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的资料像一份完美的简历,摊开在重案组办公室的桌上。
京市大学心理学讲师,犯罪心理学专业,辅修精密仪器,长期在福利院做志愿者…每一个点都与苏望舒的侧写严丝合缝。
兴奋与警惕同时萦绕在众人心头。兴奋于目标似乎终于浮出水面,警惕于这一切是否太过“完美”。
“查!全方位核查!”陆知许压下心中的悸动,保持冷静,“杨猛带队,去京市大学,调取徐慕的课程表、考勤记录,走访他的同事和学生,尤其是案发当晚他的行踪!蒋竟带队,调查他的财务情况、网络活动、所有电子设备!甘鹿带队,申请搜查令,准备对他的住所和办公室进行秘密搜查!动作要快,但要绝对保密,不能打草惊蛇!”
命令迅速下达。三路人马如同三支利箭,悄无声息地射向目标。
陆知许和苏望舒坐镇指挥部,等待着各方的反馈。时间再次变得缓慢而煎熬。
最先传回消息的是杨猛组。
“头儿,查了。案发当晚,徐慕确实有不在场证明。”林栖的声音从无线电传来,带着一丝沮丧,“当晚他在大学礼堂有一场面向全校的公开讲座,主题就是‘犯罪心理与行为痕迹分析’。讲座从晚上七点半持续到九点半,有数百名师生在场。结束后,还有不少学生围着他提问,监控显示他直到快十一点才离开学校礼堂区域。”
公开讲座?数百人见证?时间上几乎完美覆盖了案发前的准备时间?
陆知许的眉头拧紧:“离开礼堂之后呢?十一点之后他去哪儿了?”
“学校大门的监控拍到他开车离开了。但之后的去向…还需要时间查其他路面监控。”
一个几乎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难道找错了方向?
就在这时,蒋竟组那边有了新的发现,语气却更加凝重。
“陆队,查了徐慕的网络活动。他非常谨慎,常用的社交软件和邮箱没有任何可疑信息。但是…”蒋竟顿了一下,“我们通过一些技术手段,发现他有一个高度加密的、隐藏在深层网络中的匿名论坛账号。账号活跃时间与‘老师’联系李辉的时间高度吻合!”
“论坛内容是什么?!”陆知许立刻追问。
“大多是讨论…一些历史上的著名悬案、完美犯罪构想、以及…心理操控技巧。”蒋竟的语气带着不适,“言论非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带着一种上帝视角般的剖析感。但他没有留下任何直接涉及白薇薇案或李辉的具体信息。”
一个沉迷于犯罪理论的学者?这符合侧写,但仍缺乏直接证据。
“他的电子设备呢?”
“他的手机和电脑都很干净,像是经过专业级的清理。没有发现任何与加密软件或李辉相关的痕迹。”
线索似乎再次变得模糊。徐慕有动机、有能力、有关联,但却有一个看似坚固的不在场证明,并且网络活动止步于理论探讨。
“搜查令下来了!”甘鹿拿着文件快步进来。
“行动!”陆知许没有任何犹豫。即使有不在场证明,徐慕身上的嫌疑也无法排除。他必须亲眼去看看。
徐慕的住所是大学附近一套安静的高档公寓,装修是极简的性冷淡风格,一尘不染,所有物品摆放得如同尺子量过,缺乏生活气息。
书房里摆满了心理学和犯罪学书籍,其中不少书的页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观点犀利而独到。
但搜查一无所获。没有可疑工具,没有蓝色绒布,没有第二个手机或电脑,没有任何与案件直接相关的物证。
他的办公室同样如此。整洁,专业,毫无破绽。
“太干净了…”林栖低声道,“干净得有点过分。”
陆知许也有同感。这种极致的整洁,本身就透着一股控制欲和隐藏意味。
苏望舒则在书房的一个书架前驻足。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批注满满的犯罪学书籍,最后落在书桌一角的一个相框上。
照片是徐慕和福利院孩子们的合影,他笑得温和而儒雅,与论坛上那个冷酷的剖析者判若两人。
极端矛盾的人格面具。
苏望舒的手指轻轻划过书桌桌面,指尖沾起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灰尘。他注意到,在书桌靠近插座的一个极小角落里,有一点轻微的、反复插拔某种设备留下的磨损痕迹。
这里曾经频繁连接过某个设备,但现在不见了。
是什么?加密通讯器?另一个存储设备?
“陆组长,”苏望清冷地开口,“他的不在场证明,覆盖的是案发前的时间。但白薇薇的死亡时间,是在深夜。”
陆知许猛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讲座结束后,他有两个小时左右的空白期。”苏望舒分析道,“足够他从大学赶到剧院附近。如果他不是直接行凶者,而是指挥者,这个时间窗口绰绰有余。我们需要精确复核他从离开学校到最终返回住所的每一个时间点。”
就在这时,负责追踪路面监控的队员传来了关键信息!
“陆队!找到了!徐慕的车离开大学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行了环路,最后在*近城西工业区的一个没有监控的路段消失了将近四十分钟!之后才再次出现,开回住所!”
消失四十分钟!在工业区附近!
时间、地点,再次高度吻合!
徐慕的嫌疑急剧上升!
“立刻传唤徐慕!”陆知许不再犹豫。
一小时后,京市大学心理学讲师徐慕,被“请”进了市公安局问询室。他穿着合体的衬衫和西装裤,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被打扰的不悦,与周围紧张的环境格格不入。
“徐老师,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陆知许开门见山。
“不知道。”徐慕微微摇头,语气从容,“我正在备课,如果可以,我希望尽快结束这场误会。”
“案发当晚,也就是星辉剧院发生命案那晚,你讲座结束后,开车去了哪里?为什么在城西工业区附近消失了四十分钟?”
徐慕推了推眼镜,似乎思考了一下:“哦,那晚讲座有点累,我开车兜风放松一下。工业区那边路宽车少,我偶尔会去。至于消失…可能是在某个路边停下来听了会音乐吧,记不太清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你认识白薇薇吗?认识李辉吗?”
“不认识。”徐慕回答得干脆利落,“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新闻上看过。”
“那你对这个感兴趣吗?”陆知许将技术队打印出来的、他在那个隐秘论坛上的部分言论推到他面前。
徐慕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种学者式的探讨表情:“原来你们说的是这个。这只是我一个私下的学术兴趣领域,用于研究极端心理和行为模式。论坛是匿名的,讨论也仅限于理论层面,这并不违法吧,警官?”
他轻松地将一切归结为“学术研究”。
审讯进行了两个小时,徐慕的表现完美得像教科书。冷静、理智、逻辑清晰,对所有指控或疑问都给出了合理或无法证伪的解释。
没有证据。即使怀疑达到顶峰,但没有直接证据能将他与现场、与李辉、与那辆黑色宾利、与“老师”的身份直接挂钩。
最终,在规定时间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慕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离开了市公安局。
“混蛋!”在他离开后,陆知许忍不住骂了一句,沮丧几乎达到顶点。
苏望舒站在单向镜后,全程沉默地观察着。徐慕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句措辞,都在他的分析之下。
“他在享受这个过程。”苏望舒忽然开口。
陆知许看向他。
“面对审讯,普通人会紧张、会愤怒、会急于辩解。但他没有。”苏望舒的声音冰冷,“他的冷静不是伪装的,是真实的。他像是在观察一场有趣的实验,而我们是实验中的变量。他在享受这种近距离挑战规则,却又让你们无可奈何的感觉。”
这种洞察,让陆知许感到一阵寒意。
“我们必须找到他隐藏起来的设备,或者找到他无法辩驳的直接证据!”陆知许握紧拳头,“否则,他还会再次出手,而且会越来越谨慎!”
压力,前所未有地巨大。
他们似乎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却隔着一层无法击穿的、用知识和冷静构筑的玻璃墙。
而此刻,徐慕正走出市局大楼,抬头望了望京市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
游戏,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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