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
晚自习结束时，苏岑留在教室把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写完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见苏岑把写完的数学卷放一旁，于明浩伏身说道：“苏岑，你卷子借我看看。”
苏岑空出一只手把卷子拿给他。
然而事实是，他口中的看是抄的代名词。他一边奋笔疾飞，嘴里也不带停地问道：“对了，你俩聊得怎么样了？”
“啊？”苏岑怔愣地看向他，“我俩？”
于明浩抽空看了她一眼，“就你和于神啊。”
听到“于神”这两个字，苏岑有些不自然地挪开视线，语气依旧是没什么变化：“没怎么聊，就偶尔找他要一些材料而已。”
她确实也没骗于明浩，毕竟她怕打扰到人家，连要材料都是挑着日子要的。
“行吧行吧。”
于明浩因为笔速加快，语气都敷衍了些。
“不过…”苏岑往后靠了靠，“你和他是小学同学吗？”
苏岑只知道于明浩和他认识，但至于是怎么认识的他还从来没告诉过自己。
终于写完最后的答案，于明浩浑身轻松地挺起身。他将卷子还给苏岑，合上笔盖。
“早着呢，我俩是一个幼儿园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他叹了口气，大掌捂着半边脸，神情哀伤。
“想当初我还年轻的时候，被他按在地上打得不能还手。”
苏岑顿时嘴巴微张，眼底有些震惊：“你…幼儿园？”
零零散散两个词，于明浩还是猜到了苏岑的意思。
他再次叹了口气：“那不然，这小子打幼儿园起性格就张扬，园霸好吗！”
苏岑喉间动了动，明明是他的伤心事，她却莫名想笑。又觉得不太好，她硬生生压下了笑容。
“不过…”苏岑有些好奇，“他为什么打你啊？”
事情过去得太久了，于明浩也忘记始终了，就光记着自己被打。
“可能是那时候我嘴巴太欠了吧。”
苏岑哦了声，心想着如果是这样，那于同学好像也没错。
话题没再继续，苏岑背起包同他说了一声就走出教室了。
她今晚还得去打印于易炀上次发给她的那篇作文，这是她的习惯，她觉得电子版的终归没有纸质版的看着顺眼。
好在路口的文具店还没关门，她打印完后就往小巷子走去。
也许今天真的回来太晚了，先前门口亮着的那盏小灯泡这会儿已经灭了。
原本小巷子就暗，这下更是连光源都见不着。放眼望去，整条黑漆漆的，方向都难认清。
苏岑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一点一点地在黑暗中努力看清轮廓。
猝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下一秒，一道光从身后传来，将前面的路照得清楚、明亮。
苏岑顺着光源的方向看去。
在她的身后，少年持着手电筒朝她走来。
经过她身旁时，于易炀特地停下脚步，几分调侃的意味说道：“怎么站在这儿不动了？”
他身上独有的淡淡的清香再次随着空气沁入她的鼻息。
苏岑那双澄澈的眼睛弯起，轻声说了句：“走吧。”
两人并排，靠着于易炀手中的手电筒发出的光一路走到大门。
上了楼，苏岑刚开完锁，掌心忽地被塞进一个东西。
她低头一看，刚刚还在于易炀手里的手电筒这会儿到自己手里了。手电筒并不大，她的掌心足以将它包裹。
苏岑很快知道于易炀的意思，只是还没等她拒绝，于易炀松散地说道：“就当是上周六那碗面的伙食费了。”
“没有那么贵。”
“价值凭情境而定。”于易炀含笑看着她，手上开锁的动作不停。
“小爷当时饿得慌。”
话音刚落，门锁打开。于易炀转开把手，抬脚走了进去。
苏岑眸光滞了片刻，握紧掌心的手电筒，也进了自己屋内。
*
第二天是教师节。
苏岑前一天就已经把要给各科老师的祝语写好了。早上一来，她直接去年段室把便利贴贴在他们桌上。
到教室时，班里的人来了有三分之二。
苏岑远远的就看到自己桌上放了一束花。她走到座位上，看了看那束花，又看了看后座的于明浩。
一个眼神，于明浩瞬间理解她的意思。
他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谁送的，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放你桌上了。”
苏岑若有所思地拿起那束花，下面果然有一张贺卡。
乌七八糟的内容直接忽略，她只看最后的落款人。
——周印。
周印因为长得有几分帅气，被三班的人誉为班草。这人素来行事高调，这学期初刚分完班，没两天他们班的人就全知道他喜欢苏岑。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给苏岑送东西，打高一开始，他就已经在追求苏岑。表白了几次，次次被拒绝，他硬是不气馁。
于明浩在苏岑打开贺卡的那一刻也凑过来看上面写的啥，一瞧见周印两个字，他直接唾弃地说道：“我靠，这人脑子有坑吧，教师节不给老师送花给你送花。”
于明浩对周印的印象可以说是非常不好，自己从高一就和苏岑同个班，几乎不下五次见过那人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着苏岑。
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算喜欢，更像是对苏岑的见色起意，对人家的一种骚扰。
再加上先前听过的一些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即使分不清真假，于明浩依旧打心底觉得这人是个渣渣。
苏岑合上贺卡，眼底没什么波澜。她平静地将那束花连同贺卡放到于明浩桌上，“你帮我还给他吧。”
于明浩把那些东西放到旁边的空柜子里：“行。”
这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知道苏岑不想要和他纠缠，他就自愿充当起这个中介。
只是在苏岑刚转过身的瞬间，她看见黄盈盈一直盯着这边看。
半晌，她神色怨毒地走过来，讥讽道：“哟，咱苏大美女这钓鱼的本事可以啊。”
“鱼儿一钓上钩一条呢，这么大的本领我都想和你学学。”
这些话苏岑不是没从她口中听过，一开始心里还会难受一番，久而久之已经习以为常。
她只当是没听见，兀自坐下整理东西。
换在以前，于明浩听到这话还会气得帮苏岑辩解几句。自从苏岑和他说别把矛盾激深后，他也慢慢学着苏岑那样假装没听见。
中午，回到租房里。
苏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手臂圈住曲起来的膝盖。
想到早上的那事，她眸色有些黯淡。
她不是不知道黄盈盈喜欢周印的事，正是如此，她才更不想和周印有瓜葛。
因为周印对她示好的次数加多，黄盈盈对她的讨厌就加深。
她也不是没听过黄盈盈同别人在私下说自己的坏话，但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觉得解释没有任何的意义，唯一对自己有用的就是忍。
忍忍就过去了。
反正高中也不算太长。
她闷闷地吐了口气，蓦地瞥见桌上的那只手电筒。
占别人的便宜终归是不太好。
更何况是他。
她起身，下楼到路口的杂货铺买了个手电筒。
上来时，她把新买的那只放进包里，拿着于易炀昨天给她的那只走到隔壁门前。
她敲了敲门，里头没有任何动静。
又试了下，依旧是没什么反应。
应该是还没有回来。
“你找小爷呢。”
恣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岑转过身，画面里那个张扬的少年单肩挂着书包，正朝她走来。
看见他，苏岑眼里有了少许的笑意。
还不等他走近，她主动走了过去。
两人之间隔了一步距离，苏岑把手电筒递到他身前。
“我自己买了一个了，这个还给你。”
于易炀像是无所谓，接过那个手电筒，满不在意地回道：“行呗。”
“还有，昨晚谢谢你。”
于易炀从鼻腔里淡淡发出一声嗯。
好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苏岑含了下嘴唇，慢慢挪开视线。
她身子偏了个方向，抬脚走进自己屋内。
要关门的瞬间，正巧看到于易炀已经从自己门前经过。
她轻轻合上门，眼里扑朔着些光。
*
周六晚，于易炀像上次那样准时来苏岑屋里让她帮忙煮顿宵夜。
正吃着，瞧见苏岑在看作文。
两人隔得不算远，他看清了是自己上次发给她的那篇。
他扬了扬嘴角，带了点自豪的意味：“真这么崇拜他呢？”
苏岑一抬头，便对上少年那双恣肆的桃花眼。
她并不奇怪他怎么认出自己手中的这份作文是于易炀的。毕竟两人是一个学校，像这种优秀作文年段应该会印发给各个班级传阅。
她收回视线，并不掩饰自己的仰慕：“因为他很厉害。”
“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苏岑指尖小弧度地收紧，脑海中恍惚有记忆浮现。
“他是我最先认识的。”
她说得肯定，有一瞬间于易炀以为她记起来了。
可她的眼底依旧是平静如湖面，像是永远激不起波澜。
于易炀也不怨。他坐姿张狂，话里有几分玩味：“要不小爷把他□□推给你怎么样。”
苏岑愣了几秒，那双漂亮的小鹿眼微弯：“不必了。”
她没说她已经有了。
“真不要？不想和你偶像打打照面？”
苏岑却意外地认真：“偶像，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于易炀被她这话给逗乐了。
“不过…”苏岑思索了下，“他在你们学校应该挺受女孩子喜欢的吧。”
毕竟在她们年段，光是一些有关于易炀的传言就足以让一些女孩子为之心动。
于易炀这下收住笑声，像是在替他惋惜。
“不呢。”他啧了声，“这人脾气差的要死。”
这回换苏岑没憋住笑声。
于易炀冲她挑眉，像是问她在笑什么。
苏岑很快控制住笑容，淡淡应了句：“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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