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福源一号小区。许宁和季节赶到的时候,林栋浩被警察扣着手铐正在往警车里送。
原本就在玉泉村身受重伤的林栋浩被送回家后看来过得也不好,旧伤加新伤,让他整个脸肿的不能看。甚至在许宁看见他的最后一瞬,他左侧脑上部流下一道鲜血,蔓延过他的半张脸,极其可怖。
小区的邻居对着他指指点点,有人说他是好学生,有人说他大逆不道,有人说每到晚上就有他们家摔东西的声音。
警局里,许宁看着余娟,疑惑她为什么要通知自己。往常像这种事,她都不会让自己知道,让自己掺和进来的。
余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的样子,将林栋浩一案案发照片放在许宁面前:“林栋浩是于晓敏的男友,也是你的同学。有人能证明,在此案发生之前,你有单独见过他。”
许宁看着照片上的惨状,根据案发现场来看,是林栋浩拿家里的花瓶砸伤了继父的后脑,导致继父昏迷。但他并未停下自己的行为,而是选择再次在继父头上重重一击,导致继父失血过度,最终导致死亡。
“是。我单独见他因为想问清楚于晓敏的事情,他认罪了?”许宁拿着照片反问余娟道。
会议室里只有她们两个,正值午休时间,空间里只有无休止的寂静。余娟点点头,道:“他自己报的警,而且他是未成年,不会判很久,另外他在实施犯罪行为之前也正在被继父施暴,有一部分算是正当防卫,但是他继父死了,这就属于防卫过当。”
许宁急切的为林栋浩辩驳道:“可是他常年遭受继父的暴力行为!这不算故意伤害吗?而且他说他的妈妈也是死于家庭暴力,是被他继父活生生打死的。然后呢?然后他活的好好的!”
“你别激动,这些情况我们会慢慢了解,林栋浩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被判死刑,就算是无期往后在里面好好表现也会有机会减刑。”余娟叹了口气,看着许宁这急脾气就觉得熟悉。
许宁沉默了一会,突然道:“我不是说他,我说他的妈妈。”
“谁为他的妈妈讨公道?”
余娟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逝者已逝,多说无益。
许宁思量了一会道:“我能见他一面吗?”
“可以。”
隔着一扇玻璃,许宁坐在一侧看着空荡的对面。已经换上囚服的林栋浩被人押着送到了玻璃前,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原本肿的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也已经能看见人了。
林栋浩惨然一笑,伸手拿起挂在一边的通讯电话,许宁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也拿了起来。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许宁都觉得不存在了,她这是第一次来探望自己认识的人。
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你...还好吧?”许宁低沉的声音透过电话沙沙的声音传到林栋浩的耳朵里,林栋浩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我很好,活到现在从未这么好过。”
“许宁,你知道吗?每天有把刀悬在我的头顶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我妈说我们的命就是这样的,没办法改变的,我信了,然后我妈死了。”
“我后悔了许宁,如果我早一点动手,或许我妈就不会死了。”年仅十七岁的林栋浩的眸子里却是少见的光芒,那是许宁之前从未在他眼中看见的。
林栋浩深吸一口气,他说:“我没能帮到我妈,也没能帮到晓敏,我从来都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直到那把刀开始对准我,我才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会接受我所有的审判,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可是杀了他我不后悔,因为如果我不杀他,今天坐在这里的或许是他,死者就是我了。”
许宁静静的听着,她看见林栋浩的眼泪流过脸颊,顺着皮肤滴到了衣服上,他在想什么许宁不知道,但是许宁知道他在忏悔,也许是对他的妈妈,也许是晓敏。
原本准备的话都用不上了,林栋浩原比他想的要透彻,他是胆小鬼,但有时候也是个清醒的人。
许宁心想,很多人因为事不关己便漠不关心,但从未想过他们不是在争取性别上的福利,而是人的平等,暴力也好,犯罪也好,等到他们在女性身上实施成功,便会很快将手伸向同性。
纵容,不会换来和平。
从审讯所出来,许宁感觉自己的脸上也湿湿的,她抹了一把头也不回的走了。
派出所的办公室里,许宁和季节被聂海瑶带着到了余娟面前。周围的几个警官偷偷抬眼去看,这就是余队的女儿吗?
余娟置若旁闻只是丢下一句:“进我办公室说。”
许宁回首看了眼季节,季节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她们才跟着余娟进了办公室,一门之隔隔绝了两个空间,但这一次许宁和余娟在同一个空间。
余娟将一张照片放在许宁面前:“我们问过宋明珠了,她说卖掉她的人手臂上有这个标志。”
照片上,一个环状的图腾跃然纸上,首尾相连的龙头与龙尾,片片鱼鳞如锋利的刀刃令人看了只觉诡异。
“这是什么?”季节看了一眼好奇的问道。
余娟无悲无喜的答道:“乌洛波洛斯图腾。”
许宁猛然想起些什么,手指骤然握紧:“是那个组织!”
余娟点头,“是,拐卖宋明珠的人就是那个组织的人,但是他们向来残忍,像宋明珠这样的健康孩子,不应该会被直接卖掉。”
会怎么样,不言而喻。
但许宁却觉得呼吸有些急促:“所以他们内部出了矛盾,如今的他们远没有十几年前那么团结。”
余娟深深的看了许宁一眼:“他们说你天生是学警的料,从前我不信,我不想信,但是如今你也大了,你爸爸的事情,你有知情权。”
两张工作牌放在了两个女孩面前,许宁和季节的名字与照片赫然出现,“特殊顾问?”
聂海瑶笑着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开心的道:“是啊,你们未成年也没有编制,按理说不能直接参与案件的,但是鉴于你们之前的表现,余娟特意跟上面申请了两个特殊顾问的名额,让你们辅助办理赤雏的案件。”
许宁抬眸去看余娟,眸中有不解,有激动,还有一丝高兴。余娟别扭的偏过了头,自从许宁回县城之后母女两个人聚少离多,每次见面也是剑拔弩张。
“我也有?”季节有些惊异的拿起自己的工作牌意外道。
她可没帮什么忙,几乎都是许宁自己的功劳。
聂海瑶摸了摸她的头,慈爱道:“怎么会没有?要不是你一直在帮许宁,单单依靠许宁的力量好几次都难以逃脱吧?”
“对,多亏了季节。”许宁抢先一步说道,原本还想说什么的季节闭上了嘴巴。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季节偷偷在袖子里握了握许宁的手,许宁这才道:“谢谢妈。”
“这就对了,母女哪有隔夜仇,你们再怎么说也血脉相连着呢。”聂海瑶一手揽着余娟一手揽着许宁将两个人强行凑在一起。
余娟目光落在窗边的绿植上,眼神柔和却执意不看许宁:“别叫妈,工作期间叫余队。”
“是,余队!”
*
虽然有廖丽娟和宋明珠的口供可以将案子继续办下去,但是一个年岁已久,一个还是小孩,难免早就有了偏差,余娟带队剿灭了几个小点,救了一些人,但若是想接触到核心还是太难。
许宁在一堆资料当中抬头,看向季节。
季节在窗边翻看着资料袋,她向来平静的眸子里如今也是一贯的毫无波澜,察觉到许宁的目光抬头问道:“怎么了?”
许宁翻身在地上打了个滚,看着头顶上亮如白昼的灯光突然道:“你说他们这个组织,那么大,都是怎么隐藏自己的啊?”
“不知道,也许遍布在世界各地吧?”季节随口道。
季节的房间很大,她一个人住在二楼,父母很多时候都不回家。偌大的房子里有的时候只有季节和保姆住在一起。
门铃声响起,季节起身将资料丢到床上道:“你先在这,我去开门。”
因为许宁不习惯有外人,今天家里没有保姆。
许宁点点头继续看。
季节下到一楼看着门视器的那一端熟悉的脸,她微微一愣道:“傅长明?”宽大的帽檐将傅长明的脸藏得很深,但他有意让里面的人看见。
大门开启,季节说不出欣喜还是如何,只是有些意外的道:“傅长明。”
傅长明早已不是十几岁的年纪,他如今挺拔成熟,站在门口柔和的笑了笑:“小节。”
许宁看着两个人坐在会客厅里一人一端,有些踌躇到底要不要上去,可是她真的有点饿了。傅长明穿着宽松的白T恤倚在靠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节给傅长明倒了杯水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回来的。”傅长明打量着没怎么变的房间,目光柔和。
“从市里来的?”季节察觉到许宁偷偷摸摸的目光,神情软了软招呼道:“过来吧,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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