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重返大虞夺天下 > 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李靖安随宇文明孝离开凉州回长安。

离开之前,她拜别了师父和师伯,托人照顾好他们的日常起居。她这里的产业会交给姐姐和未来的姐夫打理,公主说的对,她姐姐不会这么快成亲,二人还有一段长路,且走着呢。

最后她去见了父母,贺氏对公主很放心,对李靖安也放心,仅仅嘱咐了几句让她回京中替他们夫妻二人向家中长辈问安,要做好诸多礼节事宜。李淮眼下巴不得李靖安赶紧回长安,他现在十分后悔这些年纵容闺女肆意生长,纵得她性子越发得野,即便公主不说,他也有这个打算,回到家中约束一二。

宇文明孝先一步上了马车,李靖安拜别父母紧随其后,上车之前她朝周围看了看,前后各九名骑卫,深色短褐外罩护片薄甲衣,脚踏马靴,腰佩横刀,每个人的马背上配备一个黑色遮口褡裢,透过痕迹里面应该有弩.箭之类的东西,听闻陛下前几年赐给公主一支随行护卫,号称以一敌百,看来应该就是他们了。

十八个人面无表情,自带煞气,将周围都衬得不寒而栗。

李靖安上车坐好:“前几日不曾见过他们,这会儿从哪儿冒出来的?”

“嗯?”宇文明孝抬头不解,见她指了指外面,“需要他们时自然会出现。”

......

不知为何,离开凉州后李靖安明显感觉到她们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快马加鞭赶路,这几天都在路上,没找地方好好停歇,问公主原因,只说出来久了,再多的也不与她说。

直到她们行至半程停下,此处一片大好的自然风光,草场丰茂,风光旖旎,算算距离,前面就是著名的兰州城。

李靖安跳下马车,再继续赶路她非要吐了不可,抻了抻胳膊,深呼吸,仰头感受这宜人的大自然气息。天蓝云淡,伸手仿佛就能触摸天际,阳光撒在她身上镀了一层光洁的金辉。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宇文明孝下车看到她时,脑海里就冒出来这几句曹植的辞赋。

宇文明孝眼眸含有柔意,她家靖安容貌长开了,清颜俊秀,自带飘溢的少女气息,眉眼间多了几分清朗,意气风发。

李靖安透过指缝看阳光,眯了眯眼睛,身上一阵暖意。转头找宇文明孝让她看此地美丽的景致,发现公主正看向自己,盈盈眸光,唇角噙着浅弧。

李靖安开口问:“为何不走官道?”她先前就发现,行驶的这条路虽然宽阔却并非官道。

“此处风景秀丽,走官道岂不是看不到如此景色了?”

“也是。”

李靖安以丝带束发,丝带上缀着那颗公主相赠的小小彩石,隐隐闪着彩光。

宇文明孝问她:“幼时予你的彩石怎得绑在头发上了?”

“平安缕断了,没处可放,不好吗?”

宇文明孝温言:“好,都好。”

李靖安走过来说:“我从小佩戴着平安缕长大,回长安你再给我编一个。”

“去年生辰才给你送来一条新的,这么快便让你弄断了,可见你有多么不爱惜此物。”

“哪有。是意外,说不定还免灾了。”

“说好一年只送一条,没有例外。”

“那我......”李靖安正要急着解释,迎面蔺攸宁纵马而来,于不远处停下。

李靖安疑惑,好像在一个时辰前还见过她,难道跑到前面探路去了?

蔺攸宁两三步走到跟前,没言语,先面无表情看了李靖安一眼。明眼人自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靖安发誓自己不是怂,正事要紧,她愿意退一步,不跟她计较。

通明和守真二人闷了许久,早想活动筋骨,车马一停就跑来摆弄击壤,二十步开外摆放叠放木块,以木片击打。见李靖安过来,通明小声嘀咕:“那个人好生无礼。”

“说起来我好像没见她笑过。”守真手中一下下掂着木片,心生玩意,“我们打个赌如何?谁上前与她说上三句话,她若回应,另外二人便给一贯钱如何?季卿至少两贯,你去与她说上三句话还是相当容易的。”

李靖安与通明对视一眼,欣然答应:“可以。”

守真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咧嘴一笑:“我们谁去啊?”

李靖安和通明二人默契指向他:“你。”

守真脸上笑意一僵:“凭什么我去?”

“你提出来的,当然你去最合适。”

通明推了他一把:“快去,男子汉大丈夫莫非不敢?”

“谁说的!我只是在等机会!”守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着壮起胆子就要去了。

李靖安本来就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会去:“别去了,快回来。没事找事,小心人家打你。”

守真决心要去,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的?

蔺攸宁回禀完事情就去喂她的马。

“这匹马的毛色真是极美”守真鼓起勇气上前与她搭讪,又道,“与姑娘认识许久了,还未请教姑娘何方人氏?不知芳龄几何?可有婚配啊?”一口气没停尽数说了出去,不信对方一句话都不回自己,只要回自己一句,三贯钱就到手了。

蔺攸宁喂着马,瞥他一眼,守真霎时皮绷紧了,虽一言未发,仅是一眼便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深深的厌恶。

守真颤颤巍巍问道:“要...要不要帮忙?”

蔺攸宁这次好生瞧他一眼,嘴角勾起一笑:“要。”

这一笑把守真看傻了,心花怒放,挽起袖子摩拳擦掌:“怎么帮?”

“滚开。”

“好。”

守真灰溜溜回来了。

通明弯着腰笑的肚子疼,李靖安抿嘴忍笑,眼中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难为你了。”

守真挂不住脸:“你说你也是这样。”

李靖安一笑:“我干嘛要去讨那个没趣。”

“我最后还多了一句“好”,超过三句,我赢了,拿钱。”

二人拿钱以示安慰。

蔺攸宁不会白白让他们拿自己做赌局:“看来姑娘前几日所受得教训远远不够,还有闲心在此博戏,市井有句俗语不知姑娘听没听说过,叫记吃不记打。”

李靖安:“......”

守真拽了拽她衣袖,好心提醒:“她讥讽你。”

李靖安:......我看不出来吗?

算了,终究是自己拿人家做赌注在前,确实不好,任由她说吧,反正自己从没入她眼。

歇息了一个头午,继续启程。

李靖安困乏,枕在宇文明孝腿上,一路睡进了兰州城。

刚踏入城中,几日未见的霍青骑马而来,“吁”了一声,勒马停在宇文明孝的马车旁恭敬问安。

宇文明孝低头看着熟睡的李靖安,轻声回道:“如何?”

霍青低声隐晦道:“庆父已除,鲁国安矣。”

宇文明孝温柔摸着李靖安的头发:“好。妥善安置好这里,维持现状。”

“殿下放心,一切依旧,不会有人发现任何异样。”霍青手持缰绳跟在马车旁,“殿下和姑娘稍作歇息,晚些时候属下再详细禀报。”

宇文明孝问:“黜陟使何在?”

“端公正在公廨,殿下可要见他?”

“见。”

霍青前去安排。宇文明孝叫醒李靖安,屈指挠了挠她的下巴,唇角勾起:“乖乖。”

李靖安在宇文明孝身边睡得熟,那声轻柔的细语遗憾没能入耳,没一会儿被挠醒,一副不愿醒的模样,自个儿哼哼唧唧许久,认命爬了起来,揉搓了下眼睛:“到哪儿了?”

“进城了。”宇文明孝叫来阿四,拿来一条湿毛帕给她擦脸,醒醒神。

虞帝派遣巡察办案的黜陟使得知晋阳公主前来,立马置笔,起身恭敬相迎。晋阳公主容貌动天下尽人皆知,倾国绝色之下又深识通悟,美貌才智集一身,历来众大臣见她没有不赞不绝口的。此案便是由她牵头一手操办,由一根小线头拽出一张弥天大网,如此夺目的能力,黜陟使自然愿意亲自相迎。

当发现公主牵着一位姿色貌美的年轻女子走进来时,黜陟使脸色露出几分愕然,没料到公主会带女子随行,神色犹疑俯身行礼。

宇文明孝抬手相扶,容色温文:“端公请起。”

黜陟使起身,不着痕迹地睨了一眼身边的李靖安。这一眼正好被李靖安捕捉到,她好好瞧了瞧头发半白的老者,确定自己不认识他,怎得眼神之间对自己充斥了几分鄙弃?

自己如今这么不招人待见了吗?

李靖安立时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宇文明孝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黜陟使,适时开口说:“这是凉州刺史家的幼女。来,靖安,拜见杜端公。”

还不等李靖安问好,这位杜端公立马一把八十度大转弯,露出长辈的慈爱:“原是卢国公家的孙女,嗯,不错,眉眼间确与你祖父有几分相似。”国之重臣的卢国公年轻那会儿可是有名的形貌昳丽。

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将李靖安弄得糊里糊涂,若说容貌,她长得更像她阿娘,而外人见了她总是会说她更像阿父和祖父,好歹说她像祖母也行啊。

“姑娘之聪慧,我等在京早有耳闻,不愧是卢国公的孙女。”

李靖安一脸茫然看向公主,她在凉州秉持“不必要不出风头”的原则,所有事一律按到她爹头上,还能有自己什么事?

她却不知,当初赠公主书籍之时,公主就让人在长安好好给她宣传了一番,改进的装帧方式深得世族欢心,一传十十传百,名声极佳,前几年长姐成亲,李靖安还回长安露了下脸,世人皆知卢国公家的小神童未泯然于众。

这边黜陟使将暂时整理好的一部分案卷交给宇文明孝:“臣等奉旨而来,一到此处协同查明实情,人证物证具在,铁证如山,立即连夜捉拿鞫审,现一干人等已全部缉拿归案,今日便押往长安由陛下定夺。此乃按名书押的供状,请殿下阅览。”

巡察黜陟使类似于后世皇帝亲自任命的钦差大臣,掌善恶、举大纲,有巡察问罪之名。

宇文明孝接过厚厚一沓翻看了几下:“供词还真不少。”

李靖安好奇探着脑袋偷偷看,不时皱下眉,这个案件似乎有点熟悉?

宇文明孝察觉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问她:“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李靖安一脸凝重回道:“罪孽深重。”

“用你说。”宇文明孝先是宠溺一笑,又觉得在外人面前不能太惯着她,随后正色道,“坐好,歪歪斜斜像什么样子。”

“哦。”李靖安乖乖坐好。

到底是涉及官员的私密要案,宇文明孝不能直接给她看,就有意无意将案卷摆放在几案上。

黜陟使许是认为李靖安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而且卢国公府一向不掺和复杂的朝堂斗争,即便知道也不会蹚这个浑水,所以他毫不介意李靖安在场,开口便道:“兰州刺史孙立德上任三年,利用职权之便偕同下属官员在其所辖之地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又通过删改账簿,瓜分夏税秋粮,去年本应上缴国库的税收,只上缴了五成不到。此案涉及刺史、经略使、六曹等一众官员,上到一州首尊,下到地方小吏,沆瀣一气,上下勾结,敛财之巨令人瞠目结舌,三年来侵吞州府赋税足有百万余,致使朝廷受损巨大。”

李靖安听到这里突然想起来一事,上一世在西北确实发生了一件贪污大案,因为这件案子虞帝下定决心整治全国污吏,也正是这件案子成为朝堂党争的转折点,加剧了亲王朝臣之间的激烈斗争。

她祖父亦是由这个案子开始与公主产生龃龉。因为涉案人员牵扯到了祖父所掌管的户部。

祖父身为户部尚书,治下出现如此大案,难逃其责......

那时的她关心政事不多,这些都是她后来才想明白的。上一世她十六岁在长安,不曾到过凉州,更不曾跟随公主来到兰州,前世与现世的轨迹已经发生变化,但她不能因此保证前世的经历不会重新袭来,事实上,兰州贪污大案依旧存在,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因果依旧会存在。

上一世公主所代表的梁王府和祖父一众世族几乎达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即便阿父是梁王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最后也是说弃就弃,不再信任。这一世她除了要找到仇人,还要避免前世祸端再次发生,她一定要缓和卢国公府与公主之间的关系。

李靖安心头一慌,此案若调查不彻底肯定会牵连到她祖父,而公主主理此案,她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会出现什么情况......

幸好她还记得当年的一些情况,此事起因是御史弹劾兰州刺史纵仆行凶,为非作歹,兰州刺史是楚王莱王的门人,二王驳斥御史无凭无据随意攀咬重臣,此事虞帝留中未发,没有批复,暗地里却将此事交由公主处理,二王担心东窗事发,给兰州通气嘱咐他们留意小心,兰州刺史如临大敌,想找替罪羊给他们全部兜下来,亲信心知自己逃不掉,瞅准形势不好,带着账簿连夜跑了,这些本该销毁的账簿被他私下藏起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当做自己的保命符。

兰州刺史与户部侍郎王桂是连襟关系,而王桂是莱王老丈人陈国公的堂弟,出自王氏一族。

“靖安。”

李靖安听到有人叫自己,回过神:“嗯?”

“神游哪去了?”宇文明孝声音疏淡,似是不悦。

李靖安立时挺直腰板,快速理了下思绪,心中有了打算,故意疑惑问道:“刚才听端公讲这些,我在想,地方同流合污,如何能隐瞒这么久?”

黜陟使摸了摸长须沉思道:“姑娘提到点子上了。”

他不是不知可能会另有隐情,只是此案已经牵连深广,若在扯出其他的事情来,恐怕就要收不住了,这不是他一个人能承担得起的,反而会害了自己,所以这事他不会第一个提。

李靖安扬起下巴刻意摆出一副傲然神情:“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

宇文明孝睨她一眼低声道:“莫要放肆。”虽是训斥,却不见生气的模样。

李靖安一撇嘴:“不说了。”

黜陟使捻着胡子,视线落在二人身上,他想试探出公主的心思,不知是要一查到底还是适可而止,留有余地,毕竟再查下去就要查到不能触碰的势力,别说公主,就算是梁王亲自来也不一定啃得下这块硬骨头,他必须要看看公主的态度。

他思量了下,面色和蔼:“姑娘不如展开讲讲,如何显而易见?”

这会儿让她说,她偏偏不想说了:“季卿见识浅薄,不敢妄议国事,说了怕惹出笑话,还是算了。”

黜陟使摆手:“无妨,只当是听几句玩笑话,不会当真,是不是公主?”

他望向公主,公主闻言亦看向他,淡然笑意浮在脸庞:“既然端公问你,你就将你的浑话说说,料你也藏不住。”

“那我说啦?先说好,回去不能因此事训我放肆无礼。”

黜陟使笑起来:“看来公主家教甚严。”

宇文明孝置之一笑:“这孩子一向如此放诞,让端公见笑了。你说罢,不训你。”

“朝堂之事我不懂,只是读过几本史书,知晓“鉴于史事,有资于治道”,有史为鉴,上不严则下生乱,若是地方不干净,大概京畿亦生出问题了吧?”

供状上分明是小喽啰在前面冲锋陷阵,一力承担,主事之人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任谁都清楚如果没有更大的靠山授意,三年来在眼皮子底子搞这些动作,怎么可能不被察觉,除非上头是瞎的。

这么一个很明显的事实,之所以黜陟使没有第一时间质疑,是因为他势单力薄,事关宗亲贵胄,又拿不定陛下心意,不敢做这个捅窟窿的人,若陛下另有打算,自己点到为止,这份差事就算是办妥帖了,无需再给自己惹麻烦。而公主也不会第一个提,她父是梁王,与楚莱二王敌对,无论如何她都不适合第一个提,所以双方各有顾虑。

那么就李靖安自己来,这也是公主为何会允许自己谈论此事,自己说的话不会有人当真,但会起到一定的作用,顺便借自己的口试探对方。

黜陟使听罢颔首,透出几分赏识:“言之有理,可以说,历来法之溃便是从根上开始。”小小年纪竟然能想得如此全面,难得。

李靖安不想把话说满,又斟酌言词说:“但朝堂大事不能草率定论,若无证据自然无法证明此事与旁人有所联系,仅仅是一种猜测罢了。季卿浅见薄识,胡言乱语几句,端公切勿入耳。”

说着,揉了揉眼睛多出几分困意,懒散了坐姿,往公主肩头靠了靠:“陛下圣德巍巍,料事如神,所有事情都瞒不住他老人家是不是?再说他老人家的圣意也我们揣摩不到,唯有各尽其职就是。”

看似无心的一句话点醒了黜陟使,自己点到为止是好,但事情没办到陛下心里去,便是辜负圣恩,对自己的仕途来说,恐怕也要点到为止了。

“姑娘说得在理,在理。”黜陟使面色无异说着,心里却越发忧虑,左右为难,有些心不在焉。

“诶。”李靖安托腮饶有兴趣好奇问,“不知端公这次收缴了多少贪污的钱财?”

“不许胡乱打听。”宇文明孝颇为无奈,“这孩子让本宫宠坏了,端公不要介意。”

李靖安无辜:“我没见识过嘛,那些贪官污吏不知搜刮了多少百姓的血汗,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

“姑娘小小年纪有此远见卓识,能体恤百姓之疾苦,难得难得。”黜陟使摸着胡子,内心已然开始逐渐瓦解松动,顿了顿说,“与姑娘说一说也不打紧,三年来他们搜刮百万之巨,昼夜宴乐,修建府邸,吃穿奢靡,单单刺史府长史一夜就能抛百金,如今花得只剩十几万两,此等穷奢极欲,令人愤懑。”

李靖安记得特别清楚,还有一大笔银子没搜出来,藏匿于一个山庄,直到楚王倒台才被翻查出来,得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便道:“这些人还真不客气,拿穷苦百姓的钱不当钱,就是不知会不会有藏匿起来的财物。要是我,花不完就会藏起来,说不定还能搜出一些珍宝字画,弥补国库亏空,多多益善嘛。”

许是觉得她想法天真,黜陟使微笑摇头:“府衙内外翻了个底朝天,就连郊外几座别苑都掘地三尺,值钱的皆封存起来了,满打满算不过十几万。”

“这样呀......”李靖安头疼了,老爷子怎么不开窍,狡兔还有三窟呢,摆在明面的仅是人家想让你看到的。

这时宇文明孝开口道:“今日就到这罢,这些日子端公着实操劳了。”

“为君分忧,乃分内之事,谈不上操劳。”黜陟使见公主要走,心中急切起来,满是愁思,双手于案下握了握,沉默良久,下定决心,“老臣近来亦有思虑,审讯之中似有内情,怎奈苦于没有确凿证据,迟迟拿不定主意,便想请教公主给老臣指条明路。”

他这话一说,直接将麻烦扔给宇文明孝了。而宇文明孝不怕这个麻烦,就怕他不扔。

“端公言重了。”

......

此事李靖安和公主不谋而合,兰州一向由楚王他们掌控,乃西北军事要塞,拥有十万兵马,公主想动楚王的根基,而她想将王氏拉下马。

户部尚书掌管天下财政收支,户部侍郎掌管赋税收征统计,唯有将户部侍郎的罪名坐实了,她祖父才能安然脱身。

王家早就盯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千方百计给祖父使绊子,若不将王家抖出来,一旦让他们奸计得逞脱罪,肯定会死咬祖父不放,即便不是这一件事,也会是下一件,倒不如自己抢占先机主动出击。

她要把户部侍郎拽出来按水里,逃都逃不掉。

二人出官署上了马车,李靖安憋了一肚子话,一上马车便吐露出来:“刚刚为何不应他?”怎么到跟前的机会还给婉拒了?

“让他急一会儿不好吗?”

这话一说恍然大悟,明白了,又学一招,如果轻易将麻烦接过来,黜陟使保不准要犯嘀咕,以为早就等着谋划他,让他急上一急,心里彻底扛不住的时候,他才不会有空想东想西,还会对接过烫手山芋的公主感恩戴德,甘心听候差遣。

李靖安低眸思索着,宇文明孝目光落在她身上,神情一如既往温煦,却有一丝难以捉摸,似乎将她从里到外看了个干净。待李靖安察觉时顿生紧张:“我脸上有什么吗?”

宇文明孝抬手摸起她的头发,悠然道:“我们靖安长了一颗聪明脑袋,知道看眼色行事了,真能干。”

李靖安心里打怵呵呵陪笑起来:“言传身教而已,是阿姐教导的好。”

“阿姐?”宇文明孝第一次有了这个疑问,手指轻轻朝后撩拨她的发丝,若有所思微微低沉道,“这次见你,你好像只在有求于我,或是认错时才会叫我阿姐,这一次是因为什么呢?”

凉意的指腹划过李靖安脖颈肌肤,让她打了个激灵,心跳迅速意识不妙,刚才目的性太强,好像被怀疑了!

自己刚才的话在黜陟使那里听起来没什么,但是在公主这里就不对劲了,实在是配合得太到位了,从来没有透露过丝毫,却能默契到如同自己所想,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

本来家长对孩子只是一加一等于几的期待,没想到孩子直接给你解方程了,吓不吓人?

“那是因为......”李靖安小心翼翼捏住公主衣角,秀眉一耷拉,脸上写尽了委屈,“那是因为尊卑有别,我再叫你阿姐,旁人听了会说我没规矩。”

宇文明孝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思绪瞬间被她带跑,拧了下眉,声音不冷不淡:“叫了这么多年,现在才察觉到吗?”

李靖安凑身趴在她膝上,弱声道:“幼时不懂事,你宠着我,叫也就叫了,现在我长大了,再没规矩该让人说了,不好。”

“现在我也宠着你。”

李靖安抬头,眼底闪过诧异,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她从来都是做得多,不会说这些软话。李靖安双眸明亮,郑重点头:“我知道。”

宇文明孝敛起眸光,神情淡淡:“我允你这么叫,旁人不会说什么。”

“万一有人说怎么办?”

“告诉我。”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惹得李靖安心中一股暖流淌过。

宇文明孝将她从自己膝上拎起来:“现在你可以与我说,那供词你不过看了一两页,杜端公亦没有细说,你如何能联想出其他?”若是旁人,不会轻易往这方面想,一州官员再牵连进朝堂重臣,这种情况不会也不敢想,更不会将它说出来了。

若是无心也就罢了,但这孩子从头到尾都是有意为之,话中有话,只有那杜端公深陷愁思没听出来。

“这个嘛......”

得,该来的还会来。

李靖安搬出她阿爹背锅:“我原是不知,但我阿爹知晓啊,兰州和凉州没隔多远,是什么情况多少知道点皮毛,在家中阿爹会当做饭后谈资来讲。兰州整整一个州府,其敛财之巨,史迹罕见,税收每年锐减,没灾没害之年,税收不合乎常理。有灾有害,他们要么隐瞒不报,任由百姓自生自灭,要么夸大事实又向朝廷骗赈灾钱粮,府库都是空的不成?没有储备粮?竟然没有一个人过问此事?纵容三年之久,没有靠山内外串联,这些事一步都做不成。我记得阿爹说过,兰州刺史唯楚王莱王马首是瞻,兰州刺史与户部侍郎二人的妻室是同胞姐妹,二人是连襟。如此一来什么都解释的通了。”

“阿爹还说若有朝一日此事揭发,大父身为户部之首难辞其责,大父虽掌管天下财政,可征收查验赋税一事归户部侍郎统管,我大父执政清廉,洁身自好,必然与我大父无关。而且我想阿姐也想要一网打尽,不让他们这种贪官污吏继续侵渔百姓,所以我才想要提醒杜端公可能还会有漏网之鱼,还是大鱼,他们更应该被抓起来。”

她说完内心忐忑不安,看似有理有据,但她自己知道根本经不起推敲,她阿爹没那个闲功夫去打探兰州的事,只要碰到她阿爹,公主随意套下话自己就完犊子了。

富贵险中求了。

宇文明孝看她几眼,不知心里在想什么,缄默须臾,唇角才浅浅含笑:“你能看到这一层,便没带你白来一趟。”

见她没有继续往下细问,李靖安松了一口气,这应该算是圆过去了吧?

到达霍青安排的住所,宇文明孝走在前面,李靖安朝四周望了一圈,视线回落看到前面公主白皙纤细的手指,抿唇纠结了下,两三步追上去自然而然牵起手。

宇文明孝侧眸,李靖安小心翼翼握着她的手指:“你刚才就牵我了,现在也要。”

“好,牵着。”宇文明孝浅浅一笑,反手将她的手牢牢牵住。

***

房内阿四倒了四杯茶,分别放到方案四边,宇文明孝慵懒后倚凭几,单手支额,眸光瞥向红亮的茶汤,沉声问询:“阿蹊,长安有什么动静?”

身侧一位身穿青色束袖衣衫的女子,名唤贺兰蹊,跪坐恭敬问道:“殿下走后没几日,楚王他们便开始到处在打探殿下的去向,直到殿下在凉州故意弄出那个响动后,才让他们稍许安稳了几日。现在我们这边一动手,长安那边恐怕就瞒不住了,到时我们的御史就会上奏弹劾,双管齐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蔺攸宁冷笑:“到时长安就会乱成一锅粥了。”

“兰州是楚王的钱袋子,一把利刃,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楚王那里。”霍青皱着眉,“能瞒一天算一天,属下会加派人手走小路秘密押送嫌犯,不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宇文明孝支额,手指摩挲着眉角,凝眸细想良久,忽然道:“卢国公近日在做什么?”

霍青:“卢国公?上午于官署办公,下午回府,有时会被陛下叫到宫中手谈,没有什么特殊动向。不过,过两日他便坐不住了,王氏一族为保住王桂,让孙立德等人牢牢闭紧嘴,一定会将脏水尽数泼到他身上。”

蔺攸宁:“就怕那只老狐狸看得比谁都精,楚王真当他这些年的眼睛是瞎的不成?别是奸计不成,反自戕。”

贺兰蹊捧着茶杯低头沉默不言,宇文明孝扫她一眼:“阿蹊,你说说看。”

“陛下让殿下暗查,却没明说查到何种地步,此案已然查到户部侍郎王桂,再查下去必然牵扯到楚莱二王,近年陛下施行仁政,宽厚为本,前两年楚王门下亦有贪污,不过是将贪污之人绳之以法,未动楚王分毫。若今还对楚王等人心慈手软,我们前功尽弃不说,楚王他们肯定会睚眦必报,反攻倒算,到时我们防不胜防,所以我们这一击,必须击中要害,即便陛下舐犊情深不会对楚王怎么样,这次也一定要将兰州刺史和户部侍郎拿下,一兵一财,足以是折断楚王双翼!”

宇文明孝语气平静:“你可知陛下为何派了我前来,又隐秘任命黜陟使前来协助?”

“此次陛下派殿下前来,为的是揪出罪恶,殿下不会徇私枉法。后脚暗派黜陟使,为的是公正,亦为表明此案殿下不会挟私讦人。”

“你觉得楚王莱王得知此事后会怎样?”

“以治下不严为名,力保孙立德,即便保不了孙立德,也一定会全力保下王桂。”

宇文明孝唇边挂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你可是将他们二人摸透了。”

霍青见此便知晓公主已然有了筹谋,摩拳擦掌:“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宇文明孝从身侧拿出三封泥封好的信函,递给他:“这是兰州一案的脉络详情,派人快马加鞭送至长安,要赶在楚王知晓此事的同时,以黜陟使的名义递交三司,确保三司人手一份。”

霍青接过,面露担忧:“刑部是楚王的人,案件内情就这么给他们?是否先禀明陛下,如此行事,疑有先斩后奏之嫌。”

“缉拿朝廷大臣,黜陟使须得向大理寺呈报案情,御史台风闻奏事必然会过问,刑部复核案情早晚会知晓,黜陟使一发三司乃情理之中,即便陛下知道也不会过问什么。陛下如今有整顿吏治的决心,我们自是要借此事在天下臣民之中徙木立信,剔除顽疾,人尽皆知最好。”

蔺攸宁道:“越是这样越好,倘若何人有心偏袒,天理昭昭,任谁也无能为力。”

“那杜端公可知?他是否同意?”

宇文明孝浅浅一笑:“这就需要你的本事了。”

“我?”

“你今晚带人去监牢走一趟。”

霍青得令走后,蔺攸宁说:“孙立德一干人等已经悉数抓获,现在此事越多人知道越好,这样一来,让楚王他们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动手。”

宇文明孝点头:“你现在就去办一件事,孙立德等人在此为非作歹这些年,定有不少百姓蒙受冤屈,你在府衙门口设匣,收集罪行,凡检举实情者一律有功。”

“正好,前几日你给我提起的那个叫许綝的人,我记得他文笔绝佳,找人给他透露一点消息,他若是个聪明的,便会知道怎么办。”

“明白。”

房内仅剩宇文明孝和贺兰蹊二人,宇文明孝起身:“这次你辛苦了。”

“为殿下做事,没什么辛苦。”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虚文,待此事了却,给你休沐一月,好好休息。”

“属下想时刻侍奉在殿下身边。”

“阿蹊,”宇文明孝拍拍她的肩,“你的身子不是铁打的,不只是为你,也是为我,我身边不能没有你。”

贺兰蹊涌上暖意,抿唇一笑:“是,遵命。”

入夜,弦月挂空。

宇文明孝在书房翻看着兰州州志,上面记载了兰州近三年所发生的事情,今日靖安给她提了个醒,她可能忽略了一些东西。

正翻阅着,隔壁不停传来喧闹声,宇文明孝想唤阿四,又见不到人,放下州志自己出去查看。

刚刚李靖安洗完澡发现没有擦身的絺巾,便先裹上浴衣出来,浴衣只裹到膝盖处,晶莹剔透的水珠你追我赶从她光滑的大腿流下,聚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水渍,恰巧阿四进来给她送衣物,见她开着窗又湿着身,一边着急关窗,一边拿着絺巾过来要给她擦身,李靖安慌忙退后。

“你不要过来。”

“小祖宗你要是着凉了我可吃罪不起,你听话。”

李靖安不断摆手:“不,不用,我自己能行。”

阿四大好年华却操起当娘的心:“谁家姑娘不是前前后后婢女伺候着,都是女子你害羞什么?你快点过来。”

“不不用”

阿四非要帮她擦身,人已经到跟前来了,李靖安急得跺脚,赤.裸双足溅起地上的水花。

“在闹什么?”宇文明孝走进来,不解看向二人。

李靖安先告状:“她非要弄我。”

阿四委屈:“姑娘不让我伺候,着实跟婢见外了。”

李靖安哑口无言,心情复杂,这太热情了,承受不住啊。

宇文明孝接过絺巾:“好了,你别逗弄她了,堂厨炖了汤,你去端来。”

李靖安忙附和点头:“就是,快去。”

宇文明孝帮她擦了擦脖子上的水珠:“这么大的人了,不让人伺候,也该照顾好自己。”

“是阿四大惊小怪。”

宇文明孝拎她来到屏风后面,反手拉起屏风遮挡起来,李靖安一脸懵懂不明所以看着她。

只见宇文明孝伸指轻微一扯拉开李靖安右衽浴衣的细带,从身前将浴衣敞开,露出凹凸有致的锁骨,紧接着是圆润清瘦的双肩,李靖安一动不动愣怔看着她,待浴衣全部脱掉,脸色唰一下红得厉害,耳尖滚烫似滴血。

不知是不是她心里早有准备知道公主会这样做,所以她没有像刚才那般抵触,伫立不动,任由她掌控自己。

最后实在是羞涩赧颜,李靖安倾身额头抵在公主肩头,试图躲藏起来,装作看不见。

宇文明孝温柔一笑,故意逗她:“刚才跺脚......很可爱。”

李靖安脸色更红了几分,没想到被她看见,丢大人了,顿觉尊严扫地,鼻间发出闷闷地低哼声。

擦干身子,穿好寝衣,阿四正好端着汤回来,李靖安夜里手脚发凉,侍医给开了温补的汤膳,每晚都要喝。宇文明孝端碗亲自喂她,说道:“等会儿喝了汤就去睡。”

李靖安猛地喝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慢慢吞咽,一双水润明眸望她,宇文明孝就爱瞧她这双水汪汪的眼睛,低柔回应说:“我还有点事要做。”

还没等问出什么事,蔺攸宁从外面进来了,看了眼盘腿坐在榻上的李靖安,转头对公主说:“霍二把鱼钓上来了。”

李靖安好奇心太强,赶紧吞咽含在口里的汤,一脸懵:“大半夜钓什么鱼?”

宇文明孝将汤碗放到她手中:“白日里你相中的那条鱼。”

欲擒故纵起效这么快?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就扛不住了?李靖安捧着碗兴致勃勃:“我也要去看看!”她想知道怎么钓起来的。

宇文明孝允她:“只能待在侧室,不准出来。”

“行。”

宇文明孝拆去发饰,散落长发,仅着素白外衫,容颜绰约,浑身散发着温淡威仪感,意态乖慵地靠着身侧漆画凭几。

黜陟使进来见公主衣着单薄,似是已然入寝被自己打扰起来,惶恐伏身:“深夜前来惊扰殿下,还望殿下恕罪。实在是...实在是......”

“端公何事惊慌,莫急,坐下慢慢说。”

“今夜监牢无故生起一场大火,那里看押的可都是重犯,幸亏霍青校尉及时带人赶到,才无人受伤,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黜陟使双手颤抖不知摆放何处,神情紧张,压下声音道,“老臣怀疑有人等不及,开始动手了!”

他知道楚王等人心狠手辣,一计不成会再生一计,自己已经踏入泥潭无法脱身,现在到了自己必须站队的时候了,思来想去,陛下亲自派来公主调查此案,无论是出于信任还是考量利弊,他都觉得投靠公主更为稳妥。

宇文明孝低眸沉吟:“端公是否多虑了?何人会有这个胆子敢动朝廷钦犯?”

黜陟使着急,开诚布公道:“孙立德知道的太多,长安那群人容不下他!”

宇文明孝从容自若:“端公打算如何?”

“臣要连夜上书整个案情,此事不能再拖延,拖延一刻便会给人可乘之机。”原本他还在思量如何上书此事,一来给此案留有余地,二来保全自己,现如今自己已是两脚泥,唯有上报全部实情了。

宇文明孝拿话点他:“三司那里呢?”

黜陟使想了想:“三司早晚都要知晓,理应与他们说一声,即便这里面有人想要包庇也会自乱阵脚!殿下,这些钦犯明日分三路押送,不知会沿途府衙,日夜兼程走小道,以防万一。”

“不必那么麻烦,如今这里的事情瞒不住了,那便无须再瞒,越多人知道越好,明日将孙立德等人游街示众,以示陛下圣意。”

黜陟使心赞大妙:“好,一来安抚民心,二来敲山震虎,量他们有贼心没贼胆!”

一颗提心吊胆的心终于安稳下来,亟不可待就要退下去办,宇文明孝又叫住他:“本宫翻看州志,发现前年孙立德曾以剿匪为名,在西山之上造了一座山庄,并以防范匪徒为由派兵驻守,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朝廷还因剿匪有功赏赐过孙立德,不过据老臣所知,早在去年孙立德就已撤兵,现在那山庄怕是已荒废,或已易主。”

“派人去查看一下。”

黜陟使走后,霍青紧接着道:“孙立德此人贪得无厌,无缘无故,他没有那般好心为民除害,属下随杜端公一起去。”

宇文明孝生出倦意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嗯了一声,又嘱咐蔺攸宁:“去问问那个主簿,是否还有未透露之事,告知其利害,让他自己决定说与不说。”

最近好喜欢迪士尼的小粉狐狸,每次跺jiojio都好可爱,所以我也要让靖安跺jio 嘻嘻_(: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狩心游戏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三号风球

空中孤岛[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