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栗那句裹着冰碴的暴言,像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了这潭死寂的污水里。
“修复你大爷!脸上肌肉群痉挛还叫‘幸福’?你灯塔的审美是让狗啃过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那张焊死在护士脸上的、空洞的完美笑容,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不是表情变化,更像是内部某种劣质齿轮卡壳时产生的、令人牙酸的机械震颤。那对玻璃珠似的眼珠似乎闪过一丝混乱的数据流残影,抓握着巨大针筒的、戴着惨白橡胶手套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警…告…” 电子合成音变得断续而尖锐,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语言…污染…情感…污染…等级…提升…需…紧急…净化…”
但林栗要的就是这一瞬的迟滞!
后颈那根“锈蚀钢针”的剧痛还在灼烧,反而像一剂强效的清醒剂。所有的恐惧、荒谬感被强行压缩进一个冰冷的角落,大脑在肾上腺素飙射下运转到极限。护士关节转动时那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机械摩擦声,刚才那瞬间的卡顿,推车轱辘在潮湿地面留下的水痕折射角度…
【目标关节活动范围受限!颈部转动轴心偏移15度!右膝液压传动装置存在0.3秒延迟!推车重心不稳,左后轮悬空率43%!】
数据流在脑中疯狂刷屏,瞬间构建出反击路径。
就在护士僵硬地重新抬起针筒,试图将那恶心的暗绿液体扎下来的瞬间,林栗动了!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欺近一步!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旋,几乎是贴着那冰冷僵硬的护士服擦过。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攻击护士,而是狠狠按在了那辆堆满针筒的不锈钢推车边缘!
“给我——倒!”
他用尽全力,借着自己前冲的势能和精准计算的角度,猛地一推一掀!
哗啦——哐当!
刺耳的金属摩擦和玻璃碎裂声骤然炸响!沉重的推车在湿滑的地面上猛地失去平衡,朝着护士站立的方向轰然倾倒!几十支灌满粘稠暗绿液体的粗大针筒如同致命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向那张永恒微笑的脸和僵硬的身体!
“污染…源…攻击…净化…单…元…” 电子音彻底变成了混乱的电流嘶鸣。
护士被倾倒的推车和飞溅的针筒砸了个踉跄,几支针筒在她白色的护士服上碎裂开,粘稠的暗绿色液体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布料瞬间焦黑卷曲!那张完美的笑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嘴角的弧度被粘液拉扯得扭曲变形,一只玻璃眼珠被飞溅的碎片击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机会!
林栗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去看那混乱的结果,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护士来的方向——走廊深处那铃声最初响起的地方,发足狂奔!冰冷的风灌进喉咙,肺叶火烧火燎,后颈的刺痛如同跗骨之蛆,但他强迫自己忽略一切,脑子里只有一个指令:【脱离接触!寻找信息节点!】
“污染源…逃逸…启动…全域…净化协议…” 身后,那扭曲变调的电子音混合着金属刮擦和液体腐蚀的可怕声响,如同跛足的野兽,摇摇晃晃地追了上来!高跟鞋的声音变得急促而狂乱,不再是规律的嗒嗒声,而是拖沓、碰撞、带着一种非人的执拗。
林栗根本不敢回头,只凭耳朵捕捉着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扭曲的追击声。他冲过一个又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拐角,惨白的灯光在头顶明明灭灭,将他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墙壁上那些霉斑仿佛在蠕动,空气里消毒水和**甜腻的气味浓得几乎令人窒息。
【心跳154!血氧下降!乳酸堆积超标!这样下去撑不过三分钟!】
就在他感觉肺部快要爆炸,脚步开始发虚的时候,前方走廊左侧,一扇虚掩着的、标着“配药室”的灰色铁门出现在视野里!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不同于走廊惨白灯光的暖黄色光芒。
没有时间权衡!林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撞向那扇铁门!
吱呀——
门被撞开,他一个趔趄冲了进去,反手用尽全力将沉重的铁门狠狠关上!
嘭!咔哒!
几乎在门合拢的瞬间,沉重的撞击声就从门外传来!整个铁门都在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伴随着那撞击声的,是更加狂乱和愤怒的电子嘶鸣:“净化…净化…净化…”
林栗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剧烈喘息,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挣脱胸腔。他迅速扫视室内。这里像是个废弃的药品储藏间,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一排排空荡荡的木架歪斜着。唯一的光源是墙角一张破旧木桌上,一盏老式的、光线昏黄的煤油灯,灯芯摇曳着,在布满污渍的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晃动的阴影。
暂时安全?不,门外那东西还在疯狂撞门!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锁的金属扣肉眼可见地在变形!这扇门撑不了多久!
他必须找到其他出路,或者…武器!
目光急速扫过布满灰尘的地面和歪斜的架子。空药瓶、碎裂的玻璃、几根锈迹斑斑的铁管…就在他目光锁定一根看起来还算结实的铁管,准备冲过去时,一个低沉、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房间最深处、煤油灯照不到的厚重阴影里传来:
“哟,动静不小啊,‘污染源’先生?”
林栗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像被电流击中,猛地转身,背脊紧紧贴住震动的铁门,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两柄淬冰的刀,死死刺向声音来源的黑暗角落!
有人!这里还有别人!而且,听那语气,绝非善类!
昏黄的煤油灯光勉强勾勒出那个角落的轮廓。一个高大的身影懒洋洋地斜倚在墙角的阴影里,姿态放松得与门外那疯狂的撞击声格格不入。光线吝啬地只照亮了他半边身体——一条随意支起的长腿,包裹在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裤里,脚上是沾了些灰尘却依然看得出质感的黑色皮鞋。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当林栗的目光触及那只手的手腕时,瞳孔骤然一缩!
那手腕上,赫然也扣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冰冷沉重的金属环!幽绿的屏幕在昏暗中闪烁着同样的倒计时和灯塔标识!
他也是“污染源”?!
“别那么紧张。” 阴影里的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仿佛隔着一层阳光滤镜的疏离感。“至少暂时,我们看起来像是…嗯,难友?”
他缓缓地从阴影里向前挪了半步,更多的光线落在他身上。
利落的黑色短发,脸部线条轮廓分明。即使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下,他的嘴角也似乎习惯性地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堪称“阳光”的笑意。然而,那双眼睛…当林栗的目光对上那双眼睛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那绝不是阳光该有的温度。深邃、沉静、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和洞悉一切的锐利。仿佛他嘴角的弧度,只是精心绘制上去的一张面具。
最让林栗在意的是,他左耳的耳垂上,戴着一枚小小的、哑光质地的黑色耳钉,在昏黄的灯光下几乎不反光,却像一枚嵌入血肉的冰冷标记。
“自我介绍一下,” 男人微微歪头,那枚黑钉随着他的动作在阴影中若隐若现,“殷岩。看起来,我们都被这座‘灯塔’的热情服务给招待了。” 他的目光扫过林栗剧烈起伏的胸口、汗湿的额发,最后落在他因为紧握而指节发白、死死攥着栗子袋的左手上,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点点,带着点探究的意味。“你呢?能把外面那位‘微笑天使’气成那样的…怎么称呼?”
林栗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门外是疯狂撞门的怪物护士,门内是这个来历不明、眼神危险的男人。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分析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呼吸平稳,姿态松弛,肌肉无明显紧张收缩…要么是伪装大师,要么实力远超预估。耳钉…非装饰品?材质特殊…】后颈的刺痛再次传来,比刚才更加尖锐,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林栗。” 他报出自己的名字,声音因为之前的狂奔和紧张而有些沙哑,但语气却竭力维持着惯有的冰冷平稳,“你在这里多久了?知道怎么出去?” 他一边问,目光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对方,同时眼角余光死死盯住那扇正在变形、发出刺耳金属呻吟的铁门。门锁的插销已经弯曲变形,随时可能崩断!
“没多久,比你早几分钟欣赏完‘欢迎仪式’。” 殷岩耸耸肩,姿态依旧放松,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栗对门的关注。他慢悠悠地站直身体,动作流畅而隐含力量。“出去的路?暂时没找到。不过…”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投向房间另一侧,一扇被几个空木架子半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通风口。“那里,似乎有点…风?”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轰——喀嚓!
一声巨响!门外的“微笑天使”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量,或者启动了某种暴力模式!厚重的铁门门锁部位被硬生生撞得向内凸起、断裂!整扇门猛地向内弹开!
那张脸!那张碎裂了一只玻璃眼珠、嘴角被暗绿粘液腐蚀得扭曲变形、却依旧强行拉扯着恐怖笑容的脸,带着一股浓烈的**甜腥味和冰冷的杀意,猛地探了进来!那只完好的、闪烁着猩红数据流的玻璃眼珠,瞬间锁定了林栗!
“污染…源…必须…净化!”
巨大的针筒带着呼啸的风声,无视了旁边的殷岩,直直刺向林栗的脖颈!针筒里残余的暗绿液体剧烈晃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林栗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后急退!但门框限制了他的退路!眼看那滴着粘液的冰冷针尖就要刺破皮肤!
“啧,真没礼貌。” 一个带着一丝不耐烦的、依旧维持着某种奇妙“阳光”语调的声音响起。
一直站在阴影边缘的殷岩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完全没有之前的慵懒感!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一步就跨到了林栗侧前方,精准地卡在了林栗和那支致命针筒之间!他没有选择硬碰那针筒,而是闪电般出手!
目标,是护士持针的那条僵硬的胳膊肘关节!
戴着黑色耳钉的左耳微微一动,仿佛在捕捉空气中细微的机械运转声。他的右手五指并拢成掌,掌缘带着一股短促而凶狠的爆发力,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狠狠地劈砍在护士肘关节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被白色护士服覆盖的接缝处!
咔哒!
一声清晰的、如同精密零件错位断裂的脆响!
护士那条持针的手臂瞬间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向后反折!巨大的针筒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木架上,暗绿色的粘液四溅!
“呃…啊…” 电子合成音发出一声扭曲的、类似故障的杂音。护士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只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独眼疯狂闪烁,似乎无法理解手臂的失控。
殷岩一击得手,没有丝毫停顿!借着护士身体僵直的瞬间,他猛地拧身,一个标准的、充满力量感的侧踹,如同攻城锤般狠狠踹在护士那穿着高跟鞋、支撑着全身重心的右腿膝盖侧后方!
又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
护士的右腿膝盖以一种反关节的方式向内弯折!整个沉重的金属躯体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如同被砍倒的木桩,轰然向前扑倒在地!那张扭曲的笑脸狠狠砸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碎裂的玻璃眼珠彻底黯淡下去。残存的躯体还在微微抽搐,发出断续的电流嘶嘶声,但显然失去了行动能力。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干净、利落、精准得可怕!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的“难友”,更像一个深谙人体(或者说机械体)弱点、经验丰富的猎手!
殷岩收回腿,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他转过头,看向背靠着墙、呼吸尚未平复的林栗,嘴角那抹“阳光”的笑意重新浮现,甚至还带着点戏谑:“没事吧?‘污染源’先生?”
他的目光扫过林栗紧握的左拳,那里,粗糙的栗子包装袋已经被汗水浸湿,捏得变了形。殷岩的视线在那袋子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然后抬眸,对上林栗那双透过金丝眼镜、充满审视和冰冷警惕的眼睛。
“看来,” 殷岩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奇特的、仿佛能安抚人心却又暗藏机锋的语调,他抬手指了指那个被木架半掩的通风口,“我们得换条路走了。顺便…聊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还在抽搐的护士残骸,又落回林栗紧绷的脸上,嘴角的笑意加深,仿佛在分享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毕竟,被灯塔当成‘病毒’清理的感觉,可不太妙,对吧?”
林栗的后颈,那枚无形的锈蚀印记,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似乎又灼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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