今天却是雨滴刚一落下就睁开了眼。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干脆披了衣裳起来坐在窗边看外边儿的雨打枝梢。
看着看着就又想起今天的事，他小时候阿娘总说他爱哭，那会儿他还挺不乐意听这话，可眼下却觉得知子莫若母，这会儿只是这么一想，外边儿那雨就好像是下到了他的眼睛里。
只是眼泪掉了就掉了，这事情是不能不想的。他当时能下了决心一个人来遥远的长安，就是为了裴淞之，如今这个因由破灭了，他也没有再待在长安的必要。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狄叶趴在窗边，夜里的雨冷，他哈出一口气，搓了搓手掌，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想到还在小村子里的时候。
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雨好像吹进来一些，狄叶长长叹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又钻进了被窝。
被子里还有刚才睡过的余温，他睁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半是迷糊半是清醒的闭上眼。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滴答滴答打在青石板上。
狄叶坐在屋檐下看着远处蒙上一层水雾的青山，轻轻晃了晃腿，腿刚一动，就被人一把牢牢按住，“乱动什么？”
裴淞之沉着张脸替他卷起一边裤腿，小心地捏着他的小腿，小腿肚处有一道不小的口子，血混着泥水，看起来吓人。
狄叶立刻就不敢动了，乖乖坐着让他看伤。他偷偷看了眼裴淞之，小心翼翼地问：“淞之哥哥，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裴淞之没应声，冷着脸给他擦腿上的脏污，直到露出干净的皮肤。
“我不该生气吗？”他盯着那伤口看了又看，看也没看狄叶，皱着眉半蹲下来，“得去找大夫，上来。”
“我不是故意的嘛，我没看到那块儿石头所以才跌倒了……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的！”
“还有下次？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下雨时别乱跑……”裴淞之将剩下的话吞下去，扭头看了眼委委屈屈的狄叶，深深叹了口气，语气终归是放轻了一些，“怎么还不上来？”
狄叶捏捏自己的手指头，瓮声道：“重，压到你怎么办？”
“……我比你大三岁，怎么会背不动你，上来。”
狄叶这才慢慢爬上裴淞之的肩膀，又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淞之哥哥，你真好。”
裴淞之绕过脚下的泥潭，往上颠了颠人，“真这么好怎么还总是气我。”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狄叶贴在他的背上，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偶然听到的话，“淞之哥哥，他们都说你以后是要成亲的，我不能总是这么麻烦你…你以后要和谁成亲啊？”
裴淞之脚步一顿，“听谁说的话。”
狄叶急了，晃晃他的脖子，“到底是不是啊？”
见他着急，裴淞之却是笑了，“我若是成亲了，你当如何？”
狄叶想象了下他一身红衣裳的样子，眉头一皱，趴在他背上不吱声了，好半天才闷闷道：“不想。”
“什么？”
狄叶咬了咬牙，提高声音道：“不想，不想你成亲。”说完，他又泄了气一般软绵绵趴着，隔了许久又道：“淞之哥哥，你能不能不和别人成亲啊？”
他久久盯着裴淞之的侧脸，声音小小的，“和我成亲不行吗？”
裴淞之停了下来，“不许开这样的玩笑。”
“不是，不是玩笑！”狄叶着急起来，在他背上乱动，“我是认真的！”
裴淞之却突然不说话了，良久，才轻声问：“你当真愿意？”
狄叶连连点头，“当然！”
裴淞之笑了，“那我便当真了。”
……
雨声不知何时停了。
狄叶睁开眼，发觉自己流了一身的汗，身上却冷的厉害。窗外已经亮起来，阳光暖融融的照进来，好似昨夜的雨只是一场梦。
他在床上翻了翻身，想要起来却感觉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只得又趴下来缓了会儿，没成想迷迷瞪瞪的又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房里已经不只他一个人。
何安端了盆水，急急忙忙拧了毛巾过来，见狄叶醒了松了口气，“你睡觉怎么开着窗户？烧成这样！要不是我有事找你来一趟，你要被烧晕过去…来来，擦擦脸。”
狄叶睡得不安生，人是睡着了，可是梦一直做。他怔怔地坐在床上，看着何安将温热的湿毛巾贴在他额上。
“何安哥哥……”一开口，嗓子低哑的不像是自己的声音，狄叶咳嗽了两声，想到何安刚刚的话，看向窗的位置，“我昨天没有关吗？”
“不然呢？要是关了怎么能病成这样，”何安想起今天早晨刚进来这屋的时候那副湿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昨夜不知怎么的下来场大雨，本来就冷，你倒好，窗户大开，生怕不生病呢。”
边说着，他将熬好的药递给狄叶，“快喝了这药再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
药闻着便苦，狄叶皱着眉一口喝干了，舌头被苦的发麻。
“我记得我关了呢……”他嘟嘟哝哝着对何安道。
“你记着是你记着，最后不是没关吗？”何安白他一眼，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会儿没那么烫了，行了，睡觉吧。”
狄叶被他按着躺下来重新塞进了被子里，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隐约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是有什么事忘了，还没记起来，何安已经端着水盆出去了。
外头一阵脚步声响过，很快就没了声息。
狄叶眼皮子沉重，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昏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不少，他正要起来，忽然闻见一股淡淡的甜香，这香味对睡了一早上除了药以外滴水未进的狄叶有勾魂摄魄之效，空荡荡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两声。
耳畔传来一声淡笑，他怔愣着转头，看见谢椋玉坐在桌前，桌上摊着几个折子，他手中还提着笔。
谢椋玉搁下笔，朝他走过来，温凉的手背贴上额头： “好些了吗？”
狄叶眯了眯眼，等他移开了手点点头道：“我好多了……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啊？”
“听说你病了，早回来了些。”
谢椋玉起身拿来桌上放着的小盅，打开盖子，露出煮的软糯的紫苏粥。
方才的那股淡淡的香味瞬间浓郁起来，狄叶看见粥眼睛亮了亮，“好香啊，”他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大人怎么知道我饿了。”
“你睡了一早上，什么都没吃，是该饿了。”谢椋玉舀了一勺递过去，“吃吧。”
狄叶却是愣了愣，看看近在唇边的那一勺粥，再看看谢椋玉，挠挠脸，“大人，我自己吃就好了呀，不用喂我的。”
“嗯，我知道。”谢椋玉面色不改，捏着勺子的手一动未动，“你先试试烫不烫？”
“啊？哦，我试一试，”狄叶低头一口喝了，“哎，好像刚刚好……不对，”他猛地抬头，“大人，不是说了我自己吃吗？”
谢椋玉喂了一口后收了手，将勺子带碗递到他手中，云淡风轻的模样：“好。”
狄叶自己喝着粥，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嘀咕：“怪怪的。”
谢椋玉装作没听到，将剩下那些折子看完了，等到他喝完了粥，拿了个小纸包过去。
狄叶盯着纸包好奇道：“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纸包打开后，狄叶闻到一股甜味儿，原来是几个蜜饯儿。
狄叶盯着蜜饯儿看了许久，忽然一把抱住谢椋玉的腰，贴在人身上，“大人你怎么这么好，像我阿娘一样！”
“……”
阿娘？
谢椋玉身体一僵，双手抬也不是落叶不是，就这样无奈地悬在半空。他低头看看埋首在自己腰间的狄叶，指尖动了动，正要放下去，对方却是已经起来了。
谢椋玉抬起的手又落下来，指尖掩在宽大的衣袖里。
“大人，”狄叶吸了吸鼻子，抬起头露出不知道何时红了的眼眶，认真地盯着谢椋玉，“我以后肯定什么都听你的。”
谢椋玉：“……”
他到底是没忍住，在人头上揉了一把，扬了扬唇：“我记下了。”
“对了，”狄叶态度诚恳地表完忠心，终于记起自己没能想起来的那件事是什么——他有事想要问大人，他拉住谢椋玉的衣袖，“大人，我昨日忘了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谢椋玉一听便知他说的是什么，沉默片刻，他才温声应了，“知道。”
今日及时！
谢相：…这不对吧，我想做的不是阿娘[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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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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