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欢褪下轻纱罗裙,换上一身鲜红骑装,去了围猎场。
这座皇家围猎场位于外皇宫西北角,猎场不似春猎场那般大,是专供皇室和王公贵族闲暇时玩乐的场地,算不得是正经狩猎。
而既不是正经狩猎,这玩乐的花样便多了起来。
高高在上的贵族总是喜欢通过什么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于是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围猎场便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血腥表演。
贵族端坐高台之上,一身锦衣华服,看台下人与人厮杀,兽与兽厮杀,甚至是,人与兽厮杀。
围猎场自然有虎狮猛兽,而与猛兽厮杀的人多是别国俘虏来的奴隶,或是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死囚,又或是因为得罪了某些高位之人而被放逐到此的可怜人。
这些厮杀充斥着鲜血与野蛮。
越血腥便越刺激,越适合贵族之人找乐子,是以,在这围猎场的厮杀表演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甚至乎,这还被做成了一桩生意。
观看者只需付出一定的银钱,便能指定表演之人,指定是人与人厮杀,还是人与兽厮杀。
这种新奇又刺激的娱乐方式无疑吸引了巨大眼球,一时间王公贵族和世家之人竞相追逐,这围猎场竟是日日都坐满了人,欢呼声厮杀声不绝于耳。
而在这一场场的厮杀表演里,最受人追捧、呼声最大的是一位异国奴隶。
他本名唤作萧灼,在这里却没有名字,也没人知道他名字。
他常年被囚禁在牢笼里,戴着沉重的镣铐,只有在将要上台表演时才会打开镣铐,走出牢笼。
而在他第一次进行这血腥的厮杀表演时,在他第一次走出黑暗,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围猎场一瞬死寂,只不时听到人的抽气声。
他们怕是从来没见过这般强壮英俊的人。
赤|裸着上半身,身材高大健美,像一座山一般,阴影直接压了下来,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和心里;他看人时那色黑沉眼瞳似是染了血红,又比那些牢里的猛兽还要充满野性,仿佛下一刻便会直接扑过来咬碎人的脖子,啃噬人的血肉。
他与生俱来的野性和兽性充满危险意味,让人不寒而栗,可同时,他那英俊的面容和壮硕的身材却又极其吸引人。
这是不同于当下所崇尚的身材。
高大强壮,胸肌结实,腰腹劲瘦,他宽肩窄腰,那蜜色的肌似是裹了层蜜糖,色泽看上去饱满又健康,厮杀过后血和汗顺着他肌理往下蜿蜒时,荷尔蒙爆裂,浑身都充斥着雄性的吸引力。
这种力量感和野性,几乎可以说是让人血脉贲张,面红耳赤了。
那些娇滴滴的世家小姐哪看过这种男人,每每他出场时便有不少人红了脸,一边捂着脸不敢看他,一边又偷偷从五指缝里偷看这个奴隶。
更有甚至还有人一掷千金,想把这个英俊高大的奴隶买回去当侍卫。
按理说有人买他,可以让他结束这种与人厮杀的奴隶生活,他该感恩戴德地答应才是,然而,这个奴隶却不发一言,看都不看一眼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只沉默地转身。
次次,他从那个牢笼走出,厮杀过后环了眼高台之上的人群,人声鼎沸喧嚣冲天,他血色的眼瞳似是闪烁着一团团火,从每一个人脸上滑过,似是在找寻着什么。
但到最后,这团火都会逐渐寂灭,这个奴隶在欢呼和血腥里收回目光,转身走进牢笼,等待着下一场的厮杀。
萧灼赢下了一场又一场厮杀,不管是人还是猛兽,他皆没有输过一场,那厮杀的高台常年血腥,人的尸体和猛兽的尸体碎块散落一地,不可谓不恶心肮脏,他栖身的牢笼亦是,但他却好似浑然不觉,仍然带着镣铐,盘腿静坐于牢笼里,背弓得越来越下。
他名声大噪,甚至还有将军看中他的身手,想将他招入麾下,但这个奴隶却很是奇怪,每次厮杀结束后只望了眼高台,对其余所有皆不理会。
他几乎不开口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不觉间,他在这些人眼里成了比猛兽更恐怖的人。
人人怕他,却又疯狂地想看他像个野兽一般去厮杀,看他被野兽撕咬或者撕咬野兽,从中猎得快|感。
许是这些贵族看惯了厮杀场面,从中得到的兴味不如从前,不知是谁想出了一个新的玩法,将那些野兽和奴隶全都放逐到西边的一片密林,将他们圈在一个地界。
围猎场用以取乐的奴隶全都被蒙上黑布,他们被四散绑在密林的树干,有人会用刀割开他们身上皮肉,任凭鲜血流出,血腥味充斥着整座密林,如此之后,那牢笼里的虎狮猛兽,还有恶极的野狼野狗也会被驱逐到此,若是奴隶不能自行解开绳子,便会丧命于猛兽的口下,沦为它们的食物。
若是他们能自行挣开绳索逃脱,也不能解开眼睛上蒙着的黑布,否则出了围猎场也会受刑而死。
猛兽和野狗会循着鲜血而来,而奴隶却看不到猛兽所在,只能凭其余五感判断危险,求得一线生机。
这个玩法着实残忍,但对那些王公贵族来说却有趣得很。
高高在上地看人如蝼蚁般挣扎生存,实在是新奇又刺激。
今日,这围猎场便又举行了这么一场狩猎,卯时刚过,围猎场当值的人便开始准备起来,将奴隶从牢笼里放出,一个个驱逐到密林里绑在树干。
萧灼算是这围猎场的“头牌”了,大多数人到这围猎场也是为了看他,甚至还有不少天真的世家小姐给他抛手绢……是以,他自然也要被驱至密林。
而今日清晨春光正好,当他将被驱赶至密林,被绑在树干时,他沉默地站在队伍里头,忽然一垂眸,便看到薄薄的日光穿透雾气洒落林间,照在不远处灌木丛下那一簇簇温柔的白色小花上。
白色的花瓣上浸着露珠,摇摇晃晃的,将那一道道清晨日光折射进他眼眸。
男人鸦羽似的长睫垂下,裸|露着的肩背忽然间颤了颤。
不知是什么的息喘声盖过了风声,转瞬却又消散在风里。
萧灼的目光在那白色小花上停留,而后,当那露珠摇晃着要坠下时,他离开人群,去采了这花。
男人身躯高大,裸露的胸膛和肩背处又多是骇人伤痕,半蹲在白色小花前颇有猛虎嗅蔷薇之感,那小心翼翼采撷的笨拙模样又透着几分滑稽。
采了花,他便不见了。
后面待他回来时,他手里的花已经不见了,那双手却不知为何染了淋漓鲜血,甚至还啪嗒啪嗒顺着他指尖往下落。
他身上交织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浅淡的花香,惹得四周的死囚犯和奴隶都不禁往他这看。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四周,尤其刺鼻,有人闻到皱了眉,正欲循着血腥味骂去,转头看到萧灼这张脸却是被吓得脸色灰白,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瞳孔中满是惊恐,捂着嘴巴一直摇头,似是在示意什么都不会说。
萧灼面无表情,春日阳光映在他侧脸却无半分暖意,反而更叫他这刀削斧凿的脸添了冷硬感,让人望着不寒而栗,甚至倍觉压迫。
他明明是这里最卑贱的奴隶,看上去却不像奴隶。
不……
当众人朝萧灼望去时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往后退了几步,吞咽口水。
他是这里面最不像人的人。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
“啪!”鞭子声落下,围猎场管事的一抽长鞭,带着几个兵卫上前正要猛抽这一群奴隶,可这鞭子又刚扬起,却在看到萧灼后停在空中。
管事的面上亦是闪过丝丝惧色,但又只能硬着头皮道:“贵人们都快来了,你们,你们这些奴隶……”
萧灼一个字都没说,被他擦出血的手掌握紧,径直朝前走去,粘腻的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落下,染红了灌木丛的白色小花。
他没有绕道,慑人的气息裹着血腥味浮在风里时,旁人不由打了个哆嗦,不自觉让开道来。
那手拿长鞭的管事亦是。
——
奴隶和死囚被蒙眼绑在树干时,狩猎的王公贵族在场外观看,这个残忍的游戏便开始了。
很快,人的惨叫声,猛兽的低吼咆哮声混在一起响彻密林上空,混乱恐怖,群魔乱舞,好似从地狱里传来。
但外头看戏的人却纷纷抚掌大笑,着实像在看一出新奇好戏。
“原来那猛虎竟真可以咬断人脖子,奇,奇哉!”一身穿青色压金线锦衣的纨绔公子往嘴里扔了颗葡萄,看到不远处猛虎咬人的鲜血飞溅的画面悠悠然道,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而问身边人:
“话说那比兽还像兽的奴隶在哪?今日让本公子看看是他的皮肉硬还是猛虎的獠牙硬,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勇猛。”
“谢大人今日兴致来了,专门去猎杀那奴隶,不知那奴隶今日有没有好运逃出生天了。”
围观的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谢大人”这三个字一出来,人群顿时噤声,不时能听到人倒抽冷气的嘶嘶声,不知是谁又叹了气,语气里却透着看好戏的啧笑声。
“今日也算那奴隶运气不好了,那谢大人……”
“谢大人在哪?”一女子声音响起,围观众人不禁一怔,随即又纷纷眼角抽动。
清泠泠脆生生,宛若湖面薄冰裂开般,着实好听得紧,可细细听去,这声音又轻得跟一阵风似的,好像落下便会消失,始终带着久病之人消不去的孱弱感。
众人心惊,纷纷扭头看去,不是那弄得风风雨雨的炽欢公主又是谁?
春光正好,这位公主今日倒没有穿那薄薄春衫,倒是着了一身鲜红骑装,那骑装修身而利落,将她身形更衬得玲珑有致,腰肢不堪一握,却少了些往日缠绵的无依之态,那若枫火的红也使得她白生生的小脸多了些明媚之色,站在日光下便是皎若朝霞,灼若芙蕖。
如此容貌,众人皆为之一摄,久未回神,甚至那纨绔手里拿着的葡萄都滚落在地。
炽欢今日来此是特意来寻谢尘的,身体又不适,无多少耐心和他们周旋,黛眉轻蹙,又问了声:“谢大人在哪?”
这一声较之方才大了不少,听去是极冷极不悦,戾气和怒都藏在这好似娇滴滴的女声里。
但在场之人岂会不知面前这位主是何性子?不敢惹不敢惹,听此便有人赶紧指着一处回了:“谢大人在这里面狩猎,公主殿下……”
“狩猎?”炽欢一听这二字却是挑了挑眉,玩性大发,径直拿过一旁狩猎兵器架上的弓箭,入了这围猎场
众人阻止不及,也不敢阻止,只立在原地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
密林并不大,炽欢身着骑装拿着弓箭,顺着旁人指的方,倒是很快找到了谢尘。
炽欢极少来这围猎场,虽平常也有耳闻,这围猎场不仅以猎杀猛兽为乐,有时还猎杀奴隶,将猛兽与奴隶赶在一处,画面不可谓不血腥残忍,但眼前这副场景还是令她略略一惊,白薄眼皮微掀,握弓箭的手紧了紧。
血腥气充斥着这处的每一寸空气,炽欢脚下的左前方有一个被咬碎的头盖骨,那白色的脑浆混着刺目的鲜血飘洒一地,不远处便是一个近乎四分五裂的,明显被猛兽撕咬的尸体。
尸体上还绑着锁链,想来便是那群贵族当做乐子的奴隶。
炽欢微咳一声,脸上肌肤愈发透明时,她移开了眼,却正好瞧到那马上的男人看到她嗤笑一声,似是也从她这处移开眼后,若无其事地拉开了手上长弓。
弓弦绷紧的声音在静谧树林尤其突兀,炽欢循着谢尘弓箭对准的方向,看到了一个被粗重锁链绑在树上的男人。
上身赤/裸,身材高大精壮,肌肉虬结青筋暴起,那两条粗重的锁链自他肩颈,顺着他胸膛和腰腹绑在背后,将他蜜色皮肉勒出血痕的同时,也使得他的胸肌更加结实,腰腹劲瘦更有力量,那些微的鲜血顺着他肌理缓缓流下,血腥气和力量感混在一起,晕染出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荷尔蒙。
他手臂挂着一截被扯断的锁链,虽脸上蒙着黑布,但也能看出其面容的英俊和深邃。
这是完全不同于时下所推崇的君子如玉的美。
压迫感、力量感和那种兽般的野性齐齐袭来。
很危险,但的确,很吸引人。
如果……
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少女朱唇微弯,挑花眼流转,弱白的脸上浮了些不合时宜的浅红,使她脸颊若桃粉花瓣。
于是在下一刻,在看到谢尘朝他射箭时,许是为了好玩,炽欢眼尾略略上扬,纤细的手摸出箭矢张弓搭箭,不过瞬息之间,一支箭破空而去。
风声呼呼,呲的一声,两支箭矢相交,炽欢射去的箭竟是将谢尘的箭矢给射穿了!
谢尘的箭矢一分为二掉落在地,炽欢的箭矢则继续朝那奴隶而去,擦过他蒙眼的黑布,叮的一声,直直钉在他耳旁的树干。
男人耳根微动。
少女的清香混着恶心的碎肉血腥送到他鼻尖时,他从中嗅到那些微的少女香气后,喘/息难以遏制的粗重起来,浑身猛地战栗不止,身上挂着的断裂锁链叮铃铃叮铃铃,细碎响着。
男人蒙眼的黑布被春风一吹,掉落在地。
霎时天光一阵,刺眼至极。
纤细孱弱的少女站在面前。
她一身鲜红,单手拿着弓背在身后,微微扬起了那一截细白修长的,他稍稍用力便能捏碎的脖子。
春日之下,灼灼耀眼。
男人那沉沉黑瞳染了猩红,似有微光泛滥,恍若沉寂已久的深潭重新翻滚,沸腾,成了滚滚岩浆,要将人烧得骨头都不剩。
然而不过息瞬,男人眼眸微暗,那眼底翻滚的岩浆似是被什么尽数掩埋,再探不得分毫,内敛成了一种更为可怕的,深沉的东西。
因为少女的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了片刻,很快便略过他,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久久不移。
那男人肤白唇红,俊美无俦,一身织金锦衣不染丝毫血腥与尘埃,衬得他优雅非常,低眸看她时眼尾上扬,笑意浅浅,透着几分矜贵和高傲。
是与他这个低贱奴隶完全不同的存在。
上一章修改过了,看过的宝记得重看哈,有关女主人设,改了挺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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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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