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年00月00日
果然对于教语言这种事情,我毫无天赋与经验可言。
走向黑板前(听说是独角香蕉老妖让人连夜用那块被踹弯的门板改造成的),独角香蕉老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些勉强算是鼓励的话,我在心中默默流下了热泪。
可是这并没有改变语言课堂上一团糟的局面,我还没有说两句话,台下就开起了水果盛宴,他们相互畅聊着,滚水一般嘈杂。
先不说一直在喝倒彩的芒果(好在没多久他就继续和火龙果聊起了别的话题),不知道为什么,椰子对“石油”这个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忽然跑来问我这个词要怎么说。很可惜我思前想后了许久,也没想到克瑞恩的语境中有什么对应的词,我如实将这些告知了椰子,他听了以后闭上眼,笑着摇了摇头,非常失望的样子。
大多数人也是这样,向我询问着一些陌生的词汇,又在我解答而后失望而归,似乎是我说了什么极度扫兴的话一样。
当然也有例外。蓝莓是一个明明是全科医生却将牙医眼镜戴在头顶的女人,她坚持不懈地询问我,克瑞恩话里与帅哥搭讪的常用语……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于是就和她讲了一些我们在北领地互相打招呼的方式。她听了以后非常开心,就去说给桃子听,不过桃子看起来倒是兴致寥寥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心事。
我移开视线,一回头,却看到独角香蕉老妖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认真地记录着什么。我如同被万均雷霆击中一般,愣在了原地。
他抬起头,看着我的样子笑了两声,走到我身边,用笔敲着笔记本“这不是讲的挺好的吗?接着讲啊。”
一时分辩不清到底是夸奖还是讽刺的话,但是当时的我似乎是按照后者理解了。
我头脑一热,说出了一句脏字,却见他用新陆通用的音标一板一眼地记下了音节,然后询问我是什么意思。
天啊,无论是神也好神子也好,请原谅我吧!
我只好说那是一种朋友之间的问候方式,类似于“今天开心吗?”
独角香蕉老妖恍然大悟,并且对我说出了那句脏字。
我怀疑他知道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其他的都记不大清了,只记得结束后我的头脑浑浑噩噩的,连甲板上的太阳光都看不清了,好在海风还是咸咸的,夹杂着粗糙的盐粒,刚好足矣将我从混沌的噩梦中叫醒。
就把这一切当作噩梦吧!
即使这噩梦明天仍将侵扰着我。
————
慕晨合上日记本,丢到书桌的一边,把自己重重地扔到了床上。
凹陷在洁白的床铺中,慕晨用手遮住眼睛,从手指的缝隙中瞧着世界,即便这个世界只由船舱的天花板与稳定的白炽灯组成,并不会有什么色彩上的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重新从床铺中挣扎起来,盘着腿坐着。舷窗里的太阳已然低垂,一点一点地融进海洋中,海天相融为橙色,镀在时而从海中翻起的鱼的鱼鳞,他又想起到达终点时见到的赤红色的海水。
“主运有此数者若心怀执念,心有所求,则为大凶。即或一身得免灾害,也难免丧失配偶或有缺子之叹。实为人生最大恶运也。”
他呆呆地坐着,远望着鲜红的太阳将海天都铺满血色。他不知道此刻还会不会有另一个人同他一样,看着落日。
他还是不知道算命先生的话是真是假。但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在太阳重新升起来之前,还要忍耐。
他将放在床边的琴拿过来,低垂着眼,看那些最后的阳光流连在琴弦上,伸手抚摸在那些不知道已经被他修了多少次的琴弦上。那些琴弦因为他的抚摸,发出轻轻的响声,像是不知道是谁的呓语。
他当然会想念那些到达终点前的日子,但是过去的事情自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就要回到旧的世界了,带着新的…
想到这里,慕晨抿住嘴唇,敛起眼神。
他将琴抱到怀里,定了定神,手指滑过那些琴弦,弹奏起一支曲子,曲声从琴弦上滑下来,很快铺满了整个船舱。
他沉浸在那支曲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夫又站在了船舱门口,慕晨讶异地抬起头的时候,夕阳最后的一缕光正从那人身上流淌过,转瞬归于黑暗,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夫见他停了演奏,叉着腰,板着脸,看向他,却不说话。
慕晨见他不说话,也保持着沉默,抱着琴看着**夫。
“队伍里禁止声乐,我第一天就说过吧。”
**夫冷着声音说。
慕晨微微抬起头,瞪了**夫一眼,只一瞬又收敛了起来,盯着琴箱,神色如常。
**夫第一次见到面前的年轻人这样挑衅的眼神,不由得讶异地挑起眉头,而后无名之火涌上了心头。
他正要发作,却见慕晨又扶了琴,自顾自地演奏了起来,琴声如狂风骤雨般,汹涌在船舱中。
**夫怒极反笑,踩着拍子走到了慕晨身边,一把捏住了慕晨的耳朵。
慕晨吃痛,很快停了琴声,挣扎起来。
“你小子,还敢跟我叫板?”**夫扯着他的耳朵,说,“队伍里禁止声乐听到没有?禁止声乐!”
慕晨挣扎着,却没有回应。
**夫见状又拧了拧他的耳朵,慕晨连声呼痛。
“可以啊小子!痛不痛?记得痛就给我安分待着,听见没有!”
慕晨不再呼痛了,咬住嘴唇,忍到脸色发白。
**夫自觉无趣,便戚了一声,甩开了手,坐回到自己床上。回过头来,他看到慕晨揉着耳朵,却还把那把琴抱在怀里。
那琴看起来真是碍眼啊,**夫心想。
良久,**夫开口说话,船舱中凝固的空气终于再次流动了起来。
“慕导游,今天的课讲得不错。没想到你还有当老师的潜质。”
慕晨这才抬起头重新望向他,而后似乎有一点点害羞,偏开视线。
**夫看着好玩,忍不住又逗他:“就是…慕导游,有用的部分怎么都讲给姑娘们听了?”
不出所料,慕晨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辩解道:“那……那是她们问我的……”
“哦?是吗?”
慕晨一把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那这样吧,慕导游,我问问你。如果旅者第一次来到一个当地人的聚居地,要如何称呼那里的长者。”
慕晨把脸埋着,说出了一个单词。
“这个称呼通用吗?”
“不算通用,各个领地之间会有些许的差别,但是如果在南领地的话这么叫就可以了。翻译过来的话,是上善者的意思,指村庄中最德高望重的人,一般是村落的大村长。”
“哦。那有没有无论在哪个领地音节与含义都相同的称呼呢?”
慕晨听到这里,将头慢慢的抬起来,深深地凝视着**夫。
而**夫则专注地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写写画画。
“神子。”
“神子?是什么意思?”**夫模仿着那个词的音节发问。
“我找不到纽沃恩话中对应的词。在克瑞恩有一种比人类更高的存在,叫做【神】,【神子】就是他的孩子。”
**夫用笔杆敲了敲下巴:“比人类更高的存在?还有孩子?怎么生的?有丝分裂吗?”
慕晨被问住了,颔首深深思考了起来。
“好吧,无论如何,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有这么高的地位?”
“【神】是克瑞恩的统治者,他的孩子,也就是统治者的儿子,帮助神打理克瑞恩的事务。”
“实际最高执行官?”
“是的。”
“有意思。那么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只有对这个人的称呼是全大陆通用的,对吗?”
慕晨点点头:“对,而且人们都很敬重神子。”
“有趣。”**夫把笔记本收回怀里,“这些信息你明天给其他人说一遍,明白没有?”
慕晨迟疑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关于这些,称呼啊,敬称啊,蔑称啊,以及在和人沟通的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明天集中地讲一讲。”**夫将头顶的风镜摘下来,放在了床头,吩咐道,“你今天讲的太松散了,以后几天教语言的时候最好确定一下主题和结构,明白吗?”
慕晨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呆住了,**夫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小子又在唱哪出,于是不耐烦地等待着。
“你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吗?”半晌,那小子开口道。
**夫被气笑了:“你说的话有主有谓有宾的,我为什么会觉得是假的?”
慕晨望了望**夫,终于点头道:“嗯,好的,放心吧,明天我会继续教的。”
**夫这才松了气,躺到床上。
关灯前,他想起什么,补充道:“慕导游,你可不能仗着我们不懂骗人啊。要是教语言的时候敢把脏话当问好的话教,我就把你小子从船上扔下去!”
听到这话,慕晨抖了三抖。
———
果然不能让独角香蕉老妖知道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慕晨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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