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钢琴声预备铃撕开了喧闹的氛围,30班下课没有人离开,预备铃响起后也没有人回来,呈现一种相对静止的奇异氛围。
“刷——!”
上课铃的铃角刚刚落下,穿着黑色羽绒服,和行政夹克的圆脸中年男人一把推开教室门,动作利索干脆地拉上了多媒体大屏幕前的黑板,手腕一转,无比雷厉风行地将刚被训完,灰溜溜的范是量和钱珲推进教室。
“恁俩回去!回去!”
张乙卫一脸凶神恶煞,带着德昼地区的口音恶狠狠道。
30班寂静的可怕,刚刚还在互相讨论冬令营情况和十六校联考的学生们全都在张乙卫面前噤了声,就连天天晚自习睡觉的王伊都撕下了贴在眼上的假眼画片,假装自己精神抖擞地翻着书。
虽然他翻的是高三数学最简单的必修一集合,还拿倒了,一看就没有在认真学习。
钱珲沉着一张脸往自己的位置走,范是量跟在他身后,没掌握好平衡,一拐杖戳在了钱珲脚边,绊的对方和自己都是一个踉跄。
“范是量!”
张乙卫大喊一声,吓得坐在王冰身边的秦宵一哆嗦,条件反射抬头,结果被张主任狠狠瞪了一眼:“看什么?有你事吗?不知道学校抓抬头率吗?我脸上有题?学你的习!认不认真学习就在这一百多天了!现在不努力,高考的时候有你们着急的!”
被愤怒的主任无差别扫射到的秦宵灰溜溜地低下头,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冰也缩了缩,王伊把必修一正了过来,正在看集合。
无论是谁,此刻都把尖子生的傲气收了起来,不敢在张乙卫这个东c区特级教师面前撒野。
“你是不会走路么?别杵那儿爬爬似的顾拥,干脆利索地给我走回去!男孩子家家腻腻歪歪!”
张乙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范是量的身后,他声音没有很大,但就是带着让人瑟瑟发抖的威压。
【范是量故意绊的钱珲,张乙卫也看出来了。】
秦宵眼睛一转,用铅笔在自己打印出来的政治经济题上写道,然后推给了王冰。
王冰小手一挥,写了一个字:危。
也不知道是谁的判词。
“今天,适自习课,你们原本盯晚自习的老师年级开会去了,曹老师来给你们盯节自习,大家按照自己的学习情况做题就行。”
张乙卫像一座黑山一样看着钱珲和范是量回到座位上,咳了两声。
穿着冬季黑红冲锋衣,身材高挑,头发散乱的年轻男老师一把推开教室门,向张乙卫点了点头。
名为曹笙的老师很年轻,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左右,但是因为洒脱的气质显得更加年轻,有一种中年与青年气质结合的奇怪韵味,在德昼一中的人气投票很高。
秦宵在下面和王冰偷偷写小纸条【看来期末年级开会忙地很啊,都把曹老板这个体育老师拉来盯自习了】
王冰画了个熊猫头龙图表情包,表达自己的无语。
30班寂静的好像一根针掉下来都听的到。
今天晚自习的课表是两节数学两节自选小科——高三之后,德昼一中2026级学生们的课表便统一变成了两节两节连上的形式,就连晚自习也不例外,方便老师们安排各自的教学。
张乙卫虽然人走了,但余威犹在,整个30班非常自觉,不用曹笙开口,就已经手脚麻利地捞出了自己的学习资料,虽然是数学自习课,但是物理化学政治什么课的学习资料都有。
高三上学期期末,三轮复习已经接近尾声,学生们面对的规律就是机械地做题然后对答案讲题,试图硬生生通过大量的做题养出某种机械般的条件反应,但是对于30班的大佬们而言,这个规律就变成了随心所欲地学自己喜欢的知识,不管课内还是课外——30班的神仙们早就不局限在某节课学某学科了。
更何况还有冬令营的压力。
曹笙打了个照面,便放心地去一墙之隔的临时办公室拿教案去了,临走前还不忘给全班同学加油打气:“加油同志们,胜利就在前方,坚持5个月,荣华富贵一辈子!”
至于为什么是5个月不是去掉寒假后的四个月,那大概是因为……整个德昼一中的苦逼高三生,已经被补课压制地失去了寒假自由吧。
张乙卫早就端着他的搪瓷缸子,带着他的行政夹克消失在走廊尽头,范是量闻言带着整个30班配合曹笙长“吁”一声。
时宸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着感慨,也许是因为那些好心的同学们与曹笙老师的缘故,30班总带给他一种奇怪的安心感,好像只要在30班,那些乱七八糟的扰乱思绪的东西都可以被轻而易举地丢弃。
他强迫自己沉下心来,把余景琰的脸扔出脑海,抬笔刚写完多选题,却听到了一阵极为轻微的“咔嚓”声。
时宸环顾四周,还以为是自己踩到了,或者是凳子压碎了谁的签字笔,刚想道歉,视线的余光却看到了完全无法被解释的现象。
“我的天……”
时宸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
只见教室靠近黑板的玻璃窗外,惨白的天空上,一道狰狞的蓝紫色裂缝无比鲜明的横贯在那里。
时宸不可置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抬头再去看时,却发现那道裂缝已经消失。
好像刚刚无比鲜明的裂缝,只是他的幻觉。
时宸激发自己的异能因子感应,金色与紫色交叠的如同星空般的en因子凭依在地板上,不着痕迹地悄悄蔓延,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事态紧急,他咬咬牙,站起身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钱珲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对范是量道:“瞧瞧,你的好班长是不是去告你黑状了,一会儿被主任老师拉走的时候可别哭。”
钱珲周围的几个学生配合地笑了出来。
范是量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你这家伙——”
秦宵想起时宸的叮嘱,连忙戳了戳前排的王第一。 范是量气性大,他撑着拐杖撸起袖子就想离开座位,没想到一边摇摇晃晃刚醒过来的王伊闭着眼睛一手按住了范是量的后脑勺,不容置疑地将他按了下去。
“王第一!你干什么?!”
看着钱珲得意笑容的范是量气不打一处来,他压低声音控诉队友的拖后腿行为,气的老家的口音都蹦了出来:“拦我嘎哈?我今天必须要把这家伙镶在我拐杖上当权杖雕像装饰——”
“嘘——”
王第一接受到了秦宵的信号,虽然他刚睡醒还一脸茫然,但是多少也知道必须要把气性大的矢量这家伙拦下来,别让他再去干架。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铅笔在课本上迅速写道:【班长不会想让你在被张乙卫找的,你想让班长夹在你们之间为难吗?】
范是量想到时宸刚刚在主任办公室里与余景琰打了个照面,心情绝对不美丽,瞬间不再说话了。
他撇撇嘴,向钱珲恶狠狠地竖了个中指:“下课你等着!”
走廊尽头的临时办公室。
曹笙正如他所说的一样,在临时办公室里写着什么,但他并不是在写学校的教学计划,而是在思考守夜人基金会今年的年度报告总结要怎么写。
“这帮老家伙……天天布置这些有用没用的气人——还要我必须完成最后一个足够分量的任务才能退休……把我扔到规章制度最严格的守夜人基金会去当支援……”
曹笙骂骂咧咧地灌了口水,手上半点不敢停。
曹笙,30班最“没用”,最不正经的体育老师,实际上却是异能者工会本部的高级成员,强大的君主级异能者,异能者工会驻守夜人基金会的支援人员,同时也是时宸在守夜人基金会的介绍人。
曹笙的异能虽然因为早年镇守地府而受到损伤无法再全力输出,只好暂时退居二线,但在官方异能者心中地位依旧很高,毕竟他曾经教出过许多优秀的学生,甚至包括东c区地府的万鬼之首楚中元和守护地府鬼门的守门人腾蛇神君顾清明,他因为偶然的缘分成为刚刚加入守夜人基金会的时宸的介绍人,在守夜人的事情上帮助时宸良多,是时宸在神秘世界的老师。
所以时宸在遇到自己无法理解的情况时,第一反应就是来找曹笙。
钱珲天天诟病时宸没事就去办公室找老师,大概率在打小报告,其实真相却是时宸大部分时间都在与曹笙一起处理讨论里世界的问题。
只不过这一事实无法解释,时宸也就任由钱珲去了。
看到时宸推门进来,曹笙笑着挥了挥手,深红色的熔岩一般的eb因子操控空间自动拉开椅子示意他坐下:“匆匆忙忙的,这是怎么了?”
“老师。”
时宸关好门,一脸严肃地坐下,用一种非常非常沉重的语气开口。
曹笙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介绍到守夜人的学生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曹笙一本正经的扣上笔,双手交叠在身前。
“你说,怎么了?”
曹笙心头已经闪过了各种毁天灭世的收容物挣脱基金会收容为祸世间的画面。
“我……可能要疯了。”
曹笙怔住:“……啊?”
他声音都变得柔和起来:“最近学习是压力很大,十六校联考和冬令营都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要兼顾守夜人那边的事情,确实有点忙,实在不行我帮你找一找好的心理医生———”
“不是,老师,是里世界的事。“
时宸沉重地补充,将刚刚自己看到的蓝紫色裂缝一一陈述。曹笙闻言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但他松了口气好歹不是自家学生出了问题。
他打了个响指,第一时间铺开了en因子感应网,作为异能者前辈,曹笙的en因子控制力要高于时宸,但是在高强度的搜索之下,他还是没有感受到任何与神秘相关的气息。
不过神秘世界的守夜人绝对不能存任何侥幸心理,尤其是作为异能者工会最锋利的刀刃的基金会,对于守夜人来说,任何异常都可能是某种灾难的前兆。
“……我没有感受到与神秘相关的气息,等我查一查有没有蓝紫色裂缝相关的档案吧,不过你姑姑的异能是灵敏度高的预言灵眸,也许可以问一问她?”
曹笙迟疑片刻,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如果你不介意,我会把你的情况告诉MS俱乐部那些……天才疯子,也许他们也会有些办法。”
“姑姑现在应该在执行特殊任务…我也联系不上她……总而言之,多谢老师了。”
时宸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准备鞠躬告辞前,眸色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选择开口:“老师,基金会的一级通缉犯余景琰出现了,我刚刚见到他在主任办公室。”
“余景琰?”
曹笙表情没什么波动:“行,交给我,我马上向上面汇报他的行踪,小时宸,你曾经是他的搭档,根据亲属回避原则,余景琰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时宸点了点头,他关上临时办公室的门,看着走廊中的灯光,长叹一口气。虽然刚刚没用en因子捕捉到任何异常的时候,他就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但还是感觉有些头疼。
“这下要去找心理医生看看了……希望心理医生不会被我吓到。”
还有余景琰……
时宸一边回到教室坐了下来一边喃喃自语,神秘学都无法解释的异常情况和余景琰,偏偏同时找上门来,真让人心烦。
“怎么了?还在想转学回来的余景琰?”
秦宵自习课换了位置,从第二排特地跑到了倒数第二排,时宸的同桌的位置永远是空的,秦宵知道那是余景琰的位置,于是只是和时宸前面的同学换了位置。
他见时宸从办公室回来后一直呆愣地看着一道普通填空题发呆,还以为遇到了难题,打眼一看数学偏科的自己都轻而易举地做了出来,意识到时宸应该是状态不好,连忙担心询问。
他一边问一边很自然地给时宸递了盒块草莓大福,里面包着白巧克力草莓冻干,那是王伊送过来的甜点。
“呜,不,老秦,都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是我可能卷学习卷疯了,呜好吃。”
时宸捧着自己的脸一边吃一边喃喃自语,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在精神病院的生活。
说来也奇怪,时宸爱甜如命,吃了这么多年甜点心也没发胖,还真是让人羡慕的体质。
不过秦宵顾不上羡慕,他大惊失色地看着时宸,表情夸张到好像天都塌了:“你连余景琰都说不重要了,看来确实疯了。”
时宸皱着脸要给秦宵一拳。
秦宵连忙道:“好汉饶命,先别打——!”
时宸:“给我一个理由?”
秦宵神秘兮兮地从桌洞里掏出来一个看起来就相当漂亮的稻香村京八件盒子:“这儿还有,转学回紫禁市的京爷张柏寄过来的,九九成紫禁市稀罕物。”
时宸变了变脸色,想伸手又觉得太丢人,气势瞬间弱了下来,纠结了半天一把夺过可颂包装盒,别扭道:“那就饶你一命。”
秦宵见状嘴没老实,依旧嘟嘟囔囔:“真好懂,果然要甜食不要一切。”
**
漫长的下午与晚自习结束后,《致爱丽丝》那优雅又诡异的钢琴曲响起,屋外已经漆黑一片,夜色浓稠。
晚自习的执勤老师曹笙大手一挥直接宣布放学,没有说任何乱七八糟的心灵鸡汤拖延时间。
30班同学们喜欢的就是这种干脆利索的老师,欢呼之后匆匆忙忙地从教室奔赴下一个战场,住宿的继续在宿舍挑灯夜战,走读的回家凿壁偷光。
时宸揉了揉因为连续八节课的高强度学习而有些晕眩的太阳穴,他一下午写了两本地理课外同步练习册,在学习的海洋中遨游,再也没有看到任何不对劲的幻觉。
“我就说我怎么会疯,原来是因为学习太懈怠了,看来还需要继续加大学习力度。”
时宸揉着脑袋单手收拾好今晚要带回宿舍的课本,感觉自己已经识破了自己看到幻觉的原因。
作业已经在前两节晚自习写完了,在宿舍到熄灯的这段时间,他准备按自己的计划继续复习社科冬令营内容。
时宸叹了口气,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守夜人基金会的在编人员,但是想要成为和姑姑,爷爷那样的高级人员依旧需要考试,甚至对高考成绩和大学资历有严格要求,面对决定人生的高考,时宸自然不敢真的懈怠,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任何事他都想尽力做到最好。
这也是为什么多次考试他试图控分离开30班,最终还是玄之又玄地维持在重点班倒数第一,年级前五十边缘的原因——时宸完美主义的尊严不允许他考的再低一点了。
秦宵闻言无语:“我看你是累的,谁家好人有胃病,还一学学八节课,中午刚吃完麻辣烫,结果一个多小时的晚饭时间都就着泡面一边写题一边吃?”
“我要是你的胃我直接自杀算了,一点都不知道注意身体的时英雄。”
秦宵白眼要飞到天上去了。
时宸对了对手指,有些心虚地辩解道:“我吃了健胃消食片的,而且你不看看,晚饭时间全30班的文武百官有人动吗?我不卷有的是人卷,他们还都是比我厉害多多的天才,这多可怕……”
秦宵差点被气晕过去,他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缓气,一边给时宸递过去日常吃的胃安宁养胃药片。
“好好好,搞不懂你的脑回路,卷又不在这一时的,先回宿舍休息去吧,别一会儿胃疼又看到幻觉,还要我把你背到校医院。”
一个月前时宸就犯了一次胃病,疼的整个人缩在一起,差点把秦宵吓死,直接背着这家伙和开了基因锁一样挑战极限,撑着娘胎里带出来的垃圾身体一路飞奔,甩开了想冲过来帮忙的王伊矢量等人一条街,直接冲到了校医院,就连学校运动会一百米纪录保持者王冰追都追不上。
秦宵本来就身体不好,但他还是咬牙硬挺着,放下人才眼前一黑因为过度劳累倒了下来,留王冰一个人和校医交涉,看着两个两眼一闭倒地上的男生,气的骂骂咧咧。
时宸也想了起来,他看起来更心虚了。
“算了算了,先走吧。”
秦宵虽然生气,但还是一只手扯了时宸的胳膊往前走,看着在前面气鼓鼓的好兄弟,刚走到学校主干道上,时宸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秦宵沉着脸转过头。
“没什么。”
时宸抿抿唇,知道自己说出来可能会被暴打一番,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只是感觉,老秦有点像爱操心的,游戏里经常会配备的那种老妈子角色。
亲友:张乙卫和我高中时一模一样
我:这辈子我都忘不了他隔着走廊炸进我们班的一声怒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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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镜头4:奇怪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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