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和男友视频呢？”小李经过她，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打趣道。
“没有。”钟杉杉下意识按灭了手机屏幕。
听了这话，小李拉了把椅子，坐她旁边：“姐，是没有在视频，还是没有男朋友啊？”
中控小哥小李嘴很甜，每天杉杉姐、颖颖姐的叫，很会讨人喜欢。
“没有在视频，也没有男朋友。”
“那姐你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他神神秘秘地眨眨眼，“我可是窥见了一些端倪。”
“什么？”钟杉杉不明就里。
他指着手机上的后台数据：“你看，最近几天，每次你一出现，这个id为青的用户就下单，一天下几十单呢，我就好奇看了一眼，他的收货地址就在临川。”
钟杉杉盯着收货地址上方的收货人姓名陷入沉思，直到小李的话将她唤回神。
“姐，这是你哪位追求者啊？”
钟杉杉摇头，收货人显示为Z先生，没有真实姓名，更何况，她没有追求者。
“不认识。”
“Z的话，张、赵、庄、左、周、仲？”
小李一边报着可能的姓氏，一边观察钟杉杉的神情，凭借敏锐的洞察力，他发现报到周时，钟杉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
“匿名骑士是不是姓周呀，姐？”小李嬉皮笑脸地问，“要是想起来是哪位骑士周先生，记得委婉地告诉他，不要光下单，只有订单确定消费了我们才算业绩，行行好，算是给小弟加鸡腿了。”
“要是他全部退单呢？”
“那我们的数据可就不太好看咯。”
怕不是追求者，而是报复者。
可太像是周礼会干的事了。
钟杉杉拍拍他的肩膀，很认真地建议：“要不，把他拉黑吧。”
“怎么了？姐，你不要告诉我，是你的仇家。”
“防患于未然。”钟杉杉低下头，“我感觉不太妙。”
“这样吧，等他大量退单，我就借着恶意退单的由头把他拉黑，现在人家毕竟什么都没做呢。”
小颖刚来上班，打扮得光芒四射，路过时轻嗤一声，踩着高跟鞋走了。
小李小声提醒：“颖颖姐昨天看数据的时候看见你的数据了，她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主播，带不过你这个兼职的，面子上挂不住，别跟她一般见识。”
钟杉杉无所谓地耸肩，收拾好东西往外走，昨天是夜班，早上睡了几个小时，就急急忙忙来上班了，此刻正是大下午，烈阳高照，柏油马路仿佛要被晒融化，带着蒸人的热气。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搜了下冰岛和国内的时差，冰岛比国内慢八个小时，她直播的时候，那边是早上，正是职业选手睡得最香的时候。
Z，如若真是姓，张、赵、庄、左、周、仲…
大下午的，冷意顺着脊背悄然蔓延至心头，她打了个寒战，想到两个月前深夜寒风中，她和张松无言的对视。
随着搬家、分手、再搬家，她几乎要忘记张松这个人，他也再没有出现在诊所。
临川的Z先生，会是他吗？
回到家，钟杉杉从柜子里翻出许久没有打开的包，她从上次被跟踪尾随后购置的防狼全套用品—一瓶辣椒喷雾，一个集照明、闪光、报警为一体的小型电击棒和一串带着锋利尖刺的饰品。
是时候让它们重出江湖了。
大伯得知她和陈一鸣分手后打过一次电话给她，让她回家住，家里给她准备了一间房。
钟杉杉拒绝了，她把自己这个月的工资结余都转给了大伯，用来还债。
自从转正后，她的工资高了几千，再加上直播的提成，已经跃入月薪过两万的行列，在临川，省去租房这一大开销，出行靠走路和公共交通，吃饭自己煮，一个月存下了一万七千元，悉数转给大伯。
工资给了她很大的底气，在这个温度直逼新高的夏日，她久违地想，自己的生活好像有一点转好的趋势。
夏季是中暑的高发季，接到许美静电话时，钟杉杉在给一直中暑的哈巴狗打退烧针。
“美女，在干什么呢？”许美静的声音中气十足。
“在打针。”
“你现在是医生吗？”
“兽医。”
“都是救死扶伤，很有功德啊。”
“我们收钱的，不是义务劳动。”钟杉杉失笑。
“哎呀，工作不就是为了赚钱。我跟你说，前段时间msi，我忙死了，要不是看在工资的面子上，老娘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对了，你看msi了吗，UG夺冠了哦。”
“哦，嗯，我看到热搜了。”
“就是没看比赛的意思咯。”
许美静翘着二郎腿嗑瓜子，捂住话筒，朝着客厅方向大声地喊：“我知道了，你是太担心周礼，不敢看吗？”
小高正在吃小龙虾，听到周礼的名字，八卦地问：“许大美女聊啥呢，怎么还cue我队友啊？”
“没啥。”许美静一边回话，一边眯眼看坐在餐桌旁斜撑着下巴聊天的周礼，“在和一个周礼的粉丝聊天。”
小高一次性往嘴里塞了十只剥好的虾：“切，我们不私联，替周礼婉拒了哈。”
一脸满足地咀嚼：“吃了那么久白人饭，可算让我吃上小龙虾了。”
“出息。”许美静欣赏自己的新美甲，“明天晚上约个饭？我早就想约你出来了，总算逮到休息时间。”
钟杉杉想了想自己的排班：“六点之后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把地址发你。”
挂断电话许美静戳了戳身边新来的小射手的大腿，用极小的声音命令他：“小柳，明天聚餐地点发我。”
小柳投来一个不懂你在做什么的眼神。
许美静朝他抛媚眼：“以姐的美貌，不可以带个美女来吃饭吗？”
“不好吧。”柳丞之转过头，刚要张嘴，一股浓香扑鼻，他的嘴被许美静死死捂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许美静凑到他耳边，热气喷在他耳边，酥麻感直冲脑壳。
被称为最有潜力的新人射手的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许美静在干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像被催眠了似得掏出手机把群里的聚餐地址转发给他。
收到消息的许美静满意极了，朝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明晚见。”
翌日傍晚，正值下班晚高峰期，市中心繁华如昼，车水马龙。
许美静约她吃饭的饭店是一家高端私厨，理念是大隐隐于市。位处最繁华的市中心，却不对外开放，实行预约制，许美静以此为由，不容许她拒绝这次邀约。
“杉杉，这里。”
盛夏街头，许美静穿了一条红色抹胸连衣裙，烈焰红唇，脚踩黑色漆皮恨天高，肩披大波浪，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格外耀眼。
钟杉杉走过去的时候，一个锡纸烫男生盯着许美静看了半天，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憋红了脸跑过去问她能不能合照。
许美静笑容和煦：“当然可以。”
她走到男生身旁，刚站定，男生就按下了快门键。
凑在一起确认照片时，两个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很有默契地异口同声：“要不找个光线好的地方再拍？”
钟杉杉提议：“要不我来帮你们拍。”
“好呀好呀。”许美静把手机递给她，小声叮嘱，“杉杉，我的形象可把握在你手里了。”
“你放心。”
知名主持人的形象自然是上等，经得起镜头的考验，只是这路边的灯光实在刁钻，上一张照片两个人脸上青红相接，法令纹、泪沟无处遁形，最绝的是，男生高举的手机把一米七的许美静拍成了一米四。
也难怪向来笑容满分的许美静看到照片的瞬间，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钟杉杉走到两米远的距离蹲下来，找好角度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两个人比例协调，两人看完后都很满意。
确认好照片后，男生突然支支吾吾地问：“小姐姐，你也是主持人吗？”
“不是。”钟杉杉笑着摆手。
许美静一把搂着她的肩膀：“这是我高中同学哦。”
男生的脸更红了：“小姐姐，我能加你个联系方式吗？”
怕钟杉杉为难，男生补充：“没关系，不行的话也没关系的，能和喜欢的女主持合照，今天已经很幸运了。”
“可以的。”钟杉杉毫不犹豫地打开手机，点开微信好友码，“你扫我吧。”
作为一个出门在外常常会被要联系方式的人，面对这种情况，她早就练就了一套成熟的流程。为了不让要联系方式的人尴尬，她会毫不犹豫地给联系方式，如果对方十分热络的和她聊天，那么她就回答一些必要的问题，长此以往，对方察觉到回复的冷淡口吻，便不会自讨没趣了，还有那种加完之后苟在好友位里的，钟杉杉会在某一天悄无声息地删除对方。
她的好友列表有一个专门的陌生人分类，定期清理。
加好微信后，男生面带春风地离开。
“走吧，杉杉，他们在包厢。”
“他们？”
“对，哎呀，忘了和你说了，刚好遇到了UG战队聚餐，都是熟人，索性蹭他们的包厢了。”
许美静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钟杉杉感觉像被勒住了脖子，呼吸困难，想到和周礼的不欢而散，她问：“UG所有人吗？”
“对呀，教练、队员…连周礼这种不爱聚餐的都在，他们刚赢了比赛，兴奋着呢。”
钟杉杉的脚步愈发迟疑，她有点想转身逃跑。
耳边许美静还在喋喋不休：“咱们三个高中校友聚在一起，刚好叙叙旧，你不知道他们队成员有多自来熟，尤其是高哥和kimi，两张嘴像唱双簧似的。”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她们来到二楼包厢，推开门，里面的激烈的交谈声静了一两秒。
还没等许美静开口介绍，嘹亮的声音划破寂静：“美女团粉！”
教练kimi调侃：“远儿，你这见到漂亮姑娘就喊美女的毛病还没治好啊。”
“你放屁，我的这个称呼有讲究的。”高远为自己辩解。
张末问：“美女，你是不是之前春季赛的时候微博上很火的UG团粉？”
许美静打断他们：“你们说什么呢，介绍一下，这是我高中同学钟杉杉。”
金尚武激动地伸手指：“你你你就是那个──。”
知晓一切的游弋淡定补齐后半句话：“美女团粉。”
教练kimi站起身招呼：“来来来，二位美女请坐。”
空下的座位是靠窗的主位。
“特地给你们留的，江湖规矩，美女坐主位。”
许美静一边坐下一边打趣：“可别让我请客，我身无分文。”
最后空着的位置在许美静和周礼的中间。
钟杉杉坐下的时候，用余光瞟身旁人。从她进包厢到现在，周礼一言不发，一直垂眸把玩手里的茶杯，眼神不曾偏颇半分给她。
一个多月不见，他没有想象中凯旋的精气神，反而瘦了一点，眼下淡淡的乌青。
高远在和许美静斗嘴：“许大美女，都混成英雄联盟赛事第一女主持了，还这么抠门呢？”
“可别乱说，你替我把其他几位女主持得罪完了。”
“这第一也可以指粉丝量啊，微博粉丝数第一当之无愧吧。而且我们刚刚可都看见了，你在门口被粉丝认出来要合照了，我们都没有这个待遇。”
“怎么说也是半个公众人物，就许你们选手有粉丝，不许我们主持圈粉啊？”许美静饿了一整天，夹一筷子菜放在碗里，“况且，咱们杉杉才是魅力无敌，全靠一张脸把那个小男生迷的，脸都红成什么样了，还硬撑着要联系方式。”
张末来了劲儿，挑眉：“还有这事？”
高远顺势而为，拿着手机走过来：“我也想加。”
“好的。”钟杉杉点开添加好友的扫码功能，站起身和高远加好友，一抬头，高远身后站满了人。
“啧，回去回去，我推给你们不就行了，别劳烦美女了。”高远推搡他们回座位。
“Lli你靠这么近，怎么不第一个加。”
游弋看破一切：“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
“嗯？”
“嗯？”
“嗯？”
……
一时间听取质疑声一片。
钟杉杉弱弱解释：“我们是高中同学。”
虽然两个月前才加回联系方式。
张末一拍脑门：“哦，对，许美人和Lli都是晋一中的，杉杉你和许美人是高中同学，自然也是他的高中同学。”
柳丞之打量了一圈：“你们高中卡颜啊？”
高远表示赞同：“这得是艺校吧。”
许美静咽下嘴里的食物：“瞎说，我们晋远第一中学可是晋远市录取分数线最高的高中，妥妥的卡成绩好吧。”
……
一群人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很快拉近了距离。
许美静喝水的时候，扫了右边好几眼，她给钟杉杉发消息。
许美静：【周礼就坐在你旁边，还不赶快抓紧机会。】
果然，这顿饭是许美静故意撮合。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和周礼恢复了联系并且一个月前不欢而散，大概她就不会攒这个局了。
钟杉杉：【我们，不可能了。】
许美静：【别嘴硬，你多喜欢他，我能不知道？】
许美静用胳膊肘拱了拱她的腰侧。
第一个知道自己喜欢周礼的人就是许美静。
两个人从好友变成情敌，甚至成为传闻中水火不相容的仇人，是因为周礼。
许美静：【这些年，周礼可都没谈恋爱。】
许美静：【我都帮你盯着呢。】
钟杉杉：【那你呢？】
许美静：【早就放下啦。】
许美静：【姐有新的攻略目标了。】
看她一脸轻松，原来是早就放下了。
当年许美静得知自己也喜欢周礼，并且是周礼的同桌，便不动声色地疏远自己。
钟杉杉为此纳闷了很久，直到两个人把话说开，她们的关系没有传闻那般针锋相对，只能说是两个不太对付的情敌。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了情敌的身份，许美静居然要助攻他们。
命运真是奇妙。
没有周礼，也许她和许美静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上学的时候很纯粹，觉得爱一个人就应该付出自己全部的真心，从而忽视了很多其他的感情，长大了发现，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珍惜的，友情并不比爱情逊色。
她放下手机，对许美静摇摇头。
从家庭到身份，她变了太多。
她无法像高中时那样只是遵从本心地追求周礼，他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她不愿意放下仅剩的一点尊严，也没有资格再去追求周礼。
酒足饭饱，游弋还没有尽兴：“我提议，来一场紧张刺激的真心话大冒险。”
很快得到了附议：
“可以可以。”
“好久没有玩了。”
一桌子人摩拳擦掌，互相放狠话要让队友身败名裂。
第一个猜拳输掉的是战队经理kimi。
他选择大冒险。
转盘转出来的惩罚是表演一字马。
体重重达二百斤的中年男子在众目睽睽下，被另外两名同等重量的男子拼命压着两条腿，一番操作下来，衬衣、裤子、皮鞋和脸上都多了几条皱。
还要一瘸一拐地追着各个录视频的大爷，武力胁迫他们删除掉这段黑历史。
第二个输掉猜拳的是许美静。
她选择真心话。
大转盘转出来的问题是：“你的mbti是什么？”
念完问题后，新来的射手柳丞之都忍不住吐槽：“好逊的问题。”
高远吐槽：“这个转盘给美女放水太明显了吧。”
许美静也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意思，搜了一下聊天记录后回答：“最后一次测是enfp，快乐小狗。”
教练：“还挺符合你的形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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