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阴天湿气重,街道蒙了一层薄雾。
【052年日-秦城槐岷村惊现透明害人事件】
在 手机屏幕上方弹出的新闻通知让慕亦神色一顿。他仰起头,倚在电线杆上,望着靠在迈巴赫车门上的男人。
“……”
“这么快就上热搜,看来闹得不小啊,估计是谁扮鬼在这儿唬人呢吧?”
江景池开玩笑的缓了缓气氛,随即神情严肃下来,语气凝重:“这案子估计有些难办,我派个人陪你一起。”
慕亦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揣回黑色风衣兜中,默不作声与他擦肩,岔过油漆路对面伸手随意拦下一辆出租车。
潞城近几日倒没什么大动静。
所以一概如常。
出租车司机看向后视镜,拧起眉:“慕亦?”
慕亦顺着粗重浑浊的声线抬头,看向那名中年光头司机:“王叔。”
他上下打量两秒,确认是熟人后才打招呼:“您转潞城来了?”
“秦城那小地儿没名气,人都用不着出租车。”
王叔一手打着方向盘,知道他这是要回秦城,讲完没再多余问,从后视镜多看了几眼他。
慕亦依旧是枕着一张脸,没有笑容,双眸注视着前方,黑茶色瞳孔中溢出平常的冷漠。
“行,最近在哪干活?”
“垃圾场。”
王叔被他吓得猛踩刹车,精神了三倍。
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蓦然停顿,一棵棵即将落叶的白杨树耸立着。车窗微微敞开。
不喜欢车内的味道,这次走得急,没来及戴口罩,只能通融通融开窗。
“你……就干这个?”
王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慕亦嗯了一声。
实际上是不想被人管这管那的,麻烦。再加上时间限制和唠叨就更不乐意了,生怕一个忍不住把上司给一枪崩掉。
说实话,前两年为了交学费,欠了一屁股债也不急着还,就只专注于办案子感兴趣支撑着,其他的一切免谈。
说来刑探组怎么也是一个私底下的组织,组里所有人行动都被江景池收在眼底——当然他是例外,说不得,也信任不会背叛,便没给他安置摄像头。
“……捡垃圾,自由。”
慕亦很诚实地补上俩字。
王叔怀疑这人脑子看书看傻了。
他嘴皮子微微动了动,说他这样一个月能赚几个钱,够回报父母吗,年纪轻轻就这样颓废。
转念想想,除去是个稍微熟点的邻居,自己其实还是个外人,没资格管。
王叔便把话藏在肚子里。等绿灯一亮,若无其事继续开车送他。
黑车停进他再熟悉不过的秦城。
慕亦懒得回忆这烂糟糟的老家,径直走向槐岷村。
像以前一样。
村里依旧乱哄哄的。
虽然比起以前环境生态是好了不少,只是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一点没散。
都是些心理扭曲的人虐杀动物造成的恶劣环境。
慕亦双手插兜走在路上,近日失踪人口变多,以至于街道全冷冷清清的。
突然,他猛地停了下来。
隔着堵墙,阵阵嘈杂拳打脚踢辱骂的声音传到他耳朵中,听上去像是有什么人在围殴。
慕亦后退几步,拐了个弯,不急不慢地朝发出声音的那块地走去。
“去你丫的!长这副模样还敢出来丢人……”
“老子今天打不死你!”
乱糟糟的肢体碰撞声覆盖施暴者恶劣的语气,临到拐角处,他又听到一阵嗓音干脆的男音。
“喂,哪来的混厮。”
慕亦抬在半空的脚又收回来,整个人后背贴在墙边,从墙角裂开的缝隙透过去看。
领头的黑衣男停下动作,揉了揉手腕,扬着下巴看他:“切,有你什么事儿?”
墙面缝隙细小,慕亦站在边上,范围有限,勉强能看到一个窃蓝色的毛茸茸狐狸尾巴,上层最顶尖的三分之一处有一撮白毛。
“识相点,给你几个臭钱滚蛋!”
黑衣男伸手接过身后三名小弟递上来的红色棒球棍,一只手掏出一沓红票子,狠狠甩在封御冥身上。
封御冥一双狐狸眼忽地阴寒下来,略带杀气地盯着黑衣男。
地上的钞票闭着眼都知道是练金券,仗着他是兽人,以为不认识,拿来装逼用。
“喂!小子,不想死就滚。”
封御冥迈着步子,无视冲上来就揍的黑衣男,用两条尾巴勒住他身后的小弟,重重摔在墙上,凿出个人形大坑。
慕亦回头看着脸朝地趴在地上的人:“……”
还没转过身,紧接着,那名领头的连人带棍压在小弟的后背。
慕亦觉得那张被揍得满地找牙的脸有点熟,抬脚过去,用鞋尖踢了踢他的脸,示意让他抬头。
“程蕤。”
“嘶——”黑衣男抬头,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整个身子连同内脏都凉了大半截。
嚣张的少年,逆行的自行车,张狂傲慢的口气。
慕亦:“上周骑自行车撞我很爽?”
“额……哈哈……哥……”
程蕤讪笑着撑着身子想爬起来,动作到一半又静止下来,黑长袖毛衣被冷汗浸湿。
他哆嗦着跪了下去,额头贴在地上,顺便还一手给了旁边不服的小弟一巴掌,三个人齐刷刷做一个动作。
慕亦装出无辜模样,用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神看着那仨人,暂时没去管他,视线移到多年不见的蛇狐身上。
三年不见,养的蛇狐长高了不少,侧面看也长开了,一副傲骨凛然的气概。
三根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立着,看起来倒是好摸。
嗯?
他蹲在那名被打的浑身是伤的男娃前安慰。
凌乱的宝蓝发丝自然顺着额角垂落,遮住那对锋利的剑眉。
男孩刚开始还没觉得委屈,怀里抱着一只被折断腿的小白猫,一听到安慰的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唰的从圆润脸上流了出来,哽咽着委屈。
“猫…”
“他们打猫……”
慕亦懒得理他,转过身,照旧冷静掏出M1911A1式手枪,对准程蕤的心脏。
“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欺负弱小了!大哥!”吓得他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颤抖着,求饶的嗓音下意识提高两倍,几乎是扯着嗓子。
“是!是我之前不该撞您!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
“砰!”
程蕤猛地闭眼。
慕亦临时换了把玩具枪。
死倒是不至于。
他转头打量着站在身后的封御冥,思索着他估计是怕吓到旁人,一直以幼狐或普通兽人的形态出现。
慕亦往程蕤额角上踢了一下:“滚。”
程蕤那句“谢谢哥”还未能从喉间挤出来,就再次听到一声带有低气压的声音。
“不能滚。” 封御冥忙开口, “要真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走那仨混混,指不定以后会捅出什么天大的幺蛾子来。”
慕亦侧身后退一步,让程蕤对上封御冥。
封御冥很自来熟的从慕亦兜里掏出一把真手枪,熟练的上膛,二话不说对着程蕤和他身边的那俩小弟的左小腿就是两枪。
慕亦看着这一幕,也没出声阻止。
程蕤跪趴在破烂的墙角边,哀嚎声断断续续传出,余光看到两边流出来的血迹,愣是连呼吸也变得紧张起来。
毫不意外的扣下第三次扳机。
封御冥呆了呆,歪头左右翻看着手里的枪,然后回头看着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慕亦,质问道:“您这什么破枪?才开两枪就没了?”
一是从潞城走得匆急,二是那把枪才刚从科研所战火中抽出来,自然是再没多少弹。
单是吃饱喝饱养大的狐狸跑了不说,回头头一次再见面上来就质问他的主人为什么不事先准备好枪弹供给他用?
……惯的。
“两颗子弹,”慕亦朝他伸出手,“五百一十九。”
封御冥:“?”
“我回来用你俩子弹就开始收钱?”
看他一脸懵逼的神情,慕亦面无表情地把伸出去的手揣回兜里。
不想理。
懒得理。
转头之际,吃了豹子胆的程蕤弯腰正准备从他眼皮子底下开溜,结果身子还没爬起来一半,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再次狠狠勒住他的脖颈。
“要走是吧?我送你回去。”说完尾巴接着一甩,整个刚成年的身躯径直甩向半空,然后消失在视野里。
他低头对着抱着腿叫疼的两个混混骂道:“想活命,三秒之内离开我的视线。”
等两人一瘸一拐着急忙慌地逃走,慕亦已经把空了壳的手枪收回自己上衣的口袋里。
“好久不见啊,主……”
慕亦没想听他废话,面无表情地背对他离开。
昏黄的天色愈发深沉,小巷口没有路灯,清瘦的身影映入封御冥的紫茄色瞳孔,却显得清晰入骨。
彤红夕阳照常落在西山背后,迎接大片死寂夜空。
身后的那只小狐狸一直“尾随”着慕亦的身形来到槐岷村一家小住馆,耷拉着三条尾巴凑上去:“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住了脚的慕亦猛地停下来,毛茸茸的双耳往前一凑,后背顿感一阵轻微柔软。
他转过身,望着面前这个捂着被撞痛了狐耳的人。
封御冥一只狐耳挺立着,白皙瘦骨的手捂着耷拉下去的那只耳朵,顺着窃蓝的毛发一只揉到渐变成白色的狐耳。
他抬头,像在外面受了委屈跑回家跟家长告状的儿童一样,睁闭眼嘟着嘴看向他的主人,腮帮子特意鼓起来,看上去像在寻求安慰。
这副模样基本都是很做作欠揍的。
然而放在封御冥身上,慕亦看着他居然没什么想锤他的念头,可爱是可爱……
但他也并没有作出什么心软同情的动作。
在慕亦眼里就是这白眼货故意卖萌求他原谅的样子。
封御冥睁大双眼眨巴着,双眸中带着渴求。
“五百一十九。”
他停在住馆门口旁边的位置,借着馆子里映照出来的余光看他,毫无波澜的,吐出来的依旧是那几个冰冷的数字。
听到这话的狐狸也不装了,恢复往常的神情:“别人家主子找回走丢的流浪猫都开心的要死,你倒好……”
“我上来就跟你要账?”
慕亦率先一步预判。
封御冥:“……”
“证书。”慕亦目光停留在封御冥用深蓝丝绸绳怀里挂着的卡牌,“哪来的?”
封御冥低头抓着离开他那段时日拿来的除鬼师证书,双手抓着取下来,炫耀似的凑到他双眼前:“路上遇到个卖烤地瓜的,他小摊牌挂着一个考试机构,我就报名了。”
“怎么样?厉害吧?”
乍一看那就是完全随便打印出来的一张废纸,跟三无证书没什么两样……
“你信这个?”
“最近村里不是有脏东西抓人吗?寻思着学点东西也好。”
慕亦被他突然凑近的大脸盘子吓了一跳。
“万一哪天用得上?”
慕亦瞥了一眼。
那倒也行,等真抓到鬼的时候,这厮肯定又会摇着尾巴来求夸夸。
小住馆人不多,但也说不上冷清。
“哎呦,你们听说了吗?这事儿闹得都上热搜了!”
隔壁桌围着一群大爷。
“我说叫他们林家找几个道士看看,是怎么招惹上鬼魂来的,遭这么大报复。”
慕亦想过槐岷村百姓遭罪,但没想过是他对家。
“现在这社会全是科技,上哪儿给您找道士去?”
“要我说,还什么透明人,完全就是厉鬼作祟报仇来了!指不定今晚又有哪户可怜人家受罪哟!”
正戴着一次性手套给饲养员剥虾壳的封御冥手一停。
死皮赖脸扒着慕亦吃他了七个亲手剥的麻辣小龙虾后摘下满是油润的手套丢在垃圾桶里。
封御冥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晃悠,看着他那张泛着粉色的唇瓣: “您这饭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少,用不着两分钟就吃完了,怪不得瘦得跟个竹竿一样。”
自顾自吐槽完一番话,他扭头凑热闹:“哎!大爷!你们聊的……”
“去去去!小孩一边玩去!”
……
凌晨三点,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分。
封御冥一直跟着慕亦走出住馆,直到在两扇闭合着的黑铁大门前停下。
大门顶的墙面刻着林家两个大字的墙上挂着几个熄灭的红灯笼,顺着冷风的移动摇晃,已经被贴了封条。
封御冥将门上的白封条撕在地上,伸手推开门,霎时一股腥臭扑鼻而来,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雾气渐浓,林家院内里面的厅堂被雾气包裹着,臭味弥漫,客房时不时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
慕亦盯着飘在客房中的白长袍的鬼魂,他甩了个眼神,伴随着滋滋声消失。
封御冥懵了一下:“什么东西飘过去了?”
“你看错了。”
慕亦压着那股恶心的臭味,迈进林家客房,转角走进卧室中的那张单人床旁边。
床上的浅蓝床单很乱,床上的垫子有几道用指甲被抓出来的裂痕,被褥像是被人踹在地上,这么一结合来看,倒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
“别动!”
“轰!”一声,藏匿在林家后院的人两手握着枪对准慕亦和封御冥。
“操……”
封御冥低声咒骂。
慕亦瞥了眼乱糟糟的床,用余光望着身后的人。
慕亦背对着他。
男人两手握着枪,只能看到生疏面孔的封御冥,咬紧牙关:“还以为什么犯罪分子这么大胆,原来是只没用的狐狸。”
封御冥:“……”
慕亦头也不回,掏出从馆子里换来的黑皮手套慢条斯理地套上,然后拉开枕头皮的拉链:“江景池让你来的?”
顾御稍愣了愣,举着两把□□的手枪放下,稍微松了口气。
“你早说啊哥,我还以为是作案凶手……”
“你见过哪个凶手光明正大地进别人家门?”
“我还真见过。”
“蠢b。”
顾御揉了揉酸涩的后颈,绕到慕亦身前,弯腰把地上的被褥捡起来丢到阳台上:“刚送完垃圾组长就安排我上秦城跟你帮忙,觉都没来得及睡。”
“办完这场你可得请我吃饭啊?”
慕亦看了他一眼。
吃不吃饭先不说,反正是想把他头按在垃圾桶里翻垃圾吃。
封御冥狠狠抓了下头发。
慕亦从枕头套底下摸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剃着寸头的方形脸中年男人。据预估,体重大概在160往上,身高最多一米七一。
他的脖颈处有人指甲的抓痕,像是很久以前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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