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雾园,水榭的一处栈道卧躺在半清的池水上,曲曲绕绕,通向一侧岸边的一小片竹林。罗汉竹,在末夏的晚风中,翠绿着,一棵棵向上生长着。
竹节圆润饱满,茎的中部膨大,形状像圆鼓。长在茎的顶部的叶子,是亮绿色的,形状长而窄,簇拥着在一起,向观赏它的人无保留展示它的美丽。
若是走近罗汉竹竹林,俨然是一片寂静的净土。竹影婆娑,散发着淡然静美的气息。清风徐来,让人远离了尘世的喧嚣。
它们独具风骨,姿态秀丽,株型典雅大方,镰刀形的叶片潇洒而清秀、常年翠绿光亮,整片罗汉竹林,清新典雅,自成一景。
水榭亭台处伫立着一个女子,身着广袖襦裙,外罩薄如蝉翼的纱罗外衣。
孤月撒下清辉,照着佳人,倒影落在地面,形成婀娜身影。
这便是卫国长公主,柴颜。清秀的面容,嘴角总含着一丝笑。此刻,眼眸漆黑且明亮,望向不远处那片罗汉林,月光照在竹林上,竹影斑驳落在青石地面。若是仔细观察这竹影,依稀可见其中藏着一个人影。
这时,近侍宫女上前:“殿下,夜深了,夏末秋初夜渐渐凉起来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柴颜这才回过头,对近侍宫女道:“碧荷,息壤他们回来了吗?”
碧荷将手里的披风轻轻披到长公主的身上,歪头甜甜的笑道:“回殿下,息壤大人他们还没有回来,但是息壤大人派芃生传消息过来了……”
碧荷看着柴颜,欲言又止,没再说话。
柴颜再次回头:“怎么了,传了什么消息?”
碧荷比之前严肃,继续道:“芃生说,勤王的功臣们,陛下都有封赏,一些节度使或他们的亲信陆陆续续离开东京(开封府)了。河东路节度使的亲信李广托息壤大人带话。节度使大人说,若是到了东京,一定要向长公主您问好……”
柴颜笑了笑,“节度使真是……”
柴颜向着水榭亭台里走去,碧荷跟在后面。柴颜继续道“明日,让人去传话,请李广到公主府来一趟。”随后,她便没有再说什么了,一直顺着回廊往前走,消失在尽头。
这时,罗汉竹竹林后走出一人,他穿了一身黑衣,却依旧给人一种如玉一般温和的感觉。
诗经有云,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这样的君子,见一眼,当真是忘不掉……
他看着远去的那主仆二人,轻声道,“阿颜……”随后,隐如黑暗中。
东方地面,一轮红日从其中冒出头,霞红色晕染了那一片天际。
河东节度使亲信李广,伴着朝霞来到公主府。公主府管事嬷嬷将其请入前堂,命人奉茶,又差人去后廷去请公主。
柴颜并没有让李广久等,李广来的早,她却也起来了,准确来说,她昨晚并没有怎么睡好,今早睡不着,索性起来。
当柴颜来到前堂,众人向她行礼。李广见长公主到了,急忙放下手中托着正在喝的茶水。起身上前一步行礼。
柴颜开口道,“李大人不必多礼。”
李广依旧行完礼,然后道“长公主开明包容。”
柴颜看了看李广,又将目光移到一旁的红木方桌。典雅红木方桌,宽大的桌面经过精雕细琢,光滑如镜,泛着淡淡的光泽。桌子边缘的线条流畅,桌腰出有牡丹花纹镂空雕刻,下方连通有四条精美的雕刻桌腿。茶杯摆在上面,刚沏的紫阳茶,淡淡清香弥漫在厅堂。
柴颜笑着对身后的嬷嬷道:“清漪嬷嬷,你命膳房的人将今早新做的点心摆些出来吧。怎么只有茶,到显得公主府待客欠妥。”
清漪嬷嬷连忙道:“殿下说的是……”随后,带一干人离开前堂。
柴颜入座,李广也回到了他原来的座处。柴颜开口道:“李大人,河东路那边怎么样……国内如今刚发生动乱,你回到太原府一定让节度使帮我们卫国护好疆域啊!”
李广正襟危坐道:“殿下放心,兄长他定不会辜负殿下所托。契丹人确实一直虎视眈眈,我们不敢掉以轻心。如今,国内动乱刚歇,契丹人不免又有些什么想法。”
柴颜眉头微微皱着,“辛苦你们了……不知河东路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节度使可是搜集到什么了……”
李广说:“殿下,此次前来确有其事。此前,节度使疑心朝堂上有人通敌,故而多次派人暗中调查。此次动乱,也是有契丹内应从中作乱,还顺藤摸瓜找到条大鱼……”
“动乱更多源于民怨,而民怨并非他人随意就可激起。卫帝这些年还是做的不够好”柴颜如是说道。
她的目光看向远处,似乎在想很久远的事情,怀念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李广虽然知道卫国如今的局面,当然不单单是契丹人的手段亦或是卫国的叛徒。卫帝肯定有很大的责任。可长公主可以这么直白的说,他可不能。要不然,他为官这几年的饭白吃了。古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可是真正为官的人知道,不管君主多么贤明大度,那些话还是要润色一下才能说出口。
李广只是在一旁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柴颜回过神,眼眶有些湿润,长叹了一口气道:“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姐姐对弟弟管教不到位。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他这几些年还是太安逸了,枉费之前先生的教授。”
李广只道:“殿下言重……”背后汗涔涔,不敢随意议论帝王是非。
柴颜看着李广颇不自然的神情,笑到:“好了,大人可真是……”似乎想到什么,“哦,对了,大人方才说,河东路那边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大鱼”
柴颜压低声音对李广道:“那么,这条大鱼是谁?”
李广严肃说出一个人的名字,他的眼神肯定地看着长公主。
柴颜面色一滞,慢悠悠开口,“……他,到真是没想到……”
柴颜后面声音渐渐变弱,听不真切,她到底在说什么。
柴颜眼中的温和收敛,气息变得冷宿,“你们可有什么确凿证据……他可是条滑泥鳅。”
李广定定的看着柴颜道:“殿下,河东路太原府里一处暗牢关押着他的一些亲信,契丹族落网的一个将领有他的亲笔书信,上面是他的印章落款……只是若他不承认,确实拿他没有办法。”
李广道:“这次动乱抓到的人与他关系密切,我还真不信他没有参与此次谋反。”内心暗骂,皇帝小儿真是猪油蒙了心。瞎了眼,如此亲信这样一个奸佞小人。
当然,这些话心里骂骂就好了,可不能说出口,要是被旁人听去了,传到皇帝耳朵里,他就要下去陪他的老祖宗了。李广还是想在地面上,能晒太阳的地方,孝敬自己的祖宗。逢年过节给个个祖宗烧点纸,保佑自己平安。虽然他不怎么进庙拜佛,但还是比较注重这一方面的。
“是啊,皇帝这么信任他,可不会因为这些事就怀疑他”柴颜道。
“既然柴戢这么信任你,你可不能辜负了这份信任啊,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十年前的那一击。”柴颜心中如是想到。
李广此次前来为的就是告知这一事,说完此事就准备告辞。
柴颜询问:“大人是要回太原府了吗?”
李广答到:“回殿下,我们一行人今日申时出发。离开太原府已经快两个月了,河东路情况多变,早些回去心里踏实些。”
柴颜点头道:“嗯,是的,那路上多加小心。”柴颜起身准备送送李广,李广连忙推辞道:“殿下,不必想送。”再次行礼,告退。
最终,柴颜唤芃生去库房取些银两,去集市买些行军路上需要用到的东西。
虽然,李广那一行人受了皇帝颇多封赏,也一定准备好了回去路上需要用的东西,但柴颜依旧让芃生把集市里买的那些东西送给了李广他们。
李广也是人精,知道不能一再拒绝长公主,索性也没跟芃生多推拒,收下了那些东西。让芃生帮他们这一行人向长公主道谢。
柴颜听了芃生的这番描述,就想到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朔这个胞弟同他可真像。
她再次来到栖雾园,沿着回廊走,一直走,走到水榭亭台,再一直走,走过卧在半清池上的栈道。走到罗汉竹竹林处,在一旁的矮石凳上坐下,俯身捡起一片竹叶。仔细端详着,罗汉竹竹叶亮绿,似乎这片绿在其中流动,好似可以流出来。
柴颜静下心想着,李广说的那个人,可不好对付。这十年来,虽然不是频频交锋,可只要与他交锋,好像她十次有七次是输的那一方。
那人是个下棋高手,她在他面前简直就不值得一提。她这个长公主在这十年里,不正是被他下了套。自己的弟弟,比起相信自己的嫡亲姐姐,更愿意相信一个外人,不是吗?柴颜是这么觉得的,但在她那个弟弟心中,谁是外人还有待商榷。
她的思绪再次陷入过往的漩涡中,久久不能回神……
打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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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怎么到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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