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展,不要被命运所困,面对清风皓月,以苍台为褥席,以高云为帷帐,活下去。还有,来世相逢,不要让我心痗。”
——————启———————
听说裴展出生那天天降异象,荧惑守心,三星伴月。
西边的天空像是炸破了一个洞,猩红的天光笼罩大地,雷声滚滚响彻千里。各地燃起巨火,浓烟直冲云霄,野火丛生烈焰直上,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
须辞台山脚下的一幢茅草屋里,人人屏息凝神,滂渤怫郁。
“这是个灾星啊,这胳膊上戴的是什么!怕不是受到了什么诅咒?”
“这可留不得啊。”
“坏了、坏了啊,赶紧扔了这不祥的孩子。”
更匪夷所思的是,这孩子一出生左臂上就戴着一个臂钏。出生那天把接生的老婆子吓了一大跳,刚从娘胎里出来,这臂钏就闪着异样的光,众人吓得连连后退,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银环。
“狗屁银环,我看这孩子上辈子欠了债,这辈子不好过啊!”
“哎呀这是什么东西,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啊!”
只听“轰隆”一声房梁断了,房子塌了一半,顿时屋里弥漫着尘土。
“啊呀呀,不得了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接生婆赶紧抹了一把汗,不管不顾地跑了。
众人也都吓得不轻,环顾四周,讪讪的说不出一句话。
“真让那道士说中了。”
怀上这孩子七个月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白胡子老道,老道戴着一个斗笠,斗笠下的脸清瘦无比,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说是途经此地口干舌燥,讨一杯水喝。
男主人回屋倒一杯茶的功夫,这老道就走远了。
男人看着他的背影,不解地问:“怎么走了?”
那老道士头也不回地道:“留不得,那孩子留不得啊。”
起初只觉得这道人疯疯癫癫,没放在心上,这样一看难不成是指点迷津啊!
“依我看,这孩子确实留不得啊!”
“孩儿他爹,好狠的心啊!”床上的女人绝望地擦了擦眼泪。
第二天,须辞台山下就多了一个男婴,寒冬腊月里奄奄一息。毕竟,谁家愿意养一个灾星呢?就算把孩子留下,乡亲们也不同意,日日提心吊胆……
都说须辞台收留子弟不看家世显贵,扔在此地就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好在这孩子命硬,须辞台的慈石师尊还真把他纳入门下了。发现这孩子时,天上盘旋一只三足金乌,身上绑着一条竹牌。
三足金乌振奋翅膀,竹牌不偏不倚落在这孩子襁褓里,上面写着“裴展”二字。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慈石仙尊便给这孩子取名裴展。
说是师尊,却完全不是什么老态龙钟的老头儿。慈石年少成名,长得俊朗雅正。老仙尊早早仙逝,就剩下慈石和弟弟二人相依为命,守着这一方水土。
不幸的是,弟弟幼时患上疟疾,离开了人世。
可能正是如此,慈石才不忍心面对一个鲜活的生命冻死在寒冬里。
好在裴展天赋异禀,学什么一点就通,慈石对这个小徒弟视如己出,很是怜爱。
可师兄弟们也不喜欢裴展,整个须辞台除了慈石仙尊只有席珏师姐对他好。至于为什么师兄弟不喜欢裴展,还是因为他那左臂上的臂钏。
这臂钏通体为银色,雕琢精美,绣着鱼龙纹,像一根藤蔓环绕着左臂,日光下像是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涟漪。
“裴展,你左臂上戴的是什么呀,什么宝物吗,仙尊怎么又给你东西了,哼!我看这东西不如给我师哥任尘呢!”
“你懂什么,这东西只有女孩子才戴,你不会偷席珏师姐的东西吧!”
“裴展,你说啊,你……”
每次有人问臂钏的事,裴展就像晕了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从出生时便带着这臂钏,裴展从小就排斥这银亮亮的东西。他经常不顾师尊的劝阻,将臂钏偷偷摘下,但不出几个时辰,裴展就感到心绞痛、浑身乏力。甚至有一次陷入了昏迷,将臂钏戴好才恢复正常,自那时裴展就知道这东西怕是要跟自己一辈子了。
真是个麻烦!
直到有一次臂钏救了他,裴展便不这么想了。
那是裴展上山的第七年,正逢四月芳菲尽,须辞台迎来了瓜果飘香的好时节。尤其是后山的蓬莱果长得最好,像一颗颗灯笼似的压弯了枝头,这种蓬莱果就数须辞台生的漂亮,味道甜美。
也许是后山的沃土丰厚,每年的果子都挂满枝头,须辞台的人吃不完就会分发给山下的百姓。渐渐地,为了防止蓬莱果最后腐烂,许多山下的百姓会提前上山取果,这些大都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也不多要,为的就是不浪费这上天的馈赠。所以每年四月末须辞台都会热闹一阵。
这一热闹,就被顽皮的孩子们抓了空子,有这功夫,谁还会好好练功呢。慈石和其他仙尊道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是给这群孩子一些闲暇的时刻。毕竟,这须辞台的大部分时光,都过得枯燥无聊。
这一天,裴展和三四个师兄弟正在练剑,小小的少年们昂首挺胸,烈日当空,汗流浃背。剑鞘在明晃晃的日光下挥出,利刃嗖的一声仿佛把长空划破。
“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对啊,反正师尊也不在。”
“我看那后山上的蓬莱果长得最好,现在正是甘甜可口的时候,咱们摘果子吃吧。”
一阵沉默,少年们似乎默许了这个提议。
“裴展你也去,给席珏也带上一些”大师兄任尘道。
想到席珏师姐,裴展点点头,跟着大师兄和其他师兄弟来到了后山,颗颗饱满的果子让人垂涎欲滴,迎着朝阳,蓬莱果好像在狠狠地汲取营养,一个个又大又圆。地上点点阴翳,空气中弥漫着果香,少年们早已迫不及待。
任尘踮起脚奋力探去,可惜年龄太小身高不够,抬头看了几秒转身回头到“你,裴展,你来爬上去,我在下面接住你。”
裴展没想那么多,也许是出于想把果子带给师姐,点头答应着走上前去,踩住任尘的肩头,一步一步向上爬。他感受到了脚尖和树皮之间让人难受的摩擦,但还是摊开手掌,紧紧抓住最近的一根树杈。
离地面越来越远,裴展听见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小心点,裴师弟。”
无奈蓬莱果都生在树枝的梢头,裴展在树枝的尾端够不到果子,于是又小心翼翼的将整个身子都探出去。
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树杈,划烂了裴展的月牙白衣衫,刺进了肉里,只听裴展呻吟一声,双手脱离树杈,背朝下摔去。
突然间臂钏竟然像一条绫罗绸缎般从左臂抽出,环绕住树桩。裴展一阵错愕,谁曾料到,这臂钏居然可以改变形态?
裴展被悬在半空,受伤的地方隐隐有鲜红的血渗出。
其他人都吓坏了,怔在原地一秒后纷纷逃散。
等到慈石仙尊来到的时候,裴展已经稳稳落身于地面,而那被绫罗缠绕之处纷纷都已溃烂。
墨绿的不明液体从溃烂处向外喷溅,那场面,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不出意外,那棵蓬莱果树在一个雨天折倒,师尊大发雷霆,狠狠惩处了任尘带头的这几个孩童。
至于裴展,师尊言语上批评了一番,为了让裴展好好休养,类似于加练的惩罚就避免了。
此事过后,师兄弟们觉得仙尊偏袒裴展,记恨在心,吃饭洗澡都不同与裴展一起。
席珏却大为感动,心想以后得对裴展更加关爱。
裴展觉得,这臂钏也算是帮了他,以后好生带着就是了,指不定遇上麻烦会派上用场。
裴展从被慈石救起就生活在须辞台上,转眼间已经满打满算第二十个年头。
此刻漫天雪花洋洋洒洒覆盖了整座须辞台。
裴展拿着扫帚,慢悠悠地扫着师尊书舍前的雪,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冻得微微发红。穿着一席白衣的少年不时抬头望向师尊书舍的和合窗,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裴展,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些活不用你做。你现在赶紧回去,也不知道穿厚一点出来……”
“师姐,下雪了,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冬。”少年的瞳孔像是一块碧玉,满含笑意地看着师姐的脸,扬起俊美的脸看着天上掉落的雪。
“席珏师姐,你管他干嘛呀,这会儿雪大,别在外面站着了。”
“对啊,他想扫就扫吧,你还不知道裴师弟的性子吗。”接着是一阵隐隐的笑声。
对啊,裴展的性子,他向来不在乎这些的,他只希望,师尊和须辞台好,有朝一日报答师尊的养育之恩。他点头示意席珏“谢谢师姐,师尊门前的雪扫完我就回去。”
他摸了摸头上的羊脂玉簪,好像多冷的天也值得,这是师尊用上好的羊脂玉做的发簪,旨在为他祈福辟邪,保佑平安。这簪子晶莹剔透,光泽温润,在裴展乌黑的发丝上像是黑夜里的繁星。
回过神来,雪中的裴展望了望须辞台四周,一眼看不尽的轩榭楼台,覆盖着茫茫白雪,与他一身的白衣融为一体。
这是在须辞台第二十个冬,尽管师兄弟们有时对他并不和善,但裴展就是这样,他惦念这里的土地,如果不是这里,他也许在那个天光炸破的猩红寒夜里冻死了。
非常忐忑,希望大家喜欢。
这个是裴展在须辞台小时候的生活啦,下一章是惊鸿一瞥今生初见喽!
谢谢天使读者宝宝!祝福各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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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吾乡须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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