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昨天晚上的电话,太费神。陈幸予前半夜撸猫,后半夜循环听歌,终于在凌晨四点以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所以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周末,即使她把手机调成了免打扰。
陈幸予平躺在床上,回忆着刚刚做过的梦,惊魂未定,醒来时她才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她摸到了枕头旁的小本子,甚至有些不敢写刚才梦到的内容——这是她保持了多年的习惯,以前记录得更加详细一些,像个小作文,后来越写简单,如今只剩下寥寥几个字。
当然,并不是每一次做梦她都会记录,只有她去世的哥哥陈星时在梦里出现时,她才会记。这个习惯,也是从陈星时去世一个月之后开始的。
过了这么多年,本子也换了好几个,陈幸予偶尔会拿出来翻翻,有时她甚至有种错觉,好像陈星时其实也没走,无非是跑进她梦里,和她一起长大变老罢了。
只不过,这些梦最后的结局都不太好,都是以陈星时有意无意把她“害死”为结束,但今天这个梦最可怕之处并不是她的奇怪“死”法,而是梦里多了个陪她一起“死”的人——程故舟。
“所以呢陈星时,你想干什么?”陈幸予把小本子扣在脸上,轻声问着。
过了一会儿,她又笑了。说到底,这个无解的问题对于她无解的人生来说,也不算什么,日子也只能这么过。
中午给自己做了顿简单的饭,下午,她搂着驷马,又躺回了床上。看书刷剧看漫画,独处时,的确少了好多烦恼。
晚饭前,陈幸予接到了瑜伽老师邀她上课的电话,她这才想起来,她已经连续放了人家一个月的鸽子了。
带着自己做的小点心,陈幸予飞奔到瑜伽教室,她上的是一对一的私教课,老师已经沏好茶在屋里等她了。
拉伸,扭转,舒展,放松。一节课下来,陈幸予感觉之前好像打着结的身体被理顺了些,呼吸也轻松了不少。
课后茶点时间,陈幸予和瑜伽老师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
这位瑜伽老师是为数不多的,让陈幸予觉得即使聊天冷场也没关系的人。
陈幸予和她是在福利院认识的,那天两个人都去做了志愿者,互相帮忙带着福利院里的孩子们做游戏做手工,虽然彼此交流的不多,但配合得却很默契,后来两个人又在福利院遇上了几次,一来二去,也就相识了。
瑜伽老师吃着陈幸予做的曲奇饼干,笑着问她:“下次做了点心,你就直接来上课不好吗?”
陈幸予半卧在软和的地垫上喝茶,笑,不说话。
瑜伽老师也不追问她什么,同样安静地盘腿坐着喝茶,过了一会,老师忽然煞有介事地提起来:“对了,上周我去福利院,小嘟嘟一见到我,就跑过来跟我说,雪花酥姐姐什么时候来,他的存货都吃完了。”
陈幸予一听到“小嘟嘟”这个名字,眼里多了很多温柔,“最近的确比较忙,明天我还休息,这样吧,回去我就做,做完有时间我就送过去。”
“可惜明天我有课,要不然就能一起了。”瑜伽老师略带遗憾地说着。
“那我就替你带个好喽!”陈幸予朝瑜伽老师眨眨眼,闪现了少见的开朗。
陈幸予从瑜伽教室出来,特意看了眼时间,晚上六点半,正是去超市采购原料的好时间。
休息日的超市人不少,陈幸予手里拿着食材清单,在货架和人群中间来回穿梭,没有多逛一逛的意思,她心里盘算,今晚动手做,手快能出来两盘雪花酥。
购物车里的东西越来越满,陈幸予的心情也渐渐愉快,排队结账的时候,她不自觉跟着耳机中的歌曲,低低哼了起来。
忽然,她感觉到身后有人拍她,她摘了耳机,转身寻找。
这是自上次和程故舟久别重逢以来,陈幸予大脑第二次一瞬间断线。
眼前的人,竟然是程故舟的母亲冯薇!是那个陈幸予曾经亲昵地叫她薇薇阿姨的人,也是那个她后来不怎么想见的人。
陈幸予张了张嘴,先是礼貌地点头,然后只说了句:“阿姨,您好。”
“原来在听歌呀,我说怎么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呢!好久不见呀小幸予,没想到在这碰到你了!”冯薇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陈幸予很快调整了状态,露出了习惯性的职业微笑,并把这个微笑当作了回答。
“哎,小幸予,到你了!”冯薇指着陈幸予身后的收款台,示意她可以结账了。
陈幸予一回头,发现收款员正对着她,也露出了稍显不耐烦的职业微笑,她立即转身,把东西一件件摆上传送带等着对方扫码。
“哎呦,你这是买了多少零食呀,我看你还买了奶粉呢?孩子多大了?”冯薇追在陈幸予身后,向前探着身子,一边看她结账的东西,一边热情不改地追问。
片刻的沉默过后,陈幸予终于由职业微笑变成了僵硬假笑,她侧过脸答:您误会了,这是做点心的材料。
“小幸予还是那么心灵手巧啊,我看这量不少啊,是不是做给男朋友的呀?”冯薇笑着问陈幸予,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陈幸予没接话,她把早就准备好的付款码出示给了收款员,手脚麻利地开始装袋,为了快点结束尴尬局面,她还招呼收款员帮忙一起装。
“小幸予啊,改天和阿姨一起吃个饭吧?”
面对冯薇突然发出的邀请,陈幸予也选择了忽视,“阿姨,到您结账了。看您东西不多那我就先走了,阿姨再见。”
陈幸予推着两大袋子食材,脚在前,话在后,语速极快地和冯薇告了别。
下电梯的时候,陈幸予才发现,她的一只蓝牙耳机找不到了。
她有些沮丧地想着,是不是她真的不能太高兴,因为只要太高兴,就会立刻有让她情绪糟糕的事情发生。
把东西装上车,包往副驾驶一扔,她刚发动车子,电话就来了。
果然是程故舟。比她的腿还快的,那一定是冯薇女士的那张嘴。
接了电话,程故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喘吁吁,“小星,你还在超市吗?我捡到你耳机了。”
也就是说,程故舟也跟着来了。
“谢谢程总,周一我让我助理小周去找您拿。”陈幸予态度不悦地答着。
“小星,听你那边的情况,你还在地下停车场对吧?你稍等会儿我,我已经到地下了。”
陈幸予没说话,她扶着方向盘向前探头,最大范围内地扫视了一圈车场,没发现人,于是她缓缓地踩下了油门。
车子也蛮配合,刚开始偷偷移动的时候,的确是没出什么动静,可等陈幸予一打方向盘,轮胎摩擦防滑地板的声音立刻在车场内回响。
可比挨个找车快多了。
陈幸予已经看见程故舟快步走到她车前了,她下了车,主动迎向他,表示感谢,“谢谢程总,麻烦您了。”
她以为程故舟听了这句话,应该就能识相地把耳机给她,万万没想到,程故舟竟然直接打开她驾驶员那侧的车门,坐了进去,而且还按下车窗,耷拉着脸命令她:
“上车。”
陈幸予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取代心情低落的方法,也可以是愤怒。
“你下车。”
陈幸予竖起眼睛,纹丝不动地站在车门旁,死瞪着程故舟。
程故舟眼中的诧异并不比陈幸予少多少,但面对陈幸予的直视,他也并不闪躲。
“陈幸予,你先上车,说完我就下车。”
“程故舟,你给我下车,还个破耳机有什么好说的!”
见陈幸予阴着脸决意坚持,语气越发不善,程故舟闭眼运了口气,态度还是先缓了下来。
“我妈冯薇女士大概在五分钟之后就会下到停车场,她刚刚说,明天想请你出来吃顿饭。她下来要是看你没走,很可能还会叫住你,当面再邀请。”
程故舟说完,侧身将手肘搭在方向盘上,直视着陈幸予,等她回答。
陈幸予在程故舟的脸上,读出了“没开玩笑”四个字。她不想让步,但更不想听冯薇女士再说些什么。
两“害”取其轻,陈幸予又瞪了程故舟一眼,带着难消的气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在不远处的路边停下了。
车里的温度有点低。陈幸予用余光瞥着程故舟,见他张了几次口,却只呵出了淡淡白气。
“耳机还我,有话快说!”陈幸予一肚子邪火却越烧越旺,她一改工作时的谦恭态度,斜着眼催促程故舟。
一听陈幸予先凶凶地开口,程故舟倒是没了刚才的迟疑和沉重,他摊开掌心,伸到陈幸予的身前,脸上是忍笑的表情,
“陈幸予小姐,这算不算对拾金不昧者的以怨报德?”
看见小小的无线耳机躺在程故舟大大的手掌上,陈幸予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她没着急去拿,而是先不依不饶地反驳:
“程故舟先生,麻烦你搞搞清楚,我是这辆车的机动车驾驶员,我没说你非法闯入就不错了!”
“好,那我为我刚才的行为正式向你道歉,对不起,刚刚的确是我太激动了,你看……”程故舟语调真诚,却话留一半,直接把处理权推给了陈幸予。
“我、”陈幸予明显顿了一下,“我看是我耳机,谢谢。”她说着,飞快地把耳机从程故舟手掌上拿走了。
程故舟先是无奈一笑,接着他收拢了手,连同脸上的笑容也收了,
“听冯薇女士说,你要做点心给你……男朋友,是吗?”
“……”
陈幸予看见程故舟敛眉沉目,话问得认真,本想赌气直接说“是”,但又怕他因此再生出什么意外行动,便没出声。
程故舟眉头却锁得更紧了,他深吸一口气,握拳反复摩挲着胃部,“小星,可能是我这次来,带了太多工作上的事情,让你觉得……我真的是来工作的。”
陈幸予还是没回答,目光却一直落在程故舟捂着胃的那只手上,她抬眼看了看程故舟的脸色,还是冷冷放了话:
“耳机收到了,程总,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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