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如同出膛的子弹，迅疾且不容置疑。
李辉几乎是刚回到租住的公寓楼下，就被守候的刑警再次“请”上了车。
这一次，气氛远比上次凝重，他脸上的茫然和惊讶也显得有些僵硬。
重案组审讯室的灯光再次亮起，打在李辉略显苍白的脸上。
他不安地扭动着手指，眼神躲闪着对面陆知许和胡振江锐利的目光。
苏望舒依旧站在单向镜后，如同一个冷静的观察者，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破绽。
“李辉，再问你一次，案发当晚，你到底在哪里？”陆知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斤重压。
“我…我在家打游戏…”李辉的声音有些发干。
“从晚上八点到凌晨三点，一步都没离开过电脑？”胡振江逼问。
“没…没有…”
“你的游戏角色一直在副本里，操作没有中断？”
“是…是的…”
陆知许身体前倾，双手按在桌面上，目光如炬：“那你怎么解释，在剧院后台的蓝色手推车上，发现了你的指纹，以及白薇薇的头发和血迹？！”
李辉猛地一震，瞳孔瞬间收缩，脸上血色尽褪：“不…不可能！我…我很久没用过那辆车了！那车平时就扔在角落，谁都能用，有我的指纹很正常！”
“那白薇薇的头发和血迹呢？也正常吗？！”陆知许猛地提高音量，如同惊雷炸响。
李辉被吓得一哆嗦，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摇头。
单向镜后，苏望舒对身边的网警蒋竟低声说：“重点核查他游戏账号在那段时间的IP地址登录记录、操作指令的毫秒级间隔异常、以及是否有同账号异地登录的痕迹。尤其是案发时间核心段。”
他怀疑，那所谓的“在线记录”，可能只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电子伪证。
审讯室内，压力持续加大。陆知许不再纠缠于手推车，而是突然转换了话题：“你很喜欢白薇薇，对不对？”
李辉猛地抬头，眼神慌乱：“我…我没有…”
“我们调查过，有人反映你经常在白薇薇排练时偷偷看她，还曾试图给她送过饮料，但被她拒绝了。”陆知许抛出调查到的信息，“你因为她选择了赵峰，后来又和周永泽那样的人在一起，所以因爱生恨，对吗？”
“不是的！不是那样！”李辉激动起来，额角青筋暴起，“我只是…只是欣赏她！我配不上她，我知道！但我没有恨她！”
“那‘你会后悔的’那句话，赵峰说是对你说的，因为你纠缠白薇薇？”陆知许巧妙地偷换了概念，施加心理压力。
“他放屁！”李辉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瞬间情绪失控，“明明是他！是他自己得不到就想毁掉！他才是那个威胁薇薇的人！我听到过他打电话骂她！”
情绪突破口出现了！
“哦？他打电话骂白薇薇？什么时候？说了什么？”陆知许立刻抓住话头，紧追不舍。
李辉喘着粗气，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眼神更加慌乱，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就在这时，苏望舒那边的技术核查有了惊人发现！
“陆队！”耳麦里传来蒋竟急促的声音，“查到了！李辉的游戏账号，在案发当晚十一点三十八分到十二点零五分这段时间，操作指令的间隔频率和模式出现显著异常，极其符合脚本自动挂机的特征！而且，就在十一点三十五分左右，账号有一次短暂的掉线重连记录，重连后的IP地址段，与他之前常用的地址存在微小但可辨识的差异！”
果然！他使用了脚本挂机，制造了不在场证明！而那短暂的掉线重连，很可能就是他真正离开电脑，前往剧院作案的时间！
电子伪证被戳穿了！
陆知许眼中寒光爆闪，他猛地站起身，将蒋竟刚传过来的IP分析报告拍在李辉面前的桌子上！
“解释一下！你十一点三十八分到十二点零五分人在家里打游戏，为什么你的游戏角色像个机器人一样？为什么你的IP地址会变？你那个时间到底在哪里？！”
巨大的心理冲击和铁一般的证据面前，李辉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瘫软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声。
“我…我…”他语无伦次，眼泪从指缝中涌出，“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杀她…”
他承认了！
审讯室内外，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说！到底怎么回事！”陆知许厉声喝道。
李辉放下手，脸上满是泪水和绝望：“那天晚上…我本来只是想去找她聊聊…我看到她上了周永泽的车，我很生气…我后来用公共电话打给赵峰，骗他下楼，想让他背锅…然后我溜进剧院，我知道后台侧门哪个锁不太好用，用工具撬开了…”
他的叙述开始混乱，但关键情节逐渐清晰。
“我…我在后台等她…她回来后，我和她争吵…我求她离开那些人…她嘲笑我…说我只是个修音响的…我气疯了…”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恐惧，“我…我不知道怎么了…就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挣扎…我越来越用力…”
他演示着动作，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等我反应过来…她…她就不动了…”他失声痛哭，“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然后我就想起了她以前跳舞的样子…那么美…她本来应该是舞台上的公主…”
他的表情变得扭曲，混合着痛苦、迷恋和一种病态的偏执。
“我就…我就想让她再美一次…我找了新的舞裙和舞鞋…我知道她的尺寸…我给她换上…给她梳头…化妆…”他喃喃自语，仿佛陷入了当时的场景，“对了…搬运的时候用了手推车…很沉…我不小心在门框上刮了一下…”
所有细节，都与现场勘查和苏望舒的推理完美吻合！
动机、过程、工具…一切都对上了！
审讯室外，众人松了口气，案子似乎终于破了。
但苏望舒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他透过单向镜，紧紧盯着痛哭流涕的李辉，尤其是他那双不断比划着、演示着扼颈动作的手。
李辉的身材偏瘦弱，而白薇薇虽然苗条，但舞蹈演员出身，挣扎起来力量不会小。徒手扼毙，需要绝对的力量压制和冷静的心态。
李辉的情绪如此容易失控，他的手…看起来似乎并不足以…
突然，苏望舒的目光定格在李辉不断挥舞的右手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结痂不久的、细长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
一道细微的疑虑，如同冰锥，再次刺入苏望舒的逻辑链条。
这道伤痕，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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