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副本里没有秘密。
他们很快知道了那个37号玩家是谁，也很快认出她就是被所有人怀疑的那个中年女人。
她的死……甚至让人觉得是情理之内。
仿佛一场无声的处决。
“这是……他们大组里故意不告诉她正确的抑制剂？”有人小声说，“好可怕啊！这么多人呢，全部同意作伪证了？”
“原本不可能，可是所有人都有共同的怀疑对象，情况就不一样了啊——”
“也不一定真的所有人都怀疑她。但是大势所向，就算有异议的人也不敢站出来吧？”
“确实啊。这种时候，谁站出来反对反而还会被怀疑呢。”
“可问题是……他们的怀疑出了问题啊！现在很明显了，副本还没结束。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变异者’！”
“但他们明显不是因为她是‘变异者’才杀的啊！他们应该只是怀疑是她杀死了彭天虎。”
“可这个副本本意不是要我们共同对付‘变异者’吗？那为什么要杀一个普通玩家……”
“如果你是大组成员，有这么一个杀人凶手在自己身边，你能安心吗？而且等副本通关了，肯定还有积分结算、排名什么的。都怀着小心思呢……”
“这样啊……不过你说，他们会不会借此机会继续怀疑别人？”
“谁知道呢？不过，这也算是他们大组里的内部矛盾了，跟我们也不相干……”
……
中央空间的另一头，时栖靠在实验室的墙体上，远远看着众人的争议。
“哥，我真没想到会这样……”时皓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我知道二姨有时候有点针对你，所以才站出来说的。可我也没想到这样会害死二姨……”
“别想了，她要是不知道你的真实马甲，说不定也会对你下手的——”Jackie安慰他，“虽然我也不想这样，可确实是她先栽赃了你哥啊……”
“说起来，刚刚我经过大组那边，听到了一点小声议论。”
时皓宇深吸一口气，像是为了调整情绪，转开了话题。
时栖抬头：“怎么？”
“其实他们还挺多人……不同意这个做法的。”时皓宇说道。
“那肯定，”Jackie说，“就算是我，心里也不会同意的，毕竟这么做等于亲手杀人啊！我、我根本做不到……”
“对，我也做不到，”时皓宇说，“就算是可疑的人，也没有确切证据说她是凶手。这么做不是等于私刑审判？”
“那么，如果你们是大组成员，你会怎么做？”时栖忽然打断他们的话问道。
出乎意料地，原本正侃侃而谈的两人竟同时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时皓宇艰涩开口：“我……我可能还是不会公开反对的。”
“我也是……”Jackie小声说。
时栖微微抿唇：“你看。人之常情罢了。”
因为人类……本来就是这样的吧，他想。
即使抗拒这种杀人的做法，依然无人提出异议。
即使在心里不同意这种近乎独-裁的做法，依然选择了做“沉默的大多数”。
“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一个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群体认同感本来就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即使在生活中，也有许多人宁愿舍弃自己的观点随从大流，以获得同伴的认同。”
时栖不用转身也知道那个声音是谁。
“人们自然而然地害怕自己如果表达了不同的观点，会被同伴孤立。甚至有时，群体的主流意见会无形地影响个体的思考。”
达维希亚微微一顿。
“——更何况，如今在副本中。”
这个副本，更加放大了玩家们对群体认同的需求。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独自进入副本，没有其他同伴。
可这个副本偏偏需要他们有信任的同伴。
信任原本就建立在共识之上。而一旦共识被打破，信任也随之会出现裂缝——即使细微，却依然意味着危机。
所以他们宁愿舍弃自己的立场……选择了沉默。
“不过，我不同意你的一句话。”达维希亚忽然说道。
时栖转过身去，轻轻挑眉。
“你说……这是人之常情。多数人都会选择沉默随波逐流。”
男人深邃的眼睛看着他。
“那么——你会吗？”
“你不会的，”达维希亚看着他，“你或许不会当众站出来反对，但绝不会允许他们用这种私下处刑的方式杀人。”
“无论是私下周旋，还是用别的方法……只要你在大组里，你一定不会真的保持沉默，一定不会由着那人这么胡来。”
时栖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
片刻之后，他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那你或许把我想的太好了。”
“我不这样认为。”
达维希亚，或者说，叶澪，随意地笑了笑。
“不过，如果你真的这样觉得——”他的目光落在时栖身上，“或许，作为回报，你可以把我也想得好一些？”
“因为……”
高大的男人俯身向前，微微侧身，温热的气息落在时栖耳畔。
“因为，我也一样。”
“我也会像你这样做。”
时栖微微一愣。
※
但即使是时栖他们，也没有预料到大组的崩溃会来的那么快。
对于大组的玩家来说，杀死姚美娟的过程是让他们不安的原点。
可对于林子程来说……这场经历更像是潘多拉魔盒。
让他拥有权力的魔盒。
而这种感觉，像是会上瘾、会让人着迷其中。
林子程在旧世界的时候，曾经是一个投行经理。投行里的头衔总是虚高，即使已经被称为经理，在他之上依然有很多处处能命令他做事的大小领导。
对于他们来说，PUA自己级别之下的小朋友并不算什么——毕竟他们也是这么一年一年熬过来的。
林子程每天穿的光鲜亮丽走进明亮宽敞的写字楼上班，却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具被人完全操控的木偶。在那时，他唯一的念想，是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熬出头。
等他也熬到了领导的级别，他就也有了操控别人的权力。
但林子程自己大约也没料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可惜，是在这生死攸关的副本里。
不，也不可惜，他想——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力，不是更让人心潮澎湃么？
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陷落在权力的快感中。
可以命令他人、指使他人的快感……
有这样的权力握在手里，不多加利用，不就太遗憾了吗？
林子程笑了起来。
他在系统里打开了大组成员的名单，目光落在了几个名字上。
这个中年男人……似乎一直在反对他。无论是之前大组的扩张，还是这次杀姚美娟，他都是唯一公开表示反对的人。
还有另一个年轻女生，似乎也总是不愿意听他的意见，甚至还跑出去跟外头的小组成员交流……
林子程收起名单，带着有些怪异的神情向先前那几个女孩走去。
“小琳，我又需要你的帮助了。”他挥了挥手让那女孩凑近过来，“我这儿有几个怀疑的人。这次，我是怀疑他们是‘变异者’……”
那女孩愣了一瞬，随机明白了林子程的意思：“你是想……像之前一样，不告诉他们正确的抑制剂？”
林子程点头。
“可这……”女孩像是有些犹豫。
“我不会平白无故怀疑他们的，”林子程补充说，“你如果相信我，就帮我这个忙，好吗？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出变异者，可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那女孩又犹疑了一会儿：“可是……我怎么跟其他玩家解释呢？”
“别担心，你只要告诉他们，大部分玩家都已经达成共识，大家觉得这些人很可疑。如果他们怀疑，就让他们来找我，我会向他们解释。”林子程自信地说道，“而那些被怀疑的人……我会支开他们的。”
名叫小琳的女孩像是最终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
在这之后。
第10小时，一共死亡4名玩家。
除了随机牺牲者外，无一例外都是大组成员。
不必说也知道，又是大部分大组成员联合欺骗的结果。
第11小时，一共死亡6名玩家。
依然是全员大组成员。
此时，大组已经剩下不到二十个玩家。而这些人们终于意识到了不正常。
只是……他们甚至已经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了。
他们原本就没有找到信任的同伴，所以才加入大组，因为这个大组的群体效应才让他们安心。
可现在的大组里，他们不敢再信任公开给出的答案，却又找不到自己信任的人……
第12小时，出乎所有人意料——死亡的玩家将近20个。
其中有十几个是大组成员。他们中有的是像之前一样，被给出了错误抑制剂。
有的却是……因为不敢信任整个大组公开给出的答案。
不敢信任，也不敢再问别人，宁愿凭运气随意猜一种抑制剂——可即使只是三选一，只要选错，就是死亡的结局。
甚至一个小组里也发生了死亡。
不知怎的，大组的矛盾延伸到了一个六人小组。这个六人小组内部发生争执，开始互相怀疑——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六人全部死亡。
这一轮死亡的还有林子程。
大组成员们终于意识到一切的根源，是这个看似文质彬彬、处处为他们着想的眼镜男人。
这一次的处决是自发的。大组所剩无几的玩家们终于私下联合起来，决定让这个始作俑者彻底出局。
只可惜，已经太晚了。
怀疑的种子早已种下并生根发芽。
第13小时，死亡继续蔓延。
大组……或者此时称之为小组更合适了。
他们只剩下五个人。
※
被死亡的恐惧折磨地精疲力尽之后，这五人终于达成共识，决定和大组外的玩家合作。
他们走到时栖等人面前，忐忑地，提出了一起合作的想法。
注：去年学校老师推荐过看一本社会学的书，叫《乌合之众：群体心理研究》。这个副本有一部分灵感是来源于这本书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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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末日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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