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遗虫生怕许千凡发现自己,悄悄地躲了起来,谁知一转头就看到许千凡站在他面前,原来许千凡一直都知道风遗虫在偷偷跟着他,许千凡在听到男人的描述后立马就猜到了是风遗虫所为。
许千凡揪着风遗虫的衣领,将他提到男人面前,“是不是他偷的?”
男人激动得浑身颤抖,抱着风遗虫不肯撒手,“就是他!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快还给我!”
许千凡揪起风遗虫的耳朵,“那些信件你放在哪里了?”
风遗虫不敢说自己扔了,除了喊痛之外什么都不肯说。
男人拉着风遗虫说要去报官,许千凡制止他,许千凡又给了风遗虫一次机会,“你最好如实交代,我还能网开一面,否则你就只能进大牢了。”
风遗虫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扔了。”
男人听说风遗虫把他的东西扔了之后,顿时两眼一黑,坐在了地上。
许千凡也怒不可遏,几乎咆哮地吼道:“你扔在哪里了!”
“忘……了。”
以前坐牢时风遗虫都没这么害怕,但是看到许千凡生气的样子,他却胆怯得要命。
男人被气得头晕目眩,许千凡将男人扶到树荫底下。
“你为什么要扔他的东西?”许千凡缓了缓,语气平静下来。
风遗虫不敢抬头,他看着破得好几个洞的布鞋嘟囔道:“我看他将那包裹抱得严严实实,我还以为他抱的是个什么宝贝,结果我拿过来之后打开一看发现发现全是废纸……”
风遗虫的下巴被他抬起,许千凡的眼眶竟然有些红润,“那可是他战死沙场的儿子给他写的信,对你来说是废纸,对他来说可是最后的念想,你知道有多珍贵吗!”
男人抱着的信,是他儿子生前写的,儿子战死后,战友将儿子的书信全都寄给了男人,那天男人拿到信后准备回家再看,没想到半路被风遗虫偷走了。
风遗虫被许千凡哀伤痛惜的表情震得不敢说话。
许千凡命令道:“你扔到哪里了,快去找回来!”
风遗虫这么多年被无数人骂过、欺负过,但是他从来没有哭过,被许千凡这么一凶,他居然很想大哭一场,心中还委屈起来。风遗虫回想着自己扔掉的地方,他四处寻找,所幸还是找到了,找到时,那些信件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这让风遗虫大松了一口气。
将全部信件还给男人后,男人哭得泣不成声,风遗虫终于知道愧疚是何滋味了,他跪在男人面前,向男人道歉,请求他原谅。男人懒得多瞧风遗虫一眼,他哼了一声,与许千凡道谢之后便走了。
《虫儿谣》的旋律突然在宋尧真脑中回响,“我之前听说过关于你的一个故事,说你遇到一个老翁,老翁说你偷了他的东西,后来有人还编了一首童谣讽刺你,那个老翁就是你故事中的那个男人吗?”
许千凡坦白道:“是的,他认出了我,可我没有认出他,才过了几年,他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
这世间无奈有很多,宋尧真每每听到总会叹息。
“那你接着讲吧。”
风遗虫没有得到男人的原谅,他习惯了,他正要走时,许千凡叫住了他。
许千凡将风遗虫带到一家面馆,许千凡要请他吃面,两人相对而坐,风遗虫盯着面前的清汤面迟迟不敢动筷。
“为什么?我明明做错了事,我是个小偷,我偷别人的东西,我……”
许千凡放下竹筷,温和地笑着,“我看得出来,你的内心其实非常善良,你只是走错了路,做错了人。你也是为了活下去才不得已做了那么多错事,只要你肯改正,现在还不晚。”
风遗虫听了许千凡的话后为之一震,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他埋头吃着面,但是吃得很难受,从那之后他知道了一件事,人在哭泣的时候吃东西是非常难以下咽的。
两人吃完后,许千凡结了账,正要走时,风遗虫叫住他,“可不可以带上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想感谢你。”
许千凡笑着朝风遗虫招了招手,那个笑容永远地刻在了风遗虫的心里,不管何时都不会忘记。
自从那天之后,风遗虫跟着许千凡四处游历,路遇不平则拔刀相助,许千凡不仅教风遗虫识字懂道理,还传授他武功,而风遗虫也很有天分,基本上许千凡教了一遍他就会了。两人风餐露宿、漂泊无依,可他们却很知足、很快乐、很自由,那是风遗虫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风遗虫越来越了解许千凡,但是对于许千凡的过去,风遗虫知之甚少,风遗虫好奇问起过,可是许千凡常常闭口不谈,估计许千凡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后来风遗虫再也没问过。
那样时间持续了将近两年,二人走遍了大真国的每一处角落,游历了数不胜数的大江名川,最后又回到了盐海郡,要是他们没回盐海郡就好了,那许千凡也就不会死。
宋尧真问道:“是因为救了李小女后遭到吕辑延追杀吗?”
许千凡感伤道:“是的。”
“我也遇到了李小女。”
“她还好吗?”
“她现在成了亲,有了孩子,日子虽然并不富裕,但是好在夫妻恩爱。”
许千凡欣慰地笑了,“那也很好,最难得的就是平安健康。”
“他们回盐海郡之后发生了什么?”
许千凡和风遗虫遇上李小女时,她正在被一伙蒙面匪徒追杀,许千凡将匪徒打伤之后便和风遗虫将李小女救走了。
他们将李小女带到一家客栈,三人只要了一间客房,从李小女口中得知,追杀她的人名叫吕辑延,她请求许千凡救她,那些被许千凡打伤的匪徒回去后肯定会告诉吕辑延,吕辑延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她。听到吕辑延这个名字,许千凡的过往记忆涌上心头,他第一次谈论他过去的经历,几年前,许千凡行至盐海郡北部林场附近,乌妖突然闯来,林场中除了工人外,吕辑延正好也在,许千凡在乌妖手中救下吕辑延,后来吕辑延为了感谢许千凡的救命之恩,亲自运了几十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到了许家,怎知那吕辑延一见到许千凡妹妹许乐鸳便起了歹心,想要纳她为妾,许父见钱眼看,答应了此事,许千凡试过阻拦,可是终究子女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千凡作为兄长无力打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成为别人的妾室。许千凡这个妹妹从小便十分懂事,有时候许千凡甚至觉得她太过懂事了,懂事到令人心疼,许乐鸳自知成为吕辑延小妾之事已成定局,她没有哭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最后她还反倒开导起自责的许千凡。
宋尧真不解,“我了解到的是,许乐鸳在出嫁那天因不满这桩婚事一头撞死,既然她接受了,那为何又以命拒婚呢?”
“此事许千凡从她妹妹去世后也一直想不通,直到后来李小女将原因告诉给他,他才知道他妹妹许乐鸳是为了许家才如此做的,知道真相后,他愧疚到无地自容......”
李小女听说了许乐鸳的遭遇后,说出了许乐鸳会如此做的原因。吕辑延看上李小女后,便定了一个良辰吉日,到时会有喜轿迎李小女入侯府,吕辑延背靠宰相吕良印,李家不敢得罪他,但是又不想将李小女送给他做妾,李财主正苦恼如何是好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登了李家的门,那妈妈自称是奉了侯爷的命来教李小女规矩,免得到时入了侯府什么都不会,惹侯爷和夫人生气,李小女一开始也以为那妈妈真的是来教自己规矩的,只是那妈妈后来说的事令她绝望。
妈妈单独进了李小女的闺房,房中只有妈妈和李小女两人,妈妈拿出一个小玉瓶放在李小女面前,李小女不知为何物,妈妈说那是毒药,李小女吓得后退了几步,那妈妈说明真实来意,她其实是奉了侯府夫人的命来解决李小女的。吕辑延好色,娶了十几个小妾,他夫人一是担心自己地位不保,二是出于嫉妒,可她又不能让吕辑延从此不再纳妾,否则会让吕辑延给她安个善妒的名声趁机休了她,所以只好在那些地位比她低微的女子身上想办法。
那妈妈说,若是李小女平安入侯府为妾,侯府夫人一定会让李家上下死无全尸,侯府夫人要李小女去死,但是切不可牵连侯府,妈妈教李小女,就说是李财主为了钱财逼迫李小女做妾,李小女无法违抗父命才自绝,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吕辑延撇得干干净净。妈妈回侯府时威胁李小女,不管是嫁入侯府,还是因为她牵连到侯府,或是将此事透露出去,李家老小都会粉身碎骨,绝不姑息。
李小女在房中看着那瓶毒药挣扎了许久,他最终还是将此事告诉了李财主,李财主想着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搏一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后来,李财主决定南下千秋都去告御状,谁知还没出盐海郡便被吕辑延拦了下来,而后李小女一人提前逃走,李家上下皆被吕辑延手下杀死,还伪造成火灾,之后李小女一路逃亡,这才偶然遇到许千凡和风遗虫。李小女告诉许千凡,或许他妹妹和自己遭遇了一样的事,许乐鸳为了许家周全,不得已才在出阁时骂她父亲卖女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许千凡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他既内疚自己没能及早发现许乐鸳受了胁迫,也悔恨自己救下吕辑延,这才引狼入室,他恨毒了吕辑延,恨不得立马杀了他,不过他最恨的还是自己,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因此无比自责。
可怜走投无路的许乐鸳在出嫁那天口吐鲜血,魔怔一般发起疯来,她大喊:“你们为什么要逼我!”,她指着许父说:“你为了钱卖女儿,是你逼死我的。”许乐鸳跑出宅门,一头撞死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许乐鸳此举只为撇清吕辑延,最后人们谈论的也只有许家女儿出阁那天发疯自戕,没有人提起许乐鸳要嫁的人是谁,也没有兴趣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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