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很大,新月最喜欢的还是从宿舍到教学楼的这条林荫道。道边的梧桐树足有一人环抱粗,遮天蔽日,漫步在林荫道上,顿感神清气爽,如沐春风,心底会升起一种宁静,她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今天晚间是自习课,她抱着一摞书向教学楼走去。快到门前时,从楼内迎面走来一人,他手拿着书一边走一边看着,他看得入神忘了抬头,竟照直向新月走过来,新月躲闪不及,手里的一摞书被碰翻,七零八落摊了一地,新月有些气恼。那人这才醒过神来,一边不停地道歉,一边忙蹲下来捡地上的书。他把书摞好,又去捡飘落在地上的几张纸,不经意看到其中一那纸上的画。
那是一个古代军士画像,他腰挎箭囊,手持弓箭,气宇轩昂,好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可这军士的脸,他慢慢站起身,面带疑惑将书和画递给新月。四目相对,竟一眼万年!他们都楞住了,新月的心忽地痛了一下,紧接着狂跳起来,眼前这张脸不就是这张画中人的脸吗?她也不知为什么总会在梦中看到同一张面容,或许是在戏园里看戏时见过这张脸?可是苦思冥想却找不到源头,眼前这人与梦中人何其相似!见那男生也正看着她,新月回过神来,窘得红了脸,接过书慌忙跑上楼去。
坐定后,新月的心仍咚咚地跳着。她偷偷拿出那张画,想着刚才那人的容貌,真的一模一样!她有些后悔,竟没有问他的姓名,甚至没看清他的身形,只隐隐感觉他瘦瘦高高的,连身姿也和那梦中的军士一样!真有这样奇怪的事!晚上,那军士又在梦中出现了,他对她微笑着。不知为什么,每次在梦中看到那军士的笑,总感觉无比凄凉,让她心痛不已,早晨醒来,心里的难过仍隐隐约约的挥之不去。
开学已一个月,明天就是休息日了,韩智准备约新月一起回家。傍晚,他来到女生楼下,等着新月去自习室前和她约好。才入校的时候,他天天在食堂门前等着新月一起吃饭,可每次吃饭总看到她和那个麻花辫女生在一起,以致于两人都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他要为新月打饭,可新月坚持自己打饭,新月似乎在有意无意间和他拉开距离,他感到索然无趣,热情也较开始减了许多。
远远看到新月走来了,韩智迎上去:“新月,明天休息,父母让我回去改善一下生活,你来了也一个月了,也想家了吧?明天咱们一起回去吧。”
新月微微皱了下眉:“最近课业有点重,明天走不开,下次再说吧。”
韩智听了有些失望:“那,好吧。”悻悻然一个人走了。目送着韩智远去,新月心里不是滋味,她甚至有些羡慕他,他有爱他的父母,有一个温暖的家庭。
十二年前母亲因病去世了,一年后父亲续娶了二娘,后来又有了弟弟。表面看上去二娘对她和弟弟一样照顾有加,可她知道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二娘是小户人家的闺女,嫁到沈家做了续房,本让下人看不起,可她是个心气高的人,为了树立女主人的形象,处处亲力亲为,把沈家打理得有条有理,对新月也象对亲闺女一样嘘寒问暖。然而她们的关系不足为外人道也,她们之间有的是客气,隔阂如巨大的鸿沟,是与生俱来的。她不想回去看二娘做戏,那个人的矫情只会让她不舒服,却还要压抑着情绪。不错,父亲是疼爱她,可那是代替不了母爱的,她宁愿在学校里,在这里她可以无拘无束,反倒更自在。
一个月的相处,新月已和赵晓岚成了好朋友,两人一见如故,有说不完的话,中学时的佚闻,对未来生活的展望,她们对很多问题的看法见解都一致,因此颇谈得来,新月很庆幸在大学能遇到这样一个志趣相投的人。赵晓岚的家在宜宾偏远的农村,因为离得远,她基本不回家。
学校鼓励学生们参加兴趣社,赵晓岚就建议新月:“我表哥在中医社任社长,这个社团就是他创立起来的,这星期他们有活动,咱们去见识见识。”新月感到很新奇:“还有中医社?正好我也对中医感兴趣,我倒想去看看。”
星期日两人无课,相约到了中医社,中医社设在校园图书楼三楼西南角的一间闲置的屋内,这里偏于一隅,比较安静。两个人走到门外,看到屋内已经有三两个人了。赵晓岚在门外喊道:“表哥。”
一个人循声走过来,他身着黑色中山装,修长的身材,高挺的鼻梁,瘦削白晰的脸颊,俊眉修目,眉宇间透着英气,眼里却含着温和的光。这不是上次遇到的画中人吗?新月和那人都不禁惊讶道:“是你?”
晓岚看到这情形,也瞪大了眼睛:“你们,认识啊?”
男生道:“有一次在教学楼我不小心把她的书撞翻了,洒了一地,真不好意思,晓岚,还不介绍一下你这位同学。”
晓岚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见过面了,这是我的室友兼好友沈新月,新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给了说过的我表哥文润清。”
文润清伸出手微笑着:“你好,沈新月同学,欢迎你加入中医社。”新月也伸出手,机械地握着,脑子却一片空白,自那次教学楼事件后,她再没见过那个男生,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没想到今天他们竟奇迹般地相遇了!他竟然还是晓岚的表哥!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安排?恍惚中,她只感到握着她的手非常烫,似乎要将热量也传到她的手上,她的脸微微的红了。
参加中医社的大都是中医爱好者,待社团的人都到齐了,文润清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今天的活动是带认识中医药材,我已和隔壁中医药大学的老师联系好了,去他们的百草园参观,另外今天还有两位同学也有意加入我们社团,今天是她们首次参加我们的活动,大家欢迎。”屋内响起掌声,两人都站起来向大家点头行礼,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
百草园是个小而精致的园子,里面有百余种花草。有种在地上的,有盆栽的,有的高大,有的微小,每一株旁边都插着标牌,上面标着植物的名称。老师一一为他们介绍这些植物的药性和功能,大家都听得很认真,有的拿出纸笔记着,尤其是新月二人,第一次参加活动更觉得新奇有趣,聆听着老师的讲解,感叹中医之神奇。临走时,老师还给每人发了一个艾草香囊,说是有驱虫之效。
中医社活动结束时,两人准备要走时,文润清从屋内追出来手里拿着两本小册子,对新月和晓岚说:“这是《本?纲目》,没事的时候翻翻还是不错的。”
晓岚调侃:“表哥真是心细如发,我和新月谢谢了。”
在回去的路上,新月好奇地问:“你表哥为什么对中医如此了解?”
“他父亲也就是我舅舅是个中医,一直在乡里行医,他可不就是从小就闻着药香长大的。”晓岚说。
“原来是这样。”新月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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