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蹄踏碎了边境的安宁,凯德帝国的军旗如血色潮水般漫过锦华王国的边境线。一座座城池在钢铁洪流的冲击下接连陷落,硝烟弥漫,空气中充斥着尘土与绝望的气息。
凯德先锋军驻地的高台上,一道身影静立如松。银白色的长发在冷风中微微拂动,宛如凝结的月光,映衬着那双沉淀着无尽寒意却又仿佛燃烧着幽暗火焰的赤红眼眸——莫丽甘·凯德。帝国的利刃,贵族中的异类,一个洞悉人心如观棋局的战争艺术家。猩红的披风垂落,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尺规,丈量着脚下化为焦土的城池和如同蝼蚁般被驱赶的锦华战俘。寻常的胜利对她而言只是乏味的战报,唯有那些在绝望深渊中依旧闪烁着不灭微光的灵魂,才能拨动她心底那根沉寂的弦。
视线如风般扫过污浊混乱的战俘营。倏地,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定格在营地最边缘的阴影里。那里,蜷缩着一个与周围麻木或崩溃面孔截然不同的存在。一头沾满尘土、失去光泽却依旧隐约可见昔日灿烂的金发凌乱地披散在瘦削的肩头,像被暴风雨蹂躏过的花丛。露出的侧脸线条优美却苍白得近乎透明,紧闭的唇线抿成一道固执的直线,透着无声的悲伤与倔强。最令莫丽甘心念微动的,是那双眼睛——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她也能感受到那抹冰蓝色中翻涌的惊涛:深不见底的悲恸,如同沉入幽暗海底的星辰;以及,在那浓稠的悲伤之下,一丝微弱却不肯熄灭的星火在顽强地跳动。
“呵……”一声极轻的喟叹逸出莫丽甘的唇瓣。有趣。在一群被碾碎的灵魂中,竟还藏着一颗未被完全磨去光芒的宝石。那破碎与坚韧交织的姿态,像一株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荆棘,精准地触动了莫丽甘内心深处某种隐秘的……收藏欲?她很好奇,这缕微光在绝对力量的阴影下,是会悄然熄灭,还是……在压迫中折射出更独特的光彩?
“铃。”声音不高,带着惯常的命令感。
副官铃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半步,躬身:“将军。”
“名册。”莫丽甘没有回头,视线依旧流连在那抹坚韧的金色上。
铃立刻将一份厚重的皮质名册双手奉上。莫丽甘优雅地接过,指腹漫不经心地划过封面,指尖仿佛带着审视一件独特收藏品的温度。她看似随意地翻动着,目光最终精准地落在一页上。
“安洁……编号47……” 她低声念出,音节在唇齿间轻轻滚动,带着一丝玩味的确认。目光落在旁边附着的照片上。那是抓捕瞬间的定格,少女脸上满是尘土和凝固的血污,狼狈不堪,然而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却穿透了镜头的阻隔,直直地望过来——没有哀求,没有屈服,只有一种被命运巨轮碾过后的悲伤,以及悲伤之下那点不肯认输的硬核。那眼神,像冬日寒潭深处最纯净的冰,脆弱却坚硬。
莫丽甘的指尖在照片上那双倔强的蓝眸处短暂停留,赤红的瞳孔深处,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带着探究欲的光芒悄然点亮。
“收好。”她合上名册递还给铃,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看来,这乏味的驻防,倒让我寻到了一件……值得品鉴的藏品。”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战俘营角落,那抹金色在灰暗的背景中显得如此脆弱,又如此……引人注目。
夜幕低垂,军营的篝火明灭。莫丽甘奢华的单人营帐内,水晶灯流淌着柔和的光晕,长餐桌上铺着雪白的亚麻布,银质餐具折射着冷光,精致的餐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与帐外压抑的世界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铃,晚餐按两人份准备。带编号47过来。”莫丽甘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红唇轻启,下达了指令,一场静默的鉴赏即将开始。
当安洁被铃带入这方明亮温暖的“囚笼”时,她瘦削的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满桌珍馐,而是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以及窗外清晰可见的整个战俘营。冰冷的铁栏杆如同无形的牢笼,将下方那片人间炼狱框成一幅无声的、残酷的画卷。饥饿的身影、疲惫的蜷缩、无声的泪痕……隔着玻璃,无声地诉说着苦难。
而那个白发红眸的女人,帝国的将军,她的征服者,正端坐在主位,姿态优雅而从容地切割着一块牛排。她甚至不需要转头,只需微微抬眼,就能将一切尽收眼底,平静得令人心寒。
恶魔……安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寒意瞬间蔓延。胃部因饥饿而绞痛,但此刻,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被彻底剥夺尊严的屈辱感,像沉重的铅块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坐。”
清冷的声线打破了沉寂。莫丽甘用手中的餐刀,随意地点了点自己对面的位置,眼神带着一种审视脆弱艺术品般的、冷静的兴味。
安洁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她没有激烈的反抗,只是以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缓慢地、沉重地走到椅子旁,坐下。脊背依旧下意识地挺直,但这挺直更像一种残存的、本能的骄傲,而非刻意的对抗。双手放在膝上,指尖却微微蜷缩着,泄露了内心的不安。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要将自己隔绝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之外。
这是她们的第一次对视,真正意义上的。莫丽甘那双赤红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落在安洁低垂的脸上。安洁能感受到那目光的审视,她感到一阵寒意,却没有勇气再迎上去。冰蓝的眼底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一种深深的疲惫。
面对这份沉默的、带着无尽悲伤的“顺从”,莫丽甘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比起激烈的反抗,这种沉静的、包裹着巨大悲伤的坚韧,似乎……更有韵味。
“莫丽甘·凯德。”她报上名字,声音平稳无波,“你呢?”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一件物品的来历。
安洁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抿得更紧。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介绍自己?在这个连名字都被剥夺、只剩下冰冷编号的地方?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淹没了她。
预料之中的沉默。莫丽甘优雅地叉起一小块切好的牛排,送入口中,目光始终落在安洁身上,像是在欣赏一幅色调沉郁的画作。“你看起来很悲伤……也很倔强。”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陈述事实般的平静,“知道吗?在命运的漩涡里,悲伤是常态,而倔强……有时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她放下刀叉,拿起酒杯,殷红的酒液在杯中轻旋。“不试试吗?这里的食物至少能让你有力气……承载你的悲伤。”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安洁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拒绝的念头被巨大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绝望压了下去。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就在莫丽甘以为她会继续沉默时,安洁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眼帘。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看向莫丽甘,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纯粹的、带着巨大困惑的悲伤。
“你……”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干涩的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开心吗?” 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重量,飘落在奢华的营帐里。
莫丽甘晃着酒杯的动作微微一顿。赤红的瞳孔中掠过一丝纯粹的、不带任何伪装的讶异。这个被带到她面前、仿佛被悲伤彻底淹没的俘虏,竟会问她这个问题?不是求饶,不是诅咒,而是一个关于……情绪的问题?她看着安洁那双盛满悲伤与困惑的蓝眼睛,第一次感到一丝超出掌控的意外。
“开心?”她重复着这个在战场上显得如此奢侈的词汇,唇边缓缓勾起一个难以解读的弧度,红眸深处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你以为坐在这里,享受着战争带来的‘成果’,看着他们像落叶一样在泥泞中凋零……就能让我感到‘开心’?”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不,安洁。我所体会的,或许只是一种……掌控感。掌控局势,掌控命运……包括掌控像你这样的灵魂,看着你们如何在既定的轨迹中挣扎、沉浮。你的悲伤,你的坚韧,甚至你此刻的困惑……它们构成了一个有趣的谜题。”
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凝滞。不再是**裸的威胁,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认知——她和她的一切,都只是对方眼中一个值得观察的谜题。安洁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更深的茫然和无力。巨大的悲伤像潮水般再次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不仅仅是来自外界的威胁,更是来自这种被彻底物化、被置于观察台上的冰冷感。
“你这样的眼神,很特别。”莫丽甘看着安洁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困惑,像在欣赏一幅色调独特的油画。“悲伤是脆弱的,但你的悲伤里……藏着一种不肯折断的东西。” 她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审视后的结论。“在这座由我掌控的囚笼里,你的悲伤,你的坚韧,都将按照我的剧本走下去。结局是屈服,还是……在痛苦中绽放出意想不到的光华?我很期待。” 她的语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未来。
“好了。”莫丽甘忽然失去了继续对话的兴致,慵懒地靠回椅背,随意地挥了挥手。“既然你无心交谈,今晚就到这里。你可以离开了。”
安洁几乎是凭借一种麻木的本能站起身。她没有再看莫丽甘一眼,只是低垂着头,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和沉重都藏在阴影里。她的背影单薄而脆弱,像一片在寒风中飘摇的落叶。
营帐厚重的帘幕在身后落下,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光芒与审视。安洁独自站在冰冷的夜色里,月光惨白地笼罩着她。她没有颤抖,只是静静地站着,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被彻底看透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浸透她的四肢百骸。耳边,莫丽甘最后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预言,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连悲伤和倔强都成了那个白发红眸女人眼中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苦难,被赋予了更加冰冷的旁观者视角。
她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然后缓缓地、用力地攥成了拳头。那点微弱的、不肯熄灭的星火,在冰冷的绝望深处,依旧顽强地跳动着。不是为了对抗,而是为了……活下去。
终于复活了,有时间写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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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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